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贗品真品
2024-05-29 01:23:25
作者: 戴金瑤
在夜上海排檔店的省衛視新聞中,豁牙子小偷,被判刑兩年。豁牙子小偷的容貌,我仔細一看,就是大黃安保陸軍協助警方抓獲的小偷,和劫持齊妙的瘦劫匪,長相酷似。
在御窯派出所內,豁牙子表情淡然,得知自己一周後就後轉入省城監獄,沒有一絲的恐慌。豁牙子像往常一樣,穿好衣服,向看守所的室友們輕鬆地打著招呼。
此時,排檔店的老闆將軍,邊翻炒著螺螄,邊熱情地招呼著來店的客人。簡易的餐桌上,客人們在喝著啤酒,邊吮著螺螄,談論著景市昔日的輝煌。
伴著將軍炒菜的聲音,在夜上海排檔店的地下,一個五十幾歲的禿頭男人,正快速地挖著泥土,向御窯廠的方向延伸。與御窯看守所相隔不遠的破舊居民房內,一個胖子正在地下,向看守所的方向挖去。
大黃安保公司重新開張,因為我在外面修復鬥彩將軍罐,安保公司暫由陸軍代為管理。高橋請我來修復將軍罐,除了解開將軍罐的秘密,還有分散大黃安保公司力量的意圖。
齊妙家在城北,房子是一座早期自建的民房,一共三層,有一個院子。院子的左邊是石榴樹,右邊是高大的泡桐,院子中間有一條青石板小路。在院子左右兩邊,擺放著唐宋元明清各個朝代風格迥異的瓷器;房子的一層是燒制瓷器的車間,除了室內部分,院子裡還搭建起一個近一百平方米的臨時棚屋。屋角堆放著的數十袋瓷土,棚屋的另外半間擺滿了各種不同器型、尚未燒制的瓷坯,有的已經畫上了圖案,等著上釉。屋子中間安置的是燒瓷用的氣窯,旁邊是打釉機。
二樓是一家人的生活空間,齊妙就住在二樓;客廳中的博古架上,擺放著師傅齊雅輝多年來的收藏品。三樓是陶瓷的繪畫室,所有瓷坯的繪畫工作在這裡完成,包括勾畫、上色等工序。現在,師傅年事已高,在一層和院子間,他還搭了一間工作室,省得走到三樓。工作室師傅不常用,幾乎成了齊妙的制瓷和繪畫的地方;而我修復將軍罐的地方就在一樓的工作室。
鬥彩將軍罐的表面看起來像贗品,但卻不是贗品。當我第一次在泊陽湖的湖底見到鬥彩將軍罐,就將它當成了贗品,我在運輸過程中疏忽,弄丟了將軍罐,不僅挨了一頓劫匪的毒打,還因為將軍罐坐了三年的牢。
這隻鬥彩將軍罐,經過湖底三百三十年的湖水侵蝕,鬥彩的顏色居然沒有褪色,就像剛製作好的一樣,沒有人不認為是贗品。但通過仔細分析,這隻將軍罐的的確確是真品,是出自當年生產皇帝瓷器的御窯廠。
我一邊著修復鬥彩將軍罐,一邊照顧著齊妙。
「你要去幹什麼?」
「去修復一個罐子,一會兒來看你,好嗎?」
「我想跟你一起去。」
齊妙用她水汪汪的眼睛看著我,我想著她在我眼皮子底下也好,方便照顧她。
此刻,齊妙正坐在我對面,對著一堆陶土捏的滿手泥巴。雖然是失憶,我總覺得她連心性都變了。
出了會兒神,沒想到齊妙就突然過來在我臉上抹了一把,將滿手泥巴蹭到我的臉上。我抓住齊妙的手不讓她跑,看到她眼裡閃過一絲狡黠。
「做什麼?」
我無奈地問她,語氣又不敢太過嚴肅,就怕嚇著她。齊妙現在很容易受驚嚇,稍微有點什麼刺激到了,就會傷心不已。
等了許久,她都不說話,只是呆呆地看著我;可我分明看到她剛才地表情在說是故意的,這會兒又一臉懵懂。我帶著她來到洗手池,幫她細細地沖洗手上的泥巴。
「這裡還有。」
她將手指伸到我面前,示意指甲縫裡的泥巴。
我拿了點紙巾,輕輕的幫她掏著指甲縫,捏著她細嫩的手。從前也是這樣,每次拉完胚齊妙都會在我面前把手一伸,讓我幫她沖洗瓷土。
手心突然被齊妙撓了一下,我抬頭看她,卻見她若無其事地注視著遠方。
「好了,不許再玩了,你畫會兒畫吧。」
「我不會……」
齊妙淡淡的拒絕了。
我繼續開始修復工作,仔細沖洗後,我將這些碎片耐心的像拼圖一樣拼起來,卻發現少了一點碎片。應該是這部分摔得太碎,沒收集起來,這可大大增加了修復難度。
修復陶瓷需要「內外兼修」,先修一部分內部,再修一部分外部,一層層修到口器。用高強度進口膠水,把缺損處一一補上,還需要用低溫仿釉材料將表面做平,再用畫筆將鬥彩圖案補齊。
我一邊用膠水將瓷器碎片粘貼起來,一邊往齊妙的方向看了一眼,發現她拿起了畫筆正在畫著什麼。
過去的場景重現在她眼前,但齊妙對過去一無所知。如果真的過去是空白,那倒好,但齊妙解離性失憶症,有兩種截然不同的人格,好像兩個靈魂纏身,一驚一乍,一會兒開心,一會兒又會陷入痛苦的矛盾之中,就像精神病發作一樣。
高橋偶爾過來一下,關心我修復的進度勝過關心齊妙。高橋偽裝的好,齊妙父母都沒有覺察到其中的破綻。
這天高橋再次過來,我正在填補缺失的部分,將軍罐的整體碎片已經粘貼完畢,剩下的缺失,我選擇用樹脂膠填充。
齊妙還是和我呆在一起,高橋進來卻先走到我身邊,並沒有問候一旁的齊妙,而是指著將軍罐跟我聊起來。
「這缺失部分我用樹脂膠填充過,似乎不行。」
「還需要這個。」
我將一碗調好的糯米膠擺到高橋的面前。
「這是什麼?」
「糯米膠啊。」
我很疑惑高橋竟然連糯米膠都不知道。
「堂堂陶瓷學院教授不知道糯米膠?」
「我以為現在都不用它了,現在都有更好的材料了,為什麼還要用它。」
「你自己看。」
我不再和他多說。
這時候,師傅齊雅輝進來了,高橋見此打了聲招呼,開始關心起齊妙來。
「齊妙最近的狀況好些了嗎?」
「還是老樣子。」
高橋湊到齊妙身邊,看著齊妙正在作畫,突然誇讚道。
「這梅花,仔細看能看出點畫師的高潔和傲骨。」
齊妙沒有理睬高橋,筆下一歪,將這個「梅花」不小心塗黑了,高橋尬然。
高橋見修復進程有條不紊地進行著,便先行告辭。
我將修補好的鬥彩將軍罐放置在通風處,準備讓它自然風乾。
齊妙突然湊過來,我以為她是要「搞破壞」,立馬上前想要阻止。畢竟失憶後,搞破壞的事齊妙可幹了不少,她原本就是個調皮的人,以前好的時候總喜歡沒人的時候對我使壞逗我。
「啊——」
齊妙被我的反應嚇到了,腳下有水,一個腳滑就要仰面摔下去。我眼疾手快地撈住了她,這要是後腦勺著地,還不得徹底摔壞了。
齊妙重心全在後面,整個人使不上力,全靠我一手托著,她本能地抓住我胸前的衣服想要借力站起來,然而卻把我也一起栽到地上。
在落地的前一秒,我用手掌托住了齊妙的後腦勺,生怕她再受點什麼傷;然後緊緊抱住她一個翻身,將她護住。
齊妙在我胸膛上抬起頭來,手胡亂地撐著想要站起來。我故意沒有放開,緊箍著她的腰。她大概是沒想到這攤水會讓我們兩個人都摔的那麼狼狽,小臉又迅速紅了起來,直接紅到了耳根。儘管齊妙失憶了,容易臉紅的體質卻一點都沒變,我不禁輕笑了出來。
「我起不來了。」
她語氣稍帶嗔怪地說道。
「我也起不來,你摔在我身上。」
我故意想逗她。
「那你先放開我。」
我盯著她的眼睛,面帶笑意地看著她,她飛速將自己撐了起來,然後還要伸出手拉我起來。
齊妙這點力氣哪兒能拉我呀,怕不是我一使勁將她又拽倒了。
我虛拉著齊妙地手,自己手撐地面起身,正當我在拍身上地灰時,齊妙突然頭疼。
「怎麼了?」我趕緊扶住齊妙肩膀,生怕她再摔一次。
「我頭好疼,像針扎一樣。」
自從齊妙失憶後,除了記不起事情,其餘都挺好,身體在她父母的調理下看起來還倒是更結實了,怎麼突然頭疼。我將她攔腰抱起,跑到二樓,扶著齊妙打開房門,將她小心翼翼地放在枕頭上。
「嘶……」
看著她痛苦的樣子,我心裡很著急,但不清楚到底怎麼回事。既擔心齊妙的大腦再出現什麼問題,又有點期盼是不是記憶恢復有望。
齊妙的房間白色是主色調,原木色床和陳列架。在陳列架上,有齊妙創作的瓷板畫,板畫上是冬天的雪景,下方有一排雋秀的小字:雪落上海。瓷板畫的旁邊是一套精緻的白色咖具,記得那是在上海的冬天,我和齊妙坐在一間溫暖的蛋糕店,喝著咖啡,品著瑪格麗特,欣賞著窗外的飄雪。齊妙說喜歡店裡小巧精緻的咖具,我悄悄地買給她;記得我還說過「初雪綻放的那一天,相逢的戀人會感到幸福的所在。」
想到雪,我忘不了和齊妙一起創作瓷畫《甘露聽雪》,甘露寺、大雄寶殿、大黃狗、農夫,還有小船……
如今,物是人非,齊妙已經失憶了幾個月。重新開業的大黃安保,我還來不及顧及,雖然我和齊妙已經分手,但她在我心中的地位已超過所有。桌上的病曆本中,夾著齊妙主治醫院的電話。
我懷著忐忑的心情,撥通了主治醫師陳醫生的電話,向醫院說明了齊妙像針扎一樣的頭疼。陳醫生讓我帶齊妙去醫院拍一個腦部CT,進一步檢查大腦變化。
齊妙此刻正蜷縮在床上,床單和被子都捲成一團,她就像個抽搐的蝦,嘴裡不停念叨著,手不斷拍打著自己的腦袋。
我向前握住她的手腕,不讓她傷害自己;然後將她掰過來,一隻手捂住她的腦袋,一隻手輕輕拍著她的背。
「沒事的,妙妙。」
不知過了多久,懷裡的人暫停了動作,變得安靜下來。
「好點了嗎?」
我關切地問她。
她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然後抱住我,將頭埋在我的胸膛。
「我是不是要死了?」
極度驚恐占據了齊妙的腦海,雖然失憶了,但對於死亡的恐懼好像是人與生俱來的一樣。
「別瞎說,說不定是記憶要恢復了呢!明天我帶你去醫院。」
聽到記憶恢復幾個字,齊妙的眼中明顯閃過一絲光芒。
第二天,齊妙的主治醫師陳醫生遺憾的告訴我們,從片子上來看,她大腦之前受損的部位沒有發生明顯變化,而回到家後出現的頭疼現象,可能是大腦組織受損,自我修復中產生的正常反應。
「我們檢測到她大腦的受損部位,組織並沒有發生明顯變化,但是偶爾會產生異常的生物電信號,這可能是導致她頭疼的直接原因。」
「異常生物電?」
我驚詫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