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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奕奕神采

2024-05-29 01:25:01 作者: 戴金瑤

  在齊家的院子裡,石榴樹上瑪瑙紅色的花朵,鑲滿了嫩綠色的枝頭,有的含苞成花骨朵,有的火焰般綻放。院子右邊高大的泡桐樹,綠葉成蔭,微風拂過,「嘩嘩」作響,樹梢間的陽光,比以往也更加熱烈,夏天來了。

  師父齊雅輝在右邊泡桐樹下的工作室,正在整理齊妙的陶瓷作品,有雪景瓷板畫,也有一些瓶瓶罐罐。師母在後院的廚房間燒菜,雞蛋瘦肉湯飄著清香,雞蛋補腦,瘦肉補血,應該是師母也知道齊妙受了傷。

  當師母喊樓上的齊妙吃午飯時,齊妙還躺在床上。昨天和高橋交手,不僅消耗了體力,左臂還受傷流血,齊妙實在太累,當師傅早上喊她吃早餐時,她竟然一句也沒有聽見。

  齊妙穿著睡衣慵懶地走下樓,洗漱之後,師母將雞蛋瘦肉湯端在齊妙跟前,齊妙端著碗來到工作室。這時,齊雅輝也收拾好工作室的陶瓷作品,見師母還在後院炒菜,將一把椅子移在齊妙面前。

  「妙妙,你坐下來,手臂還疼嗎?要不要去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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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我又不是小孩,一個小口子,不礙事的。」

  「在我的眼裡,你永遠是個孩子。」

  「孩子現在也長大了。爸,將軍罐丟了,有沒有報警?」

  「上午少寶和奕奕來過電話,我把情況跟奕奕說了,他們會處理的。」

  「真是瞎了眼,一定要抓到高橋,把將軍罐追回來。」

  「還有沉船位置圖,這些心術不正的人,看來要行動。」

  「沉船位置圖也是我們推測的,未必就是沉船的真正位置,缺失的《齊懋手記》還沒有找到。」

  「希望如此。少寶什麼時候走的?」

  「不知道呀,我才剛起來。」

  以齊雅輝對齊妙的直覺,昨天晚上齊妙和我睡在一個房間,早上起來的時候,樓下客房的被單就沒動過。齊妙也是成年人了,我和齊妙談了那麼多年,如果不是我服刑三年,我和齊妙已經結婚了。

  「爸跟你講個正事,本來想等一等再跟你說,既然你和少寶都已經複合了,我想你們可以早點領證。少寶這人值得託付,幾年來,他處處為你著想,又是土雞蛋,又是瘦肉,粗中有細,人也實在。」

  齊妙沒想到父親會突然提這個,以為她和我已經行了夫妻之實,臉頓時緋紅起來。

  「他公司的事很多,估計也沒有時間,我也打算等這些犯罪分子伏法以後,將御窯之下的品牌繼續做下去。」

  「他忙歸他忙,領證也不影響你們各自的事業。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本來這事由你媽跟你說更合適。你也知道,以前就因為六十萬彩禮的事,你媽和少寶家鬧得不和,做爸的也就先挑這個頭,你也認真考慮考慮。」

  「嗯,知道了。爸,你整理這些瓶瓶罐罐幹嘛?」

  齊雅輝走到工作室的木架前,拿起一塊雪景瓷板畫,上面是飄雪的上海浦西街景。

  「新一屆的景市陶瓷非遺傳承人的選拔,過幾天就要開始。這雪景畫得好,玻璃白用的恰到好處,雪花也非常有層次感,白雪、街道、路人、蛋糕店、烤紅薯攤,有靜有動,處理的也很到位。」

  齊妙清晰地記得,她和我坐在上海的一家蛋糕店裡,一邊品著奶香濃郁的咖啡,一邊嘗著酥香可口的瑪格麗特的情景;還記得我還說過「初雪綻放的那一天,相逢的戀人會感到幸福的所在」。

  師傅齊雅輝對她的點評,好像曾經說過。的確,我曾經也這樣評價過《雪落上海》,那時的齊妙受傷失憶,為了恢復她的記憶,將我們相處的一幕幕往事跟她重提。

  此刻喝著雞蛋瘦肉湯的齊妙,竟然十分想念著我……

  「非遺傳承人的選拔,你抽時間準備準備。妙妙,妙妙,你在想什麼呢?」

  齊雅輝見齊妙沒有聽他說話,十之八九猜出來了齊妙的心思。

  「沒想什麼,我在聽呢,你說非遺傳承人的事,我會盡力去參加的。」

  景市的道路比以前寬敞,但臨近集市的小路,沒有機動車道和非機動車道之分,又因為周末,賣菜的,買菜的,人來人往,熱鬧非凡。我駕著車緩慢地向前,經過一處肉攤,車內的拉布「汪汪汪」叫個不停。

  我在路邊停下車,買了幾斤新鮮的筒子骨。在景市,人們沒有喝湯的習慣,筒子骨非常便宜,十塊錢三斤。拉布叼著骨頭,「咯吱咯吱」啃得津津有味。

  這時,一輛黑色的奧迪A8經過集市,引起了我的注意,再看滬D開頭的車牌,我心裡一怔,遠遠地跟著,扭頭叮囑車后座上的拉布拉多。

  「拉布,吃飽了就好好呆著,我在跟蹤壞蛋,不要亂叫哦。」

  拉布咧著嘴似笑非笑,甩甩頭,又點點頭,眼望著前方,一副頓悟的模樣。

  在奧迪A8內,芳姐一邊開車,一邊給將軍打電話,這個時刻,芳姐也根本沒考慮違不違規。

  「莫大盛不願出手,醫院我已經打過招呼,你們先往外運,路上堵,我估計還要半小時。」

  「好,我在倉庫門口等你。」

  將軍在東江製藥倉庫的地道口來回踱步,想著解救方案:如果打電話報警?他們的計劃就會徹底暴露。向莫老闆求救已經受阻,熊胖子和豁牙子是他的人,他不能不管。這麼急、這麼短的時間,到哪裡再找其它的幫手?正當將軍徘徊之即,芳姐打來了電話。

  芳姐的電話令將軍有些意外,他曾經傷害過她。如果不是因為親子鑑定的結果,他也不會恨芳姐,芳姐長得漂亮又有能力,這種女人放在哪裡都是搶手貨,何況莫大盛喜歡花言巧語,有錢有勢。

  穿過幾條擁擠的集市,路逐漸寬敞,芳姐加大了油門,甩開了我,在三岔路口,向城西的方向駛去。齊家在城北,眼看奧迪遠去,想到齊妙的傷勢,我右拐向城北駛去……

  當我來到齊妙家時,齊家剛吃完午飯。我牽著拉布拉多走過齊家院子,齊妙正繫著圍裙收拾桌子。

  「你怎麼來了?拉布拉多?」齊妙詫異地瞪著我,然後目光轉向伸出舌頭來笑眯眯的拉布。

  「你還沒有吃吧,這裡有一些剩飯剩菜,你將就一下?」

  師傅見我來了,聽齊妙這麼一說,再望了一眼桌上的殘羹冷炙,瞪了一眼齊妙。

  「少寶來了,哪能讓他吃剩飯剩菜,我去燒幾個新鮮的。」

  「師傅,我看桌上這些菜夠吃的,不用麻煩。」

  齊妙嘟噥著嘴,幫我盛了一大碗白米飯,然後將桌上沒吃完的藜蒿炒臘肉移到我面前。

  「是啊,這些還不夠他吃嗎?誰叫他來之前也不打個招呼!大笨蛋。」

  我將牽著拉布的繩子交給齊妙,一屁股坐在長條的凳子上,大口地扒著米飯。

  「剛去了一趟警局,和奕奕商量了一下案情,想到你手臂還傷著,就順路過來了。」

  「順路過來?還以為是擔心我,看來剩飯剩菜伺候你,還是對你客氣的。」

  「那我明天專程來看你,你要多做些好吃的,只要有好吃的,我天天來。」

  「想得美。」

  師傅見我和齊妙相互打趣,笑著去了書房。齊妙彎下腰,跟拉布拉多交談起來。

  「狗狗,你叫什麼名字啊?」

  「她也是個姑娘,我們都叫它拉布。」

  「我又沒問你。拉布,這裡就是你的新家,在自己家裡,還要繩子幹什麼?」

  齊妙將扣在拉布頸部項圈上的繩子解下,撫摸著它毛茸茸的頭頂,拉布伸出舌頭,添了添齊妙的鼻子,齊妙一把將拉布摟在懷裡。

  「拉布,以後你就是我女兒,我們好好相處,好不好啊?」

  拉布乖巧地躲在齊妙的懷抱里,此刻,我還真想變成拉布,與齊妙擁抱親呢。

  看著齊妙綁著紗布的手已無大礙,拉布與她也友好相處,我吃起飯來也更香了。

  但此時珠山中路警局的會議室內,熊副局長卻沒有胃口,午餐盒裡的米粉蒸肉,只咬了一小口。

  馮奕奕在會議室給同事們分析案情,顯得異常興奮,投影幕布上播放著二號坑被盜的全過程。

  「這是御窯廠二號坑案發當天晚上的監控錄像,這三個戴面具的嫌犯,一個胖,兩個瘦,雖然都戴著面具,天明公司幫我們做了圖形處理,描繪出了嫌犯的面部輪廓。大家看,這三個人中,有一個瘦高個,和之前在我們局裡留有案底的江軍偉,相似度達到百分之九十以上。」

  同事們聽後,議論紛紛,把目光再次投向奕奕。熊副局長品了一口保溫杯里的綠茶,嚼了嚼,有一點澀,強忍著吞了下去。奕奕指著投影上的江軍偉畫像,繼續分析。

  「江軍偉,道上的人都叫他將軍,他參加過十二年前的御窯瓷片盜竊,後來因為服刑中表現良好,提前出獄。後來又參加了打撈泊陽湖沉船,被人揭發後服刑兩年八個月,出獄後在御窯廠的斜對面經營一家夜上海排擋店;排檔店火災之後,一直處於停業狀態,後來就沒什麼人看見過他。」

  有位眉目清秀的年輕警察,一邊認真地聆聽,一邊在黑色的筆記本上記錄著,向馮奕奕投來欽佩的目光。

  「馮隊,我很好奇,你為什麼對將軍這個人那麼熟悉?還有,為什麼就斷定瘦高個就是將軍?」

  「我和將軍算是老交情,將軍在省城監獄服刑的時候,我在那裡做獄警。將軍開夜上海排擋店時,我見過他,他是個左撇子,你們看,在二號坑裡,瘦高個鏟土時,發力的是左手,提袋子的也是左手。還有,在夜上海排擋店下面,有一條地道通往御窯廠,因為火災爆炸,地道已經被損壞,但還有空間通過地道進入御窯廠二號坑。」

  「原來這樣啊,這次一定能將這幫盜竊團伙一網打盡。」

  年輕男警察信心滿滿,熊副局長一邊喝著保溫杯中的綠茶,一邊做起指導來。

  「小馮分析的有道理,也做了很多的調查取證工作,這些努力我都看在眼裡。我們要放長線,釣大魚,現在不要打草驚蛇,等時機成熟,我們再收網。」

  「等時機成熟,他們早跑了,他們背後的大魚,也可以現在抓。將軍只是這個犯罪團伙的棋子,他們的頭目是莫老闆,也就是我們景市的企業家莫大盛。」

  「莫大盛不是景市的慈善家嗎?他是盜竊團伙的頭目?」

  年輕男警察一臉疑惑,奕奕從檔案袋中取出我轉交給她的紙質材料,呈放在熊副局長的跟前;在電腦投影的幕布中,這些材料清晰可見,這是樂天在高橋那裡當臥底,暗中做的詳細調查,包括盜竊瓷片、仿古造假、拍假販假等一系列的圖片和文字材料。

  「根據我的調查,瘦高個將軍、大學教授高橋,都在替莫老闆賣命,都是莫大盛在景市犯罪的代理人、棋子。他們有一整套賺錢的產業鏈;將軍負責偷盜瓷片和高嶺土,打撈沉水底沉船;高橋負責仿古造假,走私到日本;賺的錢,莫大盛會分給他們提成。高橋除了為莫大盛幹活,他還是日本黑幫稻川會在景市的間諜,他和莫大盛表面上合作,實際上還有其它任務,就是找出康熙年間走私御窯和官窯瓷器的沉船。」

  熊副局長看著手中的材料,皺著眉頭,神情凝重,馮奕奕繼續分析案情。

  「御窯廠二號坑被盜,如果僅靠將軍等人,是無法破解美國江晟的安防系統。天明公司通過分析黑客攻擊安防系統,追蹤到黑客的IP位址,正是高橋的捌號美術館。高橋曾在日本東京博物館工作過,東京博物館採用的也是美國江晟安防系統。所以,御窯廠二號坑被盜,是由高橋暗中協助而完成的。高橋表面上同莫大盛穿一條褲子,實際上雙方爭得你死我活。就在昨天晚上,高橋夥同一個蒙面和尚,半夜潛進了齊雅輝家裡,搶走了青花將軍罐和鬥彩將軍罐,打算破解三百年前走私沉船的位置。所以,事不宜遲,我建議馬上抓捕將軍高橋等人,暗中控制莫大盛。」

  「我贊成馮隊,事不宜遲,立即行動。」

  年輕男警察見熊副局長等人沒有說話,大膽先發表了他的看法。熊副局長將材料收好,放在一邊,意味深長地說。

  「小馮前期做了很多細緻的工作,為我們的案子儘早結案,打下了堅實的基礎,我們為她鼓掌。」

  熊副局長的臉上漸漸露出了笑容,帶頭為馮奕奕鼓掌,在座的八九個同事也跟著拍手。奕奕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將一個移動硬碟連接電腦,播放起另一段拍攝畫面。

  當熊副局長抬頭細看拍攝畫面時,額頭不由得冒出一陣冷汗……

  奕奕假裝沒有看見,繼續分析著案情。

  「大家請看,這是五年前泊陽湖棠蔭島附近拍攝的畫面,經過杭州天明公司對拍攝畫面的修復和高清還原,這個漁民打扮的帶頭的面罩人,正是高橋,就是他當年殺害了我們江州的水警。」

  五年前,江州下轄縣級市的公安局助理調研員和水上分局局長,正是現在景市公安局的熊大志副局長。

  與此同時,在東江製藥倉庫的地道內,緊張的營救正在開始……

  第124章 地下古窯(上)

  在東江製藥倉庫底下的地道內,將軍彎著腰,拽著一輛兩輪手推老虎車,向地道口走去,老虎車上正躺著昏迷不醒的熊胖子,豁牙子一瘸一拐地跟在後面。這輛手推老虎車,平時就放在奧迪A8後備箱裡,搬運一些重的物品,此時的芳姐,把它交給將軍拖運傷員。

  芳姐拿著手電筒,朝相反方向走去,到了坍塌爆炸的地方。芳姐撿起一塊磚頭,敲了敲了堵住通道的牆面,牆體聲音通透,將耳根貼在牆面上,仿佛有「嗡嗡嗡」的聲響。將軍見狀連忙返回,拉著芳姐往地道口跑去。

  「快走,萬一坍塌,你會沒命的。」

  芳姐和將軍除了工作,早已沒了溝通,她已記不清多少年沒有和將軍牽過手。上次牽手還是十二年前,將軍在芳姐經營的服裝店的地道內,盜竊御窯瓷片,在警察來之前,將軍一把推開了芳姐,讓芳姐先走。後來將軍被馮奕奕的父親抓獲,將軍一人頂下了所有罪名,因為那時他和芳姐相愛,芳姐還沒有跟莫大盛,桐桐還沒有出生。

  芳姐心中湧出一陣莫名的感動,不過這種感動沒有持續多長時間,她不可能和將軍複合的,她甩開將軍。

  「牆裡面是空的,好像有東西,你來聽聽。」

  芳姐轉過身,繼續靠近坍塌的地方。將軍望了一眼不遠處一瘸一拐的豁牙子,吩咐道。

  「你拉著熊胖子往前走,我去去就回來。」

  「軍哥,你們小心啊!」

  將軍拾起一小塊磚頭,在坍塌堵住的地方來回輕輕敲了幾聲,不料被堵住的牆體,就像被推倒的多米諾骨牌一樣,頃刻之間,堵住地道的牆體二次坍塌,一直向前、後左坍塌。

  「小心!」

  將軍見勢撲向芳姐的同時,喊了出來,用背擋住了芳姐,幾塊磚頭砸在將軍的後背上,將軍咬著牙。此時的芳姐,腦海里浮現出夜上海排檔店爆炸後,我跳進火坑救她的情景。

  將軍在危急時刻護住芳姐,芳姐是他的前妻,在他向莫大盛求助無果之時,是芳姐一個人駕車來救他們。他雖然是賊,但並不像莫大盛表面說的「盜亦有道」,他對下面的兄弟,包括對前妻芳姐,還有一股子江湖義氣。

  將軍拉起芳姐,芳姐想說聲感謝,但始終開不了口。

  此時,坍塌的牆體的左側,出現了一個拱形的門洞。將軍接過芳姐手裡的電筒,走在前面,跨進門洞,扭頭叮囑芳姐。

  「你在外面,我先進去看看。」

  芳姐沒有理會,也跨進了黑乎乎的洞中,借著電筒光,兩人發現洞裡是一座窯。

  拱形的門洞是窯門,進了窯門,踏進窯室之後,兩人瞠目結舌。在窯室內堆滿了各種青花和鬥彩的瓷器,一摞摞的瓷器,一列列整整齊齊地疊放著窯室的木柱子之間。

  窯室前高后低,空間非常大,二十多米長,五六米高,許多木柱、樑柱和梁架,以榫卯結構相互連接,走在裡面,好像進入了枯樹林。梁架一共二層,上面堆放著許多松木柴;再往後走,是窯爐和煙囪。

  芳姐在窯壁的空隙間,發現了一些砂土,在火膛中,還有一些沒有燃燒的松木塊。

  芳姐從窯室中隨手拿起一個碟子,借著電筒的光,碟底印著幾個青花色的字,將軍接過碟子。

  「大清康熙年制,應該是康熙年間的青花魚藻碟。」

  「這些瓷器怎麼沒有匣子裝?」

  芳姐環顧四周,窯內所有的瓷器都沒有裝在匣缽內,這一點讓芳姐心生疑竇。在燒制陶瓷過程中,為了防止氣體,以及有害物質對瓷器坯體、釉面的破壞,都會將坯體放置在耐火的匣缽中焙燒,但這座窯明顯沒有這麼做。以將軍多年來盜竊御窯瓷片的經驗來判斷,這是一座清代的鎮窯。顧名思義,蛋形窯就像半個雞蛋覆蓋在地上,又像半個罐子趴在地面。

  將軍用手電筒在窯內掃射一番,芳姐看見窯的頂部有一條裂縫,透出一絲絲的微光。

  「什麼情況?上面有縫。」

  芳姐剛說完,就見窯的頂部有一些細小的泥土掉下來,落在窯底堆放的瓷器上,發出細小清脆的聲響。

  「快走!」

  將軍說完,拉著芳姐往外跑。

  在齊家的院子裡,齊妙從後院的廚房裡端出一個小匣缽,匣缽里放了幾塊筒子骨和瘦肉,拉布迫不及待地張開嘴,饞涎欲滴地從後院跟到前院。

  我已經收拾好桌子,洗好了碗。齊妙見我繫著她那張粉色綴著櫻桃的圍裙,「撲哧」笑出了聲。

  「你看你,沒有一點違和,以後擦桌子洗碗的活,你全包了。」

  拉布歡快地啃著筒子骨,我走到齊妙的面前,齊妙的臉白裡透紅,眼神里透著晶瑩。

  「你的意思是讓我住在你家,做上門女婿囉。」

  「你想得美,白吃白喝。」

  「還有白睡……」

  我一把將齊妙摟在懷裡。這時,師傅從屋內走出,齊妙將我推開,轉到我身後,故作幫我解圍裙。

  師傅見我倆的囧樣,微微一笑,拿著前院的一把笤帚,背著手去了後院。

  齊妙解開我身上的圍裙,拉著我走上了二樓的書房,一臉的嚴肅。

  「少寶,我跟你說件正事,我們不能再拖了。」

  「你坐下來說,是不是我們的婚事?」

  「你怎麼老想著結婚?跟我爸一樣!」

  「好好好,我聽老婆大人的,什么正事?」

  「你知道我有一個身份,御窯信息員,中間因為我受傷,沒有做什麼事。昨天的事你也看到了,盜賊太猖獗,高橋這幫人如果不剷除,我怎麼咽得下這口氣?」

  「高橋的實驗室在捌號美術館,別墅也在旁邊,我想去一趟。」

  我盯著齊妙受傷的手臂,然後握住齊妙的手,心中有說不出的憤懣和心疼。

  「除了高橋,還有將軍,還有莫大盛。這些年的恩怨是應該了結了。我和奕奕商量過,她已經在向上級匯報,很快就會有抓捕行動,這次的證據充足,沒有理由再拖延的。」

  「哦……我們不能袖手旁觀,奕奕需要我們。」

  齊妙說著,起身就要往外走,我緊緊拉住她的手,一把將她摟在懷中,雙目凝視。

  「不用你操心,不許你再受傷,我已經有了計劃。」

  齊妙從我懷中掙脫,跟我面對面坐著,一臉的嚴肅:

  「你說來聽聽,我要親手抓住高橋。」

  「奕奕已經跟蹤莫大盛犯罪團伙多年,抓捕任務警方會處理,高橋不僅仿古造假,搶走了將軍罐,盜了齊家的祖墳,還協助了將軍等人盜竊御窯廠二號坑的瓷片;最嚴重的是,很有可能在是五年前泊陽湖之戰的主謀,襲擊了警船,炸死了水警。」

  「虛偽小人,十惡不赦,罪該萬死……」齊妙恨得直咬牙。

  「高橋不是一個人,還有蒙面和尚,日本黑幫,這些人都不好對付。」

  「那怎麼辦?不能眼睜睜看著這些人為非作歹。」

  齊妙嘟噥著嘴,瞪大了眼睛,直直地盯著我。我站起身來,走到窗邊,深深地呼了一口氣。

  「打蛇要打七寸,既然高橋和莫大盛狼狽為奸,我們就從莫大盛的團伙入手。高橋是日本間諜,如果聽到什麼風聲,他很有可能逃回日本,有黑幫庇護,我們真拿他沒辦法,抓捕高橋的事,奕奕他們會全盤考慮。要抓莫大盛,除了現在的一些犯罪材料,我們必須找到二號坑失竊的瓷片,之前警方沒有懷疑是莫大盛參與的,所以對被失竊的瓷片調查,並沒有和莫大盛掛上鉤。據我推測,莫大盛極有可能將盜來的御窯瓷片,放在長景瓷廠。」

  「長景瓷廠?那不是我們一起工作、生活過的地方嗎?」

  「嗯 ,長景瓷廠現在的老闆是莫大盛,由高橋負責運營管理。為提高瓷片的利用價值,通過瓷廠師傅仿古造假,能實現最大收益。以前這些活都是高橋親自干,現在他有更大的目標——尋找沉船寶藏,沒有精力去仿古造假,所以這些瓷片應該還在長景瓷廠。」

  「長景瓷廠,什麼時候去?現在嗎?」

  正當齊妙整理好衣服,迫不及待地追問之時,我的電話響了,是八斤打來的,聲音很急促。

  此時的八斤正站在大景陶瓷博物館的門外,來回踱步,不知所措。

  「曹哥你在哪?我爸不見了。」

  「什麼情況?你慢點說,什麼時候不見的?」

  「就這兩天,我以為他在大景陶瓷博物館,我剛問了黃館長,我爸不在那。」

  「他平時就是博物館巡邏,問過陸軍嗎?公司其它人有見過嗎? 」

  「問過了,都沒有看到。」

  「會不會到你姐那裡去了?」

  「我剛打我姐電話,她最近都在外面,沒和我爸在一起。曹哥,要不要報警?」

  「你跟馮警官聯繫一下,聽一聽他的意見,我馬上來公司。」

  我剛掛斷八斤的電話,又來一個電話,一看是陽陽打來的。

  此時的陽陽,正在大黃安保公司總經理辦公室,神色慌張地看著茶几下方地面上的大裂縫,裂縫中還冒出一縷縷的冷風,發出沉悶的金屬敲擊聲響,茶几在移動,茶几上面的茶杯在晃動。

  「曹總,奇怪的聲音找到了,就在你辦公室的茶几下面,有一條大裂縫,整個公司都在搖晃。」

  「怎麼會這樣?公司員工先撤到院子裡,叫陸軍幫忙一起疏散,你們到二樓三樓看看有沒有學生上課,讓他們也立即撤離,我半小時到公司。」

  真是禍不單行,公司接二連三出事,我轉身去找齊妙,發現齊妙已經在樓下的院子裡向我招手,我搖搖頭。

  當我發動停子院子外的汽車時,齊妙拉開了副駕駛室的車門,一屁股坐上了車。院子裡的拉布見齊妙坐上我的車,也要跟我們走,後腿站立著,前腿要去扒後排車窗,試圖跳上車。

  我按下後排的車窗按鈕,拉布竄進了車內,嘴裡還嗯嗯幾聲,我和齊妙相視一笑,加大了油門,向鐵路俱樂部的方向駛去……

  風從窗外吹進來,吹動著齊妙的長髮,齊妙用手腕上的皮筋,將秀髮紮成了一個高馬尾。副駕駛室前方台子上的「老婆大人專座」幾個字還依稀可見。我倆再次相視而笑,這種默契,像極了七年前我們相戀時的樣子。

  我的電話再次響起,這次是馮奕奕打來的,我向齊妙微微一笑,齊妙會意地拿起電話,按下免提,接聽起來。

  「奕奕,我是妙妙,少寶在開車。」

  「妙妙,你們是去哪?八斤說他爸不見了,我懷疑犯罪分子已經開始行動,我們要提前行動,找到這些嫌犯。」

  奕奕這話倒點醒了我,就在前天晚上,陸軍就看見老王鬼鬼祟祟地在齊家周圍,後來還通知我趕來。

  「奕奕,你說的犯罪分子是指高橋,還是將軍他們?」

  「極有可能是將軍他們,我剛剛收到一封匿名的郵件,是東江製藥監控拍下的畫面,東江製藥停業,極有可能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想起來了,我爸曾經跟莫老闆說過,在東江製藥的地下有御窯瓷器,他們會不會是在挖寶藏?」

  「很有可能,老王以前就在莫大盛的倉庫里幹過,她的女兒是芳姐,跟莫大盛關係密切,我猜測失蹤的老王,正在跟將軍一夥在東江製藥挖瓷器。」

  「你的意思是說老王失蹤的事,芳姐知道真相,為什麼她跟她弟弟八斤說,沒有見到老王?」

  「芳姐可不簡單,找到芳姐,就有可能找到老王,我還有事,你好好開車,我們晚點再聯繫。」

  「好,回頭再聊。」

  奕奕掛斷電話,齊妙試探著問我。

  「要不要現在給芳姐打個電話?聽聽她怎麼說?」

  「好主意,你幫我撥一下。」

  齊妙打開我的通訊錄,找到芳姐的號碼撥過去,對方無人接聽。

  「看來芳姐真有問題。」

  齊妙將我的電話放回了中控台上的架子上,不遠處東江公寓的牆上,懸掛著兩條白色的條幅。

  條幅上寫著:東江製藥毒害百姓,東江公寓請求賠償。

  齊妙無語地搖搖頭,前方的車道在變小,人流慢慢多了起來,汽車儀錶盤上顯示,已經到了下午三點三十分。

  在珠山路盡頭的右前方,有一家景市博愛醫院。醫院霓虹燈式的大招牌,格外醒目,大門口立著一個巨大的紅色拱形門,上面是貼著一些正方形的紅紙,紅紙上寫著:博愛醫院惠民周,健康徒步公益行!

  當汽車接近博愛醫院時,坐在車後排位置上的拉布,不停地用前腳掌拍打我的肩膀,眼睛瞪著右前方。一輛黑色的奧迪A8轎車,正快速地從博愛醫院的大門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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