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與狗交談

  在東江製藥的門口，保安室沒人，電動伸縮門緊閉著，上面還加裝了防攀爬的尖頂鋼條。偌大的東江製藥，沒有了往日的生機，生產車間也空無一人。

  東江製藥的倉庫里，泥土和碎石越堆越多。將軍坐在坑邊，無聊地抽著煙，從口袋抽出一本六寸左右的記事簿，扉頁是一張香港女星張敏的性感照片，張敏穿著黑色的V領低胸裙子，一手搭在車旁回眸一笑，這是電影《逃學威龍》中的一個場景，張敏扮演的是學校老師，將軍盯著照片上的張敏發呆。

  將軍想起了他從前逃課的往事，初一時偷過學校門口小店的包子，偷過同學們的飯票菜票。那時的偷，是因為家裡窮吃不起，買不起；而如今的偷，似乎已經變成了他的職業，除了偷，他好像其它的也不會。將軍苦苦一笑，當初如果不逃課，不偷盜，或許不是現在的樣子……

  將軍翻過照片，後面記錄著他和熊胖子、豁牙子為上海老闆莫大盛乾的活，以及莫大盛欠他的報酬。再往後翻，有一張摺疊的白紙，打開之後，是一個穿著紅色婚紗的漂亮新娘，下面有幾排文字，最醒目的是「越南新娘」幾個字。將軍想過，等他有了錢，就退出江湖。將軍是三代單傳，江家不能沒有男性後人，如果芳姐不答應復婚，他就買一個越南妹子，生個兒子，傳宗接代。

  正當將軍暢想著以後的生活，突然從地道內響起了爆炸聲，雖然爆炸聲很小，但擅長爆破的將軍知道豁牙子和熊胖子出事了。報警是不可能的，將軍帶上面罩和礦燈，跳進坑裡，向爆炸的方向跑去。

  「豁牙子，熊胖子，豁牙子，熊胖子，你們在哪？……」

  將軍很清楚地道內的情況，裡面一般情況是不會爆炸的，只有一種可能，豁牙子或者熊胖子在裡面點了明火，或者抽菸。將軍走了很久，終於找到了事發地。只見前方的地道被爆炸坍塌的泥土和磚石堵住了，豁牙子和熊胖子躺在地上，紋絲不動。熊胖子拎著麻袋的手掌流滿了血，嘴上還叼著半截中華牌過濾嘴香菸，嘴唇被炸裂，嘴上、脖子上布滿了血跡；豁牙子頭上的礦燈被炸的稀巴爛，膝蓋上也滲出了血。

  將軍脫下自己的襯衫，撕成條狀，綁住胖子手掌的傷口，將軍用手推了推兩人。

  「熊胖子，豁牙子，快醒醒，快醒醒。」

  

  將軍企圖叫醒昏迷的同夥，豁牙子漸漸醒來，幸好有礦燈保護，沒有傷到頭部。

  「軍哥，我還活著嗎？是不是做夢？」

  「沒做夢，你還活著。快，快，胖子失血過多，我們要送他去醫院。」

  「我走不動，死胖子太沉了，你也搬不動，不如先出去找人來幫忙，我看著他。」

  「好吧，你等著，我去去就回。」

  將軍穿過狹長的地道，最終返回到了東江製藥廠的倉庫。將軍從包里摸出手機，給莫大盛打去。打了幾次，對方都沒有接，將軍不停地打。此時的莫大盛正在江南山水別墅的工地上，與將軍的前妻芳姐談笑風生。

  「莫老闆，地道里發生了爆炸，他們困在裡面。」

  「爆炸？為什麼會爆炸？炸碎了寶藏？」

  「寶藏還沒有找到，爆炸可能是熊胖子在地道抽菸引起的，胖子昏迷不醒，要馬上送醫院。」

  「送醫院？你送啊，這個小組本來就由你來負責。」

  「莫老闆，豁牙子受了傷，熊胖子太重，我一個人背不動，我需要支援。江南山水不是在施工嗎？你派幾個信得過的工人過來。」

  「他們都在忙，你們自己搞出來的事，你們自己負責。」

  「莫大盛，我們都是為你在辦事，你不能見死不救……」

  還沒等將軍說完，莫大盛憤怒地掛斷了電話。莫大盛以為在這個節骨眼上，是不能犯錯的，可將軍這幾個偏偏就犯了錯，他能不生氣？

  芳姐在一旁聽得清清楚楚，嚴肅地勸起莫大盛。

  「莫老闆，你一定要救熊胖子。他們跟你這麼多年，生活在見不著光的世界，偷了多少御窯的瓷片，又讓你莫大盛賺了多少黑心錢？他們有苦勞，也有功勞，如果你不把他們當人，總有一天，他們會背叛你，踩你一腳。」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他們成不了氣候，你真不能離開那裡，由你坐陣，我才放心。」

  「工人耽誤不了多長時間，這裡離東江製藥也就是六七公里，開車二十幾分鐘，再送到博愛醫院，也就一刻鐘。抓緊吧，同不同意？不同意我自己過去。」

  芳姐見莫大盛無動於衷的樣子，轉身向奧迪走去。以莫大盛的格局，發生這種事情，第一時間就應該派人去營救的，莫大盛猶豫了，他心裡不願意，不僅是生將軍一夥辦事不得力的氣，更是看出來了芳姐對前夫將軍，還存有憐憫之心。他說自己床上功夫厲害，那是在自吹，這段時間，芳姐和將軍一夥呆的時間長了，不會舊情復燃吧！

  「我答應你，你保證，你和將軍只是工作上的關係。成大事者，必須當斷則斷，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莫大盛要求芳姐當斷則斷，但他自己也做不到。

  「莫大盛，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扯東扯西，你還是什麼仁慈的老闆？！」

  芳姐跑上車，當莫大盛追上前時，芳姐重重地關了車門，按下門窗鎖，猛踩油門，向東江製藥廠駛去。莫大盛被芳姐這一通操作，搞懵了，他氣得向芳姐的方向，猛地吐出一口濃痰……

  就在半小時之前，大黃安保的辦公室的地下，也發出了「嘭」地聲響，陽陽帶著陸軍等人貼著牆面細聽著。我拎著一沓材料走出辦公室，二樓三樓培訓學校的走廊人來人往，才發現今天是周六。

  學校的嘈雜聲將地下輕微的爆炸聲掩蓋，院子裡的拉布叫個不停，我解開拉布的繩子，將繩子放在車內，當我發動汽車時，拉布機靈地鑽進車裡。

  我駕車趕往馮奕奕所有的珠山中路警局，這沓樂天提供的材料，是莫大盛和高橋團伙的兇犯罪證據，想起在獄中與樂天相處的日子，想到莫大盛在獄中看望我們這些犯人說的冠冕堂皇的話，真是噁心。

  「拉布，你為什麼老是亂叫？是想出來玩，還是不想去新主人那裡？」

  「我告訴你啊，你的新主人妙妙，跟你一樣是個漂亮的姑娘，人特別溫柔，說話也好聽，你可不能欺負她，你要保護她，知不知道？」

  「我十歲那年，養過一條大黃，它是個小伙子，跟你一樣，也是黃色的毛，摸起來軟軟的、順順的，特別有正義感。它跟你不一樣，它不會亂叫，遇到有壞人欺負我，他才會叫，而且總是衝上前護著我。如果它現在還在的話，應該有二十二歲了……」

  我一邊開車，一邊和拉布交談，談著談著，我眼眶濕潤了……

  到了警局門口，我停好車，拉布前腳趴在車窗，露出頭，吐著舌頭，也想跟我走，我囑咐道。

  「拉布，呆在車裡，不要亂跑，聽清楚了嗎？不准亂跑，我等下就回來。」

  拉布似乎聽懂了，把頭縮回了車內，兩隻眼睛直直地望著我離開的背影。

  警局上下三層，白色的牆面，下面刷著深藍色的塗料，里里外外的裝修很簡潔。奕奕沒有獨立的辦公室，我們在一間小會議室交談，穿著制服的奕奕，有種距離感，這種距離感讓我感到一絲絲的拘束。奕奕端來一杯茶，爽朗地一笑。

  「少寶，這裡不是審訊室，你隨意。」

  「香港古惑仔電影看多了，進局子緊張。今天，我是你的線人，你可要保護我。」

  我也哈哈一笑，將一沓材料遞給奕奕，奕奕看後又驚又喜，這下她可以大展拳腳了。

  「太好了，這些材料太及時了，樂天幫了我們大忙，他人在哪？沒跟你一起過來嗎？」

  「他還在高橋那邊，捌號美術館的地下實驗室。」

  奕奕翻看著莫大盛和高橋制假、拍假、售假的證據材料，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當看到御窯廠二號坑的視頻截圖時，疑惑地望著我。

  「這也是樂天提供的？他怎麼會有御窯廠二號坑的監控視頻？」

  「御窯廠二號坑之所以被盜，找不出破綻，是樂天幫了高橋和莫大盛。」

  「他幫這些壞人？現在又來幫我們？他是什麼意思？」

  「我也是這兩天才知道的，樂天從寵物醫院出來，就在高橋那當臥底。」

  「當臥底？搞得我越來越糊塗，什麼情況？」

  「他想藉助高橋，找出十多年前他爸死亡的真相。他爸以前是建築公司的工人，挖地基時，地面塌方，被砸死了，樂天調查了很多年，認為他爸的死，同莫大盛挖地洞、盜竊御窯瓷片有因果關係。」

  「莫大盛挖地洞，又是莫大盛，制假、拍假、售假的材料有了，但其它的罪名，證據還不夠。」

  「是的，不過也很快了。據我調查，二號坑的瓷片短時間不可能運往國外或國內其它地方。最近，不管是莫大盛，還是高橋，他們的重點都在尋找走私沉船，還沒有空處理瓷片，瓷片只有修復好，或者仿製成古董後，價值才最大。」

  「那瓷片現在在哪？」

  「還不清楚。」

  正當我和馮奕奕探討御窯廠二號坑的案件，一步步陷入死局時，我的電話響了，是杭州天明公司楊總打來的，奕奕示意我接聽，我按下免提。

  「喂，楊總。」

  「曹總，告訴你兩個好消息，監控視頻我們已經修復，刪除了虛擬系統，當天晚上的監控數據，也已經還原。」

  「太好了，非常感謝。還原後的視頻內容，你們看了嗎？」

  「看了不下二十遍，盜竊分子全在視頻畫面里，雖然他們都戴了頭套，我們還原了他們的外貌。」

  「楊總，我是馮奕奕，太感謝你了，這些內容最快什麼時候能給我們警方？」

  「不客氣的，馮警官，周隊是我的好兄弟。如果你急要，我現在就安排人發到你郵箱。」

  「你太靠譜了，剛才聽你說有兩個好消息，還有一個是什麼？」

  奕奕太激動了，莫大盛和高橋的案子，讓她壓抑了很久，她恨不得馬上拿著這些證據，立即去抓捕。

  「還一個跟周隊有關，他在調查一件五年前的案子。」

  「你們修復了那盒優盤？」我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興奮地問楊總。

  「是的，我們優化了拍攝畫面的清晰度，能清楚地看見一個戴著面罩的漁民射殺了水警。」

  「楊總，這個案子不僅跟周隊有關，跟我，跟曹總都有關係，麻煩你也拷貝一份發我，多謝了。」

  「沒問題，那麻煩你跟周隊也說一聲。」

  「楊總，你這話說的，馮警官跟周隊什麼關係，他們都是公安系統的，信息互通沒事的。」

  「好的，那我先發給馮警官視頻文件，刻錄的光碟，明天再快遞過來。」

  「你考慮的太周到了，真不知怎麼感謝你，歡迎你隨時來景市，我和曹總一定好好招待，你順便捎幾套景市的瓷器回去。」

  「相信會有機會的，你和周隊哪天結婚，一定要告訴我，我一定去景市當面祝賀你們。」

  「你的心意我先收下了。」

  「還有一件事差點忘了告訴你們，這個植入病毒的黑客，好像是故意留下的漏洞，我們追蹤到案發當天晚上黑客計算機的IP位址。」

  「IP位址？太好了，你馬上發我，我來查查。」

  這條信息對馮奕奕來說太重要了，她收到楊總發來的IP位址之後，立馬打電話給提供網絡的運營商，在運營商的開戶人信息中，查到了該IP位址對應的是捌號美術館，開戶人正是高橋。

  「捌號美術館，曹總，我們分頭行動，你要保護好樂天的安全，叫他儘快脫離高橋的控制，安全撤離。」

  我見馮奕奕的衝勁上來了，再想到拉布還在樓下的車裡等我，我站起身來。

  「好。楊總，那我們先聊到這，有時間我們再聯繫。」

  結束了和楊總的通話之後，正當我轉身要離開時，馮奕奕叫住了我。

  「少寶，我擔心高橋手上有槍，捌號美術館的抓捕行動，你先不用參與；妙妙被高橋刺傷，我還沒來得及去看她，要不你先代我去問候問候，等我一有空，就去看她。」

  不用奕奕提醒，我原計劃就是從警局出來之後，帶著拉布去齊妙家的。

  「你先忙你的，你的問候我一定傳達到，我先走了，回頭再聯繫。」

  「嗯。」

  說完，我匆匆地走下樓。拉布見我向它走來，它興奮地從車內躥下來，跑到我跟前，我摸了摸它頭。

  「拉布真是個乖孩子，我現在帶你去見新主人。」

  我系好安全帶，發動汽車，馮奕奕二樓的走廊向我揮手，拉布見狀，也聰明地向馮奕奕揮手。

  「拉布，坐好了，我們出發了。」

  正當我駕車向齊家駛去，芳姐正駕駛著奧迪A8，載著將軍、熊胖子和豁牙子，飛速駛向博愛醫院，一場貓捉老鼠的遊戲正在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