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地下古窯(下)
2024-05-29 01:25:03
作者: 戴金瑤
在奧迪A8車內,戴著棒球帽和太陽鏡的芳姐,正駕駛著車,將軍、豁牙子和昏迷不醒的熊胖子,三人擠在後排,後排的車窗貼有防窺膜。豁牙子一邊捋著凌亂的頭髮,一邊抱怨,嘴唇腫得像破裂的爛香腸。
「軍哥,到了醫院為什麼不上去?博愛醫院不是我們自己的醫院嗎?胖子再不救,要死的。哪裡有警察?我們不要自己嚇自己?我們又沒幹犯法的事!」
「你知道個屁,莫老闆來了話,警察拿到了二號坑的證據,已經在行動。」
「這是真的?莫老闆見死不救,他說的話我們能信?」
「少放屁!莫老闆哪是你說三道四的,如果他不管我們,還會向我們通風報信?」將軍瞪了眼豁牙子。
芳姐想起今天莫大盛不願出手,鼻子哼了一聲。
「通風報信不是為我們,是為他自己!」
「是的,就是為他自己,怕我們被抓連累他。今天如果不是王總開車來救我們,我們不是死在地道里,就是裁在警察手上。」
芳姐和將軍沉默不語,觀察著車子周圍的動靜,豁牙子還在嘮嘮叨叨。
「軍哥,那天晚上二號坑的監控不是全都癱瘓了嗎?怎麼又有證據了?是高橋出賣了我們?」
「現在還不清楚,前天晚上,高橋搶走了齊家的兩隻將軍罐,還帶走了齊雅輝畫的沉船位置圖。」
「一定是高橋出賣了我們,他引來警察牽制我們,打撈沉船寶藏,自己獨吞,真卑鄙歹毒!要不是送胖子去醫院,我現在就去捌號美術館,抓高橋那爛人來審問,為什麼吃裡扒外?」
豁牙子浮腫的嘴唇隱隱作痛,他的猜測倒是提醒了芳姐,或許真是高橋引來的警察,在牽制他們的行動。芳姐想到多次提醒過莫大盛,高橋城府深,不可不防,但莫大盛總是不放在心上。當然,不是莫大盛不設防,而是高橋還有利用價值,很多把柄在他手中,並且在杭州靈隱寺一趟,雙方達成了口頭承諾:如果高橋破解了將軍罐的秘密,找出了沉船寶藏,雙方合作打撈,共同獲利。
「高橋不是一個人,背後還有日本黑幫,這些人善於偽裝,想抓住他們,不容易。」
將軍與高橋交手過多次,泊陽湖打撈之戰,冒充漁民的面罩人,將軍猜測十有八九就是高橋。
「不過,高橋搶了齊雅輝的將軍罐,齊家已經報了警,警察正盯著他;所以,抓高橋的事,我們先放放,等莫老闆進一步通知。」
豁牙子和將軍在交談,芳姐沉默不語,她在想她的父親老王,究竟去了哪?是不是被人綁架了?芳姐看見後視鏡里的熊胖子,還昏迷不醒,心中一陣忐忑。
這時,一輛銀色的帕薩特車正跟悄悄跟蹤著芳姐的奧迪A8……
在珠山中路警局的局長辦公室,周局長正坐在椅子上,翻閱著一沓材料,聽馮奕奕對案情的匯報。
奕奕之所以越級直接跟局長溝通,她發現自己的上司熊副局長對莫大盛的案子太過謹慎,猶猶豫豫,她不想再等,即使丟掉了工作,她也不後悔。
周局長神情凝重,奕奕講到關鍵點時,還不時地用一支黑色的鋼筆在筆記本上記錄著關鍵信息:
御窯廠二號坑,美國江晟,東江製藥,捌號美術館,將軍罐……
周局長自上而下打量著眼前的女警馮奕奕,從奕奕的身上,仿佛又看到了以前同事老馮的身影。瘦高的奕奕,高挺的鼻樑和似劍的眉宇間,透露著一股英氣,細胳膊細腿,顯得剛勁有力,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奪人氣勢。
周局放下奕奕的材料,又拿起另一份材料,那是上海海關緝私警察周浩提供的材料。
「奕奕,如果沒記錯的話,你今年二十九了吧!」
「周局,我在向您匯報案情,你怎麼突然問這?」
「你在局裡的表現,大家都看在眼裡,你太像你爸了,做事太認真,免不了會得罪人。不過只要對破案有利的,我都支持。」
「多謝周局理解,我還有一個月二十九歲的生日。」
「怪不得,原來你是獅子座的,崇尚英雄主義。莫大盛的案子很難處理,他在國內和景市有很多產業,跑不了的。至於高橋和日本黑幫,如果涉及間諜罪,需要國家安全部門介入。景市是個小地方,沒有獨立的安全局,安全局和公安局合署辦公,由我們這批人兼任。景市涉及的間諜案很少很少,不太好處理,日本方面也不會輕易承認。」
「如果高橋是日本間諜,他來中國前,一定接受了日本外務省的培訓,反偵查能力很強,並會給到特別承諾;一旦有事,日本外務省肯定會通過外交渠道實行救援,極力出面營救。」
「周局,根據國內刑法的屬地原則,外國人在我國主權領土範圍內犯罪,就要受到我國法律的制裁,接受我國法律的審判。高橋不是駐中國大使,我國的刑事管轄權,日本無權干涉!管它外務省還是內務省,只要他在中國土地上犯法,我們就可以抓。」
周局站起身來,走到奕奕跟前,拍了拍奕奕的肩膀,目光中充滿著長者對晚輩的嘉許。
「奕奕,江州市公安局現在缺人,你考不考慮去那邊發展?熊局對江州很熟,如果去,我讓他打個招呼。」
奕奕聽周局的言外之意,要把她調走,騰地站了起來,臉色溫怒,不解地反問道。
「是不是熊局要調我走?我哪裡得罪他了?」
周局坐在奕奕的身邊,心平氣和地安慰。
「你消消氣,是熊局提出來的,江州水上分局的確缺人,但不管怎樣,要聽取你的意見,如果你不願去,我也理解。」
「莫大盛和高橋的案子我跟蹤了好幾年,如果非我調我去江州,等這些案子了結了再說。」
「那好。」
「周局,我希望您能組織警力,以高橋涉嫌故意殺人、盜竊和販賣文物實施抓捕;以將軍、莫大盛涉嫌搶劫、盜竊文物、造假販假,採取強制措施,傳訊來調查。」
「材料我都看了,我會以最快的速度來處理。」
「大黃安保的老王這兩天失蹤了,家屬打過電話來報案。」
「安保公司有派人找嗎?」
「都在找,我感覺這事很蹊蹺。」
「聯繫他家屬和同事,詳細調查後,再做決定。」
「好,那我就不打擾您。」
奕奕起身要走,周局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高橋的案子,周浩也在調查,高橋還涉嫌從泊陽湖打撈古董,通過上海海關走私到日本。」
「哦,他來景市了?」
「暫時來協助。」
「知道了,我先出去了。」
奕奕盼望周浩從上海調來景市,都已經盼了五年了,當希望的火苗,一次次熄滅,她已無力再點燃。
在昌江大橋上,我正駕車跟蹤著一輛黑色的奧迪A8。儀錶盤上的時鐘,已經到了下午四點。昌江大橋上的車流和人流多了起來。奧迪在貨車、電瓶車和行人之間不停地穿插。既要跟車,又要避讓行人,我只好一會兒加大油門,一會兒踩剎車,車內的齊妙被整得一陣陣頭暈噁心,後排的拉布像撥浪鼓似的搖頭,「汪汪汪」地叫了幾聲。
「你沒事吧?」
「快要吐了。」
「我開慢一點。」
我一邊減速,一邊開了一點副駕駛室的車窗。
「沒事,開窗好多了,跟緊點,不要跟丟了。」
這時,一輛昌河牌麵包車,從左車道擠進了右車道,緩慢地行駛在我們前方,我一邊按喇叭,一邊從左車道超車,就在我穿過擁擠的昌江大橋,前方的奧迪A8已經消失在遠方,再追已來不及。想到大黃安保地上的大裂縫,在前方的十字路口,我右拐,一直往東北方向的鐵路俱樂部駛去……
此時的鐵路俱樂部的院子裡,聚集了大黃安保的員工,陽陽在疏散二樓三樓上課的學生。陸軍和員工將一樓大黃安保辦公室的電腦等貴重物品,向院子裡搬。八斤沒在公司,他還在外面尋找失蹤的父親老王。
我將汽車停在鐵路俱樂部的院子外面,齊妙緊跟著我後面。拉布跳下車,跑進了一樓的大黃安保公司,這裡聞聞,那裡嗅嗅,最後在總經理辦公室停下,茶几上的杯子滑落在地上,拉布趴在茶几邊,扭頭示意我和齊妙進來。
這時,陽陽從外面跑來,指著茶几下方的大裂縫,喘著粗氣。
「曹總,你看,裡面有裂縫,有奇怪的聲音,還有風颳上來,這是什麼情況?」
我和齊妙走到裂縫邊,小心地將茶几挪開,發現裂縫有七八公分寬,一米多長,就像一把巨大的太陽傘,被一把利劍刺穿所留下的痕跡,這個裂縫在傘的張力之下,漸漸地被撐大,我從未見過這種情況。
「你們離遠一點,我來看看。」
說完,我走近裂縫,前傾著身子,探頭向裡面望去,黑漆漆的一片,有股冷風撲面而來,我把手伸出裂縫中,在縫的邊緣抓了一把,地基之下,好像有一個巨大的黑洞。
一旁的齊妙見我的手指上粘了一層淡黑色的灰和土,齊妙摸了一把,在大拇指和食指之間揉了揉,觀察了一番,然後在鼻子前聞了聞。
「從這灰和土的質地、顏色和氣味來推測,下面應該是一座古窯,灰是長時間燒窯和揚塵留下來的。」
「古窯?」陽陽聽齊妙這麼一說,一臉的蒙圈。
這時,拉布也跑到我身邊,在我手指上嗅嗅,然後走到齊妙跟前,引著齊妙來到裂縫前,拉布朝裂縫下張望。齊妙屏住呼吸,耳根貼在一旁的茶几之上,仔細聽了一會兒,聽到敲擊的聲響;齊妙伸長了脖子,朝裂縫中觀望。
「下面是古窯,肯定沒錯。敲擊的金屬聲響,是裂縫上的泥土和小石子掉到了下面的瓷器上發出的聲音。」
齊妙的聽力很靈敏,記得有一次,我和齊妙跟蹤芳姐的女兒王夢桐到「夜上海」排檔店附近,齊妙在車上聽見了地下有人挖瓷片的細微聲響。陽陽站在辦公室的一角,神情焦慮。
「辦公室下面原來有古窯,怪不得老是聽到公司地下發出奇怪的聲音,古窯為什麼會有金屬的聲響?而不是清脆的瓷器聲呢?」
「古窯里有老瓷器,之所以發出金屬的聲音,是因為老瓷器的瓷胎都是純手工製作,堅硬密實,砂石時不時的掉在上面,就會發出類似敲擊金屬的短促、沉悶的聲音。
「原來是這樣,妙妙姐,你不愧是鑒瓷大師,都沒有看見瓷器,就能分辨出來,我太佩服了。」
這時,地上的裂縫慢慢延伸開來,我連忙朝兩人大喊。
「陽陽,妙妙,你們都先出去,萬一坍塌很危險。」
與此同時,搬好公司貴重物品的陸軍,從外面走進來,我交待道。
「陸軍,你帶他們快出去,這裡危險,通知公司院子裡的公司員工,商戶該巡邏的巡邏,不巡邏的,讓他們先回家辦公。」
「好的,齊老師,陽陽,我們走。」
齊妙見我還在收拾桌上的文件和書櫃裡的迷你喜字將軍罐,從門口衝上前,拽著我的手,就要往外走。
「少寶,要走我們一起走。」
我心中湧出一陣感動,書櫃中的喜字將軍罐,是我們相愛的見證。我將喜字將軍罐揣進褲子的口袋,臉上泰然自若,一臉的幸福模樣。一旁的陸軍見裂縫越來越大,催促著。
「曹總,你們快撤,不然來不及了。」
正在這時,八斤從外面上氣不接下氣地跑進來。
「曹哥,不好了,我爸被綁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