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上海教父(上)
2024-05-29 01:24:56
作者: 戴金瑤
天剛破曉,黎明的曙光在喚醒沉睡的生靈,幾聲「咯咯咯」的雞鳴聲之後,小城迎來了新的一天。
齊妙還在熟睡中,我像一個小偷,躡手躡腳地走出齊家的院子。朦朦朧朧的景市,籠罩著輕紗般的薄霧,大街小巷瀰漫著燃燒的生活氣息。從集市街邊的早餐店裡,飄出熱氣騰騰的蒸汽,蒸鍋里有蘿蔔包子和餃子粑,乳白色的豆腐腦和豆漿散發著淡淡的豆香。
早起的人們,手抓著景市特色小吃油條包麻糍,津津有味地吃著。將香脆的油條,覆蓋在被芝麻和白砂糖裹著的糍粑上,就是景市人好吃的油條包麻糍。油條、麻糍,兩種看似毫不相干的碳水加在一起,卻造就了這麼一種獨特的美味。拉長的麻糍貼上剛出鍋的油條,對摺,再在黑芝麻和白糖中滾上一圈便完成了。趁熱來上一口,外脆內松的油條里夾著香甜軟糯的麻糍,口感有脆有糯,味道有咸有甜,平衡得剛剛好。
在集市的一家小店,我買好了一些豆漿、包子、豆腐腦、餃子粑和油條包麻糍;然後在不遠處的肉攤,砍了七八斤瘦肉,再買了一些土雞蛋,溜進齊家,將早點和肉、蛋放在齊家一樓後院的廚房。師傅和師母還未起床,我向齊妙的窗戶望去,窗戶還緊閉著。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穿過齊家院子東邊高大的梧桐,射在我的身上。我用手理了理頭髮,想著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好戲還在後頭,匆忙地向公司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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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昨天晚上高橋和蒙面和尚搶走將軍罐和沉船位置圖,我邊跑邊撥打馮奕奕的電話,奕奕沒有接。我剛踏進鐵路俱樂部的院子,發現陸軍正蹲在大黃安保公司的門外,情緒低迷地抽著沒有過濾嘴的香菸。
「曹總,你來了。」
「你一個晚上都沒睡?」
「嗯,對不住了,昨天被高橋他們跑掉了。」
「你昨天的消息是從哪裡來的?高橋怎麼就知道我把鬥彩將軍罐放在了齊家?」
「我在巡邏時——」
「你來我辦公室說。」我環顧四周,推門進了公司,走進辦公室,陸軍跟在後面。
「我在大景陶瓷博物館巡邏,聽到有人在交談,說博物館裡的青花將軍罐,被齊雅輝帶走了;鬥彩將軍罐也從大黃安保公司轉移到了齊家,看來是齊雅輝有信心破解沉船位置,他們要迅速行動,所以我馬上打你電話。」
「大景陶瓷博物館?那是老王負責的點。」
「我發現老王最近鬼鬼祟祟的,交談的人故意壓低了聲音,不過我還能聽出來,向外泄密的是老王。」
「昨天我送陽陽時,也發現老王開著電瓶車向齊家的方向騎去,你我都多留意一他。」
「好。」
「昨天和你交手的蒙面和尚,你有看清他的臉嗎?」
「沒有,他一直用腿和腳,右手使不上力,應該是受過傷。」
「知道了,辛苦了,你先回去休息一會兒,下午再來公司。」
「我沒事,我們要不把情況也跟馮警官說一下?」
「我打過她電話,沒打通,等一下她應該會打回來的。」
陸軍剛走出我的辦公室,就接到馮奕奕的來電,我把昨天晚上高橋和蒙面和尚搶走齊家將軍罐,並刺傷齊妙的事告訴了奕奕。奕奕聽後憤怒不已,她要向局長匯報,馬上抓捕高橋和蒙面和尚。
早上八點半,陽陽牽著一條黃色的拉布拉多犬,進了公司的院子,拉布拉多的叫聲,引起了公司同事們的注意。當老王走進公司時,拉布拉多朝老王不停地叫著,陽陽訓斥著拉布拉多。
「拉布,安靜!從今以後,白天你就在這裡;晚上在妙妙姐家,聽見了沒有?」
陽陽管這隻拉布拉多叫拉布,拉布的雙耳耷拉下來,脖子伸得長長的,一臉無辜的神情。
在東江製藥的倉庫里,泥土和碎石堆一邊,幾十隻瓷碗堆在另一邊,熊胖子和豁牙子睡在藥廠的紙箱子上。
豁牙子趴著紙板上,口水從他豁口的嘴裡流出;熊胖子抱著藥廠防碎防撞氣柱袋,口中發出囈語之聲,像個女人。
這時,將軍一手拎著包子豆漿,一手拎著只牛皮紙檔案袋,走了進來。兩人睡得很沉,將軍走進來時,兩人毫無覺察。將軍叫了幾聲沒有回應,將早點扔在地上的紙箱上,一手操起一隻瓷碗狠狠地摔在地下,發出刺耳的聲響。
「起來了,幹活!」
兩人被刺耳的聲音驚醒,豁牙子騰地坐了起來。
「軍哥,不是晚上行動嗎?白天幹什麼活?」
熊胖子揉揉眼睛,瞪著地下的碎瓷碗,一臉疑惑。
「是啊,白天睡覺,晚上幹活。還有,你為什麼要摔寶貝?!」
「寶貝個屁!已經檢測過了,這批貨不是御窯廠產的,是解放後的。」
「啊——」豁牙子驚訝一聲,掙扎著站了起來。
「軍哥,敢情我們在地道里忙來忙去,忙個錘子!」
豁牙子拾起地上的碎瓷碗,仔細辨別:「王總拿去鑑定了?」
將軍沒有正面答覆,點了一根煙,滿腹心思地抽著。
「東江製藥停產一個月的期限馬上就要到了,莫老闆要我們抓緊找到御窯寶藏,東江製藥是上市公司,不能再耽擱,過幾天就要復牌。」
「軍哥,我們已經很努力了,東江製藥復不復牌,跟我們有什麼關係?我們又撈不到藥廠半點好處!」
豁牙子抱怨著,他們與莫大盛是僱傭關係,主要任務是御窯瓷片、水下沉船和御窯寶藏,東江製藥好不好,他們是不關心的。
「既然下面是解放後的東西,我們為什麼還要在錯誤的路上繼續走下去?」
熊胖子一邊洗臉,一邊質疑起將軍。將軍從牛皮紙檔案袋中,拿一本解放初期出版的舊書,翻到有配圖的一頁。
「莫老闆相信齊雅輝不會騙他。你們看,東江製藥這個位置,兩百多年前是官窯,解放後有一段時間是國營瓷廠;後來國營瓷廠倒閉了,才在上面蓋了東江製藥。」
「原來這樣啊,那這些瓷碗就是國營瓷廠生產的。」
熊胖子洗好臉,將盆里的水潑向一旁的泥石堆,拿起地上的包子和豆漿;豁牙子也要拿包子,被熊胖子攔住。
「豁牙子,不要噁心人,刷牙洗臉。」
「呵,熊胖子,就你愛乾淨,像個女人似的。」
豁牙子不服氣,搶過包子豆漿,狼吞虎咽地啃著,轉向將軍。
「軍哥,既然這裡以前是官窯,總能挖出點什麼來,我聽你的,我現在就下去。」
在昌南會館前排別墅的二樓,芳姐正在辦公室內,一身職業女性的打扮,從上到下是黑色的小西服、包臀裙、黑色的薄絲襪和黑色的高跟鞋。腳翹在辦公桌上,右的食指和中指之間,夾著一根細長的七星牌香菸。
桌邊堆著昌南會館、大景陶瓷會館、博愛醫院和東江製藥的帳本,以及一張東江製藥的平面布局圖,芳姐眼睛盯著平面圖,吸著香菸,吞雲吐霧,滿腹心思。
平面圖中,東江製藥一直向東,就是景市的母親河昌江,東江製藥和昌江的連線周邊,有夜上海排檔店,排檔店再往東北方向,就是鐵路俱樂部,也就是大黃安保公司的所在地,公司往東不到幾百米,就到了昌江河。
這時,上海老闆莫大盛沒有敲門,就直接走進了芳姐的辦公室,芳姐十分詫異。
「莫老闆,你怎麼來了?」
「想你了,就來看你囉。」
莫大盛放下手中的拎包,就來抱芳姐,芳姐一轉老闆椅,讓莫大盛撲了個空。
「想我?我王芳可沒那大的魅力,還不是為了江南山水別墅開工?」
「什麼都瞞不過你,江南山水開工是其次,東江製藥復牌才是重中之重。」
莫大盛泡了兩杯咖啡,放了糖遞給芳姐,沒放糖的他自己品著。
「你有什麼打算?從製藥廠地下挖出來的瓷器,我請人鑑定過,是解放後生產的,並沒有御窯的寶貝,齊雅輝不會騙我們吧?」
「齊雅輝是我師傅,我很清楚他,他很頑固,也很清高,我相信他要麼不開口,開口了,肯定有東西。他以前是景市考古研究所的所長,當初御窯遺址也是他最先發現的,東江製藥兩百多年前就是官窯,你們再試試。東江製藥是上市公司,不能無限期地停牌。」
「我已經吩咐下去了,不管白天還是晚上,抓緊勘察。東江製藥新廠房目前進展如何?如果不搬,老百姓遲早還是會鬧的。」
「政府只在郊區給了塊地,什麼配套都沒有,我算過一筆帳,新建廠房投產,至少得再投五個億,現在公司資金不寬裕,哪有那麼多的資金?我想過了,地就先放著,等股價上去了,再發個定增,吸引外部資金進來。」
莫大盛說完,從黑色的拎包里拿出幾張新聞稿,稿子上有莫大盛親筆畫圈調整的內容。芳姐看著稿子上的標題,情不自禁地讀了出來。
「東江製藥復牌在即,預計擴產後產能將大幅提高……莫老闆,你這是八字不見一撇,就開始大張旗鼓了,真有你的。」
「這篇新聞我已經跟報社領導打過招呼,你和他們主編對接一下;另外,大盛集團的江南山水別墅已經開始修建,邊建邊賣,這些利好,你想想資方和股民看到這篇報導,東江製藥復牌後還不接連一字封停?」
「一字封停?你這麼一說,我是不是要買些東江製藥的股票?股票這東西不實在,我想要別墅。」
芳姐接過新聞稿,一隻手搭在了莫大盛的肩上,發起嗲來,莫大盛順勢一把摟住芳姐的腰。
「資本化運作你不懂的,下午我帶你去開工現場看看,你看中了哪棟,我就送你哪棟,我的小乖乖,怎麼樣?」
莫大盛一手摟著芳姐的腰,一手舉著紅酒杯,與芳姐碰杯後,一飲而盡。當音樂響起,兩人在芳姐的辦公室內,跳起了雙人舞。背景音樂是電影《教父》中的主題曲「Speak softly love」的鋼琴曲,直譯過來叫「輕聲說愛」,浪漫一點叫「溫柔的傾訴」,這是莫大盛最喜歡的一首歌。
歌的旋律固然優美,但電影中馬龍白蘭度主演的教父維托柯里昂,更令莫大盛佩服。教父盜亦有道的處事哲學,深深地印在了莫大盛的腦海里。他的成功不像吳義靠吹噓藥品功效而賺錢,他知道吳義萬能的中藥,連雙盲測試都沒有做過,談什麼療效。他雖然盜了御窯瓷片,但也給景市華中無償捐贈了電腦,投資了公益項目大景陶瓷博物館;雖然以假售假,但買家非富即貴,對老百姓沒有傷害;雖然入股了監獄陶瓷加工廠,但也讓犯人們多了一項謀生的手段;雖然東江製藥造成了環境污染,但也交給了景市真金白銀的稅金,提供了幾千人的就業崗位。莫大盛以表面上的道義之舉,換取了百姓的敬意。
「我打聽到情況,齊雅輝從大景陶瓷博物館借走了青花將軍罐,大黃安保把真正的鬥彩將軍罐,也轉移到了齊家,以我推測,齊雅輝十有八九能找出走私沉船的位置,高橋已經下手了。」
「我知道了……」
「你不擔心高橋獨吞?」
「他吃不下那麼多,吃多了不消化。」
莫大盛說著,一隻手不由自主地游離到芳姐的小腹上,不停地輕揉著,陶醉在這種曖昧的氛圍之中。殊不知,在捌號美術館實驗室里,緊急大撤退,正在緊鑼密鼓的籌劃著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