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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新生

2024-05-29 01:22:33 作者: 渡木橋

  夜幕沉沉,涼風徐徐。

  陳文炳起身回了船艙,把甲板留給了夏言和屠蘇。

  三江口水域就在前方,視野逐漸開闊起來,水面之上新月如鉤。

  屠蘇此刻戰力受損,這對夏言來說未必是壞事。

  他剛才聽陳文炳說了,這女子是萬里御劍而來。

  她的變異劍種確實神乎其神,不過這也意味著她一旦動手,那是能上天的。

  以夏言目前的境界,地上的事兒差不多能應付,天上他就很難管了。

  到時候屠蘇萬一在天上出事,自己會照顧不到。

  

  所以她現在安生一些,沒壞處。

  一羊也趕兩羊也放,老爺子自己得護著,陳文炳是個後腿,再加一個南御劍也不多。

  只不過,大戰來臨之際,讓這女子靠著自己睡也不是個事兒。

  於是夏言伸手拍了拍屠蘇肩膀,輕聲喚道:「二妹。」

  月光下,屠蘇長長的睫毛微微一顫,隨後似是被驚醒了,猛地直起了身子。

  夏言說道:「讓你換個地方睡,不至於使這麼大身段。」

  屠蘇似是很不好意思,低頭說道:「對不起,我睡著了。」

  夏言勸慰到:「你回船艙里休息,外面我來應付。」

  「不用。」屠蘇搖了搖頭,「我剛才休息了一會兒,神念已經恢復了一些。」

  兩人剛說到這兒,就聽到前面戰船上,傳來一陣陣驚呼。

  兩艘船隔著大概半里地,喊得人又多,嘰里呱啦的,聽不清在喊什麼。

  前面人一喊,這艘船上的押司衙役就被驚動了。

  這群人動作飛快,手上的牌九趕緊放下,吹燈拔蠟,然後把二樓船艙的窗戶全關上。

  就看這套乾淨利落的動作,夏言直點頭。

  這群官差境界戰力雖然不值一提,可都吃過見過,緊要關頭腦子不亂。

  先熄燈再關窗戶,這應對有章有法。

  夏言還以為,接下來這群人會拔刀備戰,然後他發現自己想多了。

  樓船周圍傳來落水聲,這群人直接跳船了。

  一樓船艙里陳文炳不幹了,伸出腦袋問道:「趙押司,你們幾個幹嘛去?」

  水裡的官差們一個個奮勇爭先地往岸邊游,嘴裡倒也沒閒著:

  「陳公子,天氣熱,洗個澡。」

  「賭得一身臭汗,水裡舒服得很。」

  「沒事兒您不用管,咱游幾圈就回船上了。」

  衙役們嘴裡沒一句實話,倒是趙押司為人實在一些。

  這位中年漢子在水裡轉過身來,雙腳搗水,沖陳文炳抱拳拱手:

  「陳公子您是修行人,神通廣大,哥兒幾個沒這能耐,家裡上有老下有小,失陪了。」

  說完,趙押司扭頭一個猛子,扎水裡不見了。

  陳文炳正要罵街呢,就聽夏言說道:「算了,讓他們去吧。」

  陳公子這才罵罵咧咧地把腦袋縮回船艙,順手抽出了長劍。

  船艙里的夏雲天下午確實喝多了,這會兒還睡著。

  然後樓船上眾人聽到,前方戰艦西王女的嗓音傳過來了:

  「義兄小心,水裡有毒!」

  夏言心裡一緊,馬上往水面看,想要出言提醒,卻沒說出口。

  看到了,已經晚了。

  那十個衙役,此刻已經游不動了。

  正在潛水的趙押司,也浮上來了。

  月光下,十一具屍體背朝上,在水中漂浮著。

  屍體附近,又有不少河魚浮上來,亮著白肚皮。

  此處水產豐盛,浮上來的魚肚皮越來越多,很快就白茫茫一片。

  這副景象令人不禁遍體生寒,緊接著夏言只覺得船身一震。

  「咚」地一聲悶響之後,船艙後面出來「嘩嘩」水聲。

  陳文炳叫道:「不好!有人鑿船!」

  ……

  運河岸邊的一座土丘之上,賈仙途看著對岸熊熊燃燒的大火,臉上肌肉抖了抖。

  程碧落跟其他的弟子不一樣,這是個修行種子,原本是打算讓她繼承自己衣缽的。

  當年剛遇上這小丫頭的時候,賈仙途也曾想像過,若干年後師徒二人重返修行界的景象。

  她今晚折在這裡,可惜了。

  只是,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這筆買賣的報酬令人無法拒絕,而主顧的那個兒子,居然看上了程碧落,問自己要人。

  為了保全為師的顏面,碧落,你就死在這裡吧。

  賈仙途收回了遠眺的目光,將視線落在了水面上。

  樓船正在開過去,看樣子,錢鳳凰已經開始動手了。

  在賈仙途眼裡,這位刺客世家出身的毒王,戰力也就那麼回事兒,可幹這種買賣確實是行家裡手。

  兩人合作過幾次,基本用不著自己出手,她一個人就能把活兒幹得漂漂亮亮的。

  現在唯一讓人有些擔心的,是荊飛白那邊。

  這人招牌很硬,接了買賣就沒有做不成的,堪稱業界奇蹟。

  前兩年甚至深入鄰國的皇宮,把鄰國的那位老皇帝給宰了。

  只是名氣再大,畢竟是第一次合作,賈仙途心裡沒什麼底。

  作為被打落凡間的修行者,他的見識跟世俗中人終究是不同的。

  荊飛白這人的師承有些奇怪,平白無故冒出來這麼一位劍道高手。

  如果這買賣真是賈仙途自己主導,肯定不會請這種人。

  來路不明,後患無窮。

  可惜這人是主顧請的,那就沒辦法了。

  好在這位來路不明的荊飛白,自己領了盯住那枚暗樁的任務,不直接參與刺殺,那就還行。

  目前為止,一切還算順利,錢鳳凰已經在鑿船了。

  這三艘船上,各有一個修行已成氣候的年輕人,天賦還在程碧落之上。

  只是,這種初出茅廬的孩子,怎能料到江湖險惡。

  江湖人要殺你們,怎麼可能會給你們一個堂堂正正的鬥劍台呢?

  剛想到這兒,賈仙途就看到,樓船之上,飛起來一「串」人。

  就跟糖葫蘆似的,一個接一個被提溜起來了。

  最上面那個,是個清瘦的女子。

  她腳踩兩柄飛劍,扶搖直上。

  有個年輕人單手抓著她的腳脖子,這人看著面生,應該是剛到樓船上不久。

  接下來又是一個年輕人,也是單手抓著上面那人的腳脖子,這人面熟,早就在船上了。

  然後這個面熟的年輕人,另一隻手上抱著一個熟睡的老者,正是此次買賣的目標,夏雲天。

  看到這副景象,賈仙途不由得心情愉快。

  最上面那個年輕女子,很好。

  先天境居然能御空飛行,她體內的劍種大為不凡。

  這種變異劍種,十有八九是劍仙兵解轉世,修行天賦高得嚇人。

  再看長相,月下看美人,越看越精神。

  此女無論天賦還是姿色,都遠在程碧落之上。

  那就留她一命,正好程碧落一死,自己沒了衣缽傳人。

  把這女子帶回老巢好生調教,不僅衣缽傳人有了,就連暖床人都有了。

  這筆買賣賺大了。

  此刻這群後生這麼飛起來,想必是要避開毒水。

  後生到底是後生,缺乏經驗。

  這樣一個接一個地串起來,防禦無從談起,自己隨便出一劍,就能將這些人當場斬殺。

  殺三留一,虜人而走,這筆買賣就算成了。

  賈仙途的手剛剛按上劍柄,就聽到背後人說道:

  「你最好別動。」

  ……

  此時在岸邊觀看那串「飛天糖葫蘆」的,不僅僅是賈仙途和他身後那人。

  另有一對同門師兄弟,也在岸邊的密林里偷偷觀察。

  荊飛白站在一根樹枝上,看著水面上的狀況,嘬了個牙花子:「師弟,你確信以後重振宗門的時候,要這小子幫你忙?」

  「嗯。」顧展堂站在另一根樹枝上,點點頭。

  「他看起來好像不太聰明的樣子。」荊飛白評價道,「這種情況就算要躲避毒水,不得趕緊上岸嗎?他現在懸停在半空中是什麼情況,等死嗎?」

  「師兄,你別被他騙了。」顧展堂說道,「這傢伙看上去是個憨憨,其實心裡精著呢,這時候,誰敢對他出手誰倒霉。」

  「那要不我試試?」荊飛白說道。

  「你就別添亂了。」顧展堂說道,「他說了,天上他打不過你,這會兒他就在天上,你這算欺負人。」

  「這小子口氣這麼大?」荊飛白皺眉道,「天上打不過我,地上他就能打得過我了?」

  「反正他是這麼說的。」顧展堂說道,「而師兄你也答應我了,這筆買賣你退出,所以你不能出手。」

  荊飛白搖搖頭:「我現在有些後悔把宗門的事情告訴你了,你現在這個樣子,這是眼看要把宗門往火坑裡推。」

  顧展堂說道:「師兄,你看看現在這三艘船上,都是些什麼人。

  這些人現在可能還未成氣候,可假以時日,必然都是修行界一代劍仙。

  重振宗門,只靠殺人是不行的。

  而咱們師兄弟這些年靠殺人護人賺的錢,在世俗界是一筆巨款,而落在宗門事務上,應該是微不足道的。

  師兄你忽然把這麼重一副擔子壓在我肩上,我不得開始好好經營嗎?

  所以我建議,一會兒您不但不能出手害他們,還得幫他們。

  跟他們結一份善緣,沒壞處的。」

  「這你就別指望了。」荊飛白說道,「我傳藝給你,再把宗門的事情告訴你,已經完成了師父生前囑託。

  我跟你不一樣,我是世俗中人,我有我的日子要過。

  宗門的事情,以後就你一個人去忙,別再來煩我。」

  荊飛白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睛一直盯著那位腳踏飛劍的女子。

  顧展堂默默觀察著自己的師兄,這時候問道:「對了師兄,你剛才說師父是兵解轉世,那她的轉世之身應該就在凡間,我們是不是要去找一找?」

  荊飛白呆呆地看著遠處的屠蘇,喃喃說道:「師父為了宗門傳承,重傷苦熬三十年,這才最終解脫。

  我是她的代傳弟子,你是她的真傳弟子。

  宗門的事情落在你身上,這是她對宗門的交代,今生事今生了。

  她兵解轉世,前塵往事也就一劍而斷,不再是我們師父,而是有她新的人生。

  她現在風華正茂,比前世開心多了。

  我們不要去打擾她。」

  顧展堂也看著遠處的腳踏雙劍的屠蘇,點了點頭:「我懂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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