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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宗門往事

2024-05-29 01:22:31 作者: 渡木橋

  樓船甲板上的夏言,今天是第二次看見北岸那場大火。

  頭一次還是在赤焰雕娜娜的背上,當時這場火剛燒起來不久。

  這會兒再看這漫天的火勢,估計整個山寨已經基本燒完了。

  縱火犯的身份,夏言能猜到,十有八九是那位暗樁護衛,只是這人到底是誰卻不清楚。

  他看了看身邊的陳文炳,心想這位可能知道,於是指了指遠處的那場大火:「誰幹的?」

  陳文炳雖然戰力不強,卻是個心眼活絡的。

  北崑崙李巨靈在暗中守護自己這一行人,他當然清楚,兩人之前見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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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會兒再看到了這場火,他心裡已經有數了。

  別人要是問起這個,陳公子會裝傻充愣,可正如屠蘇之前所說,夏言不是別人。

  陳文炳於是反問道:「我剛才看到一頭大雕在運河上空掠過,好像是西域王府的赤焰雕,是不是你另一位結拜妹妹也來了?」

  「嗯。」夏言點點頭,「不僅僅是她,東太虛周無極也來了,兩人現在一前一後,在那兩艘戰艦上。」

  陳文炳聽完愣了一下,這才說道:「我還以為你之前整天宅在家裡,交際能力不強呢,結果你這拉幫結夥的水平硬是可以啊。」

  「少打岔,我問你話呢。」夏言翻了翻白眼。

  陳文炳笑了笑:「既然西王女和東太虛在此,你身邊又睡著一個南御劍,那萬劍學宮四大首席,就算全員到齊了。」

  夏言心想你這是廢話,自己加上那三個,不就是四大首席嗎?

  不過轉念一想,不對。

  自己是最新一屆巫山劍會首席,這事兒陳文炳未必知道,那時候他已經在返鄉路上了。

  更何況,四大首席,這是萬劍學宮的固有說法,並不包括自己,自己撐死了只能算第五大。

  夏言確認道:「北崑崙?」

  「嗯。」陳文炳說道,「李學長正在暗中護衛,之前救過我和夏伯父一次,在我這兒露過面。」

  聽到這句話,夏言心中大定。

  萬劍學宮四大首席雖說齊名,可成色還是不太一樣的。

  都是先天境,不過夏言卻知道,先天境和先天境的區別,可能會比人和狗還大。

  樓船這邊看來還行,他扭頭看向了岸邊,心裡有些惦記顧瘋子。

  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

  顧展堂正在密林中悄無聲息地穿行。

  他心裡已經把夏言的十八輩祖宗都問候了一遍。

  師門有規矩,師兄弟在同一樁買賣里撞上了,必須先決勝負,再做買賣。

  師門歷代傳人,十有八九是這麼沒的,死於同門師兄弟之手。

  傳到自己這一輩,只剩下自己和師兄兩人,關係還不一般。

  這是代師傳藝的師兄,如兄如父。

  所以出師之後,顧展堂接買賣的時候,會刻意避開師兄。

  荊飛白一般在御慶王朝東邊活動,於是顧展堂就去接西邊的買賣。

  守護夏言這個活兒,是主顧主動來找他的,這活兒原本看起來很不錯。

  長期的買賣,主顧給的價格又高。

  然後夏言這小子還是個宅男,整天在家裡修煉,不出去惹事兒。

  自己還能抽空去學宮旁聽一下,跟自己的劍道傳承印證一番。

  可最近這一陣子,事情起了變化。

  這傢伙好死不死,劍種居然變異了,之後的麻煩接踵而來。

  身邊動不動就是一個先天境的娘們,害得顧展堂都藏不住了,只能跟這小子亮底牌,意思是你小子老實點兒。

  萬沒想到,這傢伙還是個孝子,萬里救父,而自己一時大意,居然答應了。

  於是,就跟東邊師兄撞買賣了,這上哪兒說理去?

  眼下跟師兄還差著一個大境界,後天五重巔峰對上先天境,而自己這一身能耐還是師兄教的。

  搞不好,自己今晚得死這兒,夏言你這王八蛋。

  心裡埋怨歸埋怨,顧展堂手腳絲毫不亂,在密林中快速移動的同時又毫無聲息。

  荊飛白劍斬大雕之後,就消失在了這片密林里,這是邀戰。

  刺客對決,戰力只是其次,關鍵是怎麼隱藏自己,並且找到對方。

  此時夜幕沉沉,天上的月光灑在樹林裡,又被樹冠遮擋。

  真正投下來的光亮,也就只能讓人不至於走道撞樹上。

  靠眼睛去找,是不可能的,只能靠耳朵和鼻子。

  師門傳承中,視覺、聽覺、嗅覺,各有秘法,看傳人天賦在哪兒。

  這一輩的兩個傳人,荊飛白耳朵好,會「聽山識蹤」。

  顧展堂鼻子靈,擅長「聞風辨位」。

  師兄平日酗酒,身上一股酒味兒,按說是很容易聞到的。

  可這會兒,顧展堂聞不到他。

  這也沒辦法 ,自己能耐是師兄教的,自己擅長什麼他知道。

  可是既然聞不到,他在哪個方向也就知道了。

  排他法,往下風口摸過去,准沒錯。

  只是師兄耳力好,自己摸過去但凡發出一絲絲聲響,行蹤一旦暴露,那就完了。

  正面對決自己不是對手,只能偷襲。

  所以就算往下風口摸,也不能直接過去,師兄就算聽不到也算得到,必須兜圈子。

  可這樣一來,行程路徑就更長了,這個過程對顧展堂來說挺難熬的。

  他全身緊繃,身上每一塊肌肉都盡在掌控,確保自己每一步,都輕輕落在了厚實而鬆軟的土壤上。

  落腳處不能有石子,也不能有落葉,更不能有小樹枝之類的。

  月色朦朧中,腳下的情況並不那麼清晰,而隨著雙方距離越來越近,顧展堂幾乎每一步都在冒險。

  他呼吸細密而又綿長,心跳慢了下來,仔仔細細地分辨著湧入鼻腔的每一種味道。

  終於,一股極淡的酒味,飄進了的鼻子。

  酒不錯,十八年以上的女兒紅,是師兄平時喜歡喝的。

  人在左前方十米,樹上。

  這個距離,自己可以出劍了。

  顧展堂左手拇指以最輕的力度,將劍鞘的中長劍推出半寸,右手慢慢握住了劍柄。

  他左腳輕輕抬起,往前跨了一步,踩一個能充分發力的步樁。

  這腳一旦踩實了,一蹬地就能出劍了。

  可偏偏,就是這一腳出事了。

  一個繩套驟然收緊,鎖住了顧展堂的腳脖子。

  四周微微倒伏的樹木,馬上就立正了,帶動繩套一提溜,把顧展堂腦袋衝下,吊在半空。

  眼前身影一晃,荊飛白抱著劍,抬頭四十五度看著自己的師弟:

  「給個套就鑽,你這幾年幹什麼去了,一點長進都沒有。」

  顧展堂一頭亂髮這會兒全倒垂著,臉上神情很抑鬱,沒吭聲。

  荊飛白驟然出劍,在顧展堂腦袋上一抹而過,再伸手一抓,拿住落下的一把頭髮。

  「我今天以發代首,饒你一命。」荊飛白冷冷說道,「接下來的事情你別插手了,有更重要的事讓你去做。」

  顧展堂面若死灰,無力地說道:「師兄,我就算不死,也沒資格再接買賣了。以後沒了活路,還能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你不如現在就殺了我。」

  荊飛白搖搖頭,伸手拍了拍顧展堂的臉:「小師弟,你可知道師父為什麼會收你,然後臨死前又千叮萬囑,一定要讓我代師傳藝,順便把你養大?」

  顧展堂怔了怔,搖了搖頭。

  荊飛白微微笑道:「我之前跟你說得那些,什麼我們這一門在御慶王朝源遠流長,傳承三十二輩這些,其實都是鬼話。

  你當時還小,編幾個故事騙騙你,反正我說什麼你就信什麼,挺好玩的。

  可惜你後來長大了,總是問一些我回答不上來的問題,就沒那麼好玩了。」

  「師兄,你到底在說什麼?」顧展堂喃喃問道。

  荊飛白神情嚴肅起來,正色說道:「顧展堂,你聽好了。

  我們這一門,並不是世俗秘傳門派,而是修行宗門。

  你我的師祖,曾是修行界的得道巨擘。

  可惜他老人家識人不明,被麾下弟子所害,宗門也被遣散。

  你我的師父,是師祖最小的弟子,被那位叛徒師兄打得修為盡廢,不得已逃遁到了凡間御慶朝。

  所以你我身上的傳承,並不是什麼世俗秘傳,而是修行傳承。

  師父本就身負重傷,在這凡間苦熬三十年,是為找到一個合適的修行種子,能繼承宗門道統,回歸修行界。

  我天賦一般,師父教我只是一時權宜,好在師父最後找到了你。

  那時候師父已經熬不住了,只能把你交付給我後兵解轉世,由我代師傳藝。

  所以,顧展堂,你以為你只是個刺客或者護衛,不接買賣就沒活路了嗎?

  你不要這么小看自己。

  你是師父看中的,是我親手教出來的。

  你現在這筆買賣,護著夏言,順便進萬劍學宮旁聽,也是我安排的。

  夏言他們要參加學宮論劍,你不用參與,因為你本就是修行中人。

  你要上青雲斬元兇,重振你我宗門道統。

  如此一來,你這筆買賣干不乾的,還重要嗎?」

  顧展堂呆呆地聽著,然後點了點頭:「重要。」

  荊飛白都被氣笑了:「你小子是不是傻?」」

  「我不傻。」顧展堂搖搖頭,「我要是不繼續接這買賣,才傻呢。」

  荊飛白問道:「為什麼?」

  「因為夏言很重要。」顧展堂說道,「重振宗門這麼大的事情,我一個人肯定不夠,他會幫我。」

  荊飛白眉頭一皺:「他憑什麼幫你?」

  「因為他是夏言。」顧展堂說道,「師兄,如果您剛才說的是真的,那這筆買賣你退出,夏家父子必須保。」

  「不是……」荊飛白似是有些手足無措,原地滴溜溜轉了一圈,這才問道,「你確定?」

  顧展堂點點頭:「確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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