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御窯之上

  原來，那個豁牙子小偷，最終被陸軍在御窯周邊一幢民房裡抓獲。

  黃館長不僅送來了精神獎勵，還主動與大黃安保簽訂了三年的安保合同。被豁牙子偷來的瓷器，並非是什麼古董花瓶，而是黃館長聯合陶瓷學院開發的新型陶瓷材料製作成的瓷器。當時，豁牙子混進博物館裡，看見有隻花瓶被重點保護，所以他推斷肯定價值不菲，於是設法弄出了這隻花瓶。

  

  一些陶瓷店見黃館長簽約，聽聞大黃安保的「豐功偉績」後，主動上門要成為大黃安保的會員，外界對公司的評價越來越好。

  安保公司生意越來越好，而我的心越來越落寞。因為我不能深入涉足公司，心裡飽含著遺憾。

  母親得知我的處境，叫我去她開的餐館幫忙，我做菜的確不錯，但我有自己的追求；母親說是幫忙，其實是她要安慰和開導我，不要再與齊妙糾纏不清，不要再搞什麼安保公司。

  以前開瓷廠時，我就給大家做過飯，芳姐最喜歡我做的飯菜，籬蒿炒臘肉和酒釀魚，都我的拿手好菜。相比芳姐，齊妙更喜歡母親做的米粉蒸肉，以及母親包的清湯。景市的清湯，其實就是上海的小餛飩。芳姐喜歡辣，齊妙喜歡清淡。為了照顧大部分人的口味，通常我做辣的比較多；因為此事，齊妙有時吃芳姐的醋。

  當我到達母親的餐館時，餐館正在打烊，我連忙走上去，幫母親洗碗拖地。母親知道我和父親開家了家安保公司，想起父親賣監控設備虧本，邊擦桌子邊勸我。

  母親不贊同我繼續摻合到安保公司中，因為她對父親參與的事不抱任何希望；而且安保公司也有風險，萬一遇到了不要命的小偷或劫匪，受傷了怎麼辦？

  「安保公司哪有那麼容易？你就是不聽我的話，你爸能搞出什麼名堂出來。」

  「媽，公司已經走上正軌了，不久以後，你就不用這麼辛苦，起早貪黑了。」

  「幹什麼不辛苦？依我看，開餐館就是比辦什麼保安公司靠譜，人不能不吃飯，是吧！」

  「那倒是，但我不願開餐館。」

  這時，小玉從外面走進來，她是忙新店的活忙到現在，母親連忙招呼：

  「小玉，你還沒有吃晚飯吧，少寶，我去幫小玉盛飯。」

  「好。」

  我走到電飯鍋邊，正要給小玉盛飯，小玉和我的手同時握住了飯瓢，握著小玉的手，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常年燒飯的手，常年畫瓷的手，她和齊妙，以手為生的兩個人，不知不覺已經走進了我的世界。

  因為錯覺，我的手竟然沒有鬆開，小玉羞澀地望著我：

  「我自己來，你還沒有吃好呢。」

  母親看到這一幕，勸起小玉：

  「小玉坐過來，你跑來跑去，也讓他幫幫忙。新店那邊裝修的怎麼樣？」

  「還挺順利的，少寶畫的畫，做的陶瓷，放在牆上，一下子就有了感覺。」

  「這些瓶瓶罐罐，在你的眼裡還成了寶，有句話怎麼說的，情人眼裡出西施，對，這是這句。」

  母親是有意撮合我和小玉，小玉也清楚，我的心裡只有齊妙。

  「伯母，不光我認為少寶畫的好，我給幾個客人也看過，他們都說好，都說是國家級大師畫的。」

  在小玉的眼裡，我是大才子，雖然現在有些落魄；但她相信我一定能成功。母親並不這麼認為，她已經被我三年的牢獄之災，給折磨得敬小慎微，不想我再去冒任何的風險，跟著她一起開飯店，是最保險的。

  「我可不想他成為國家級大師，也不想他把大黃安保經營得如何如何，我就想他跟我們一起開店。」

  「伯母，少寶有更高的目標追求，就算他自己願意，我也覺得他也不應該把精力撲在飯店上。」

  小玉跟我接觸的時間並不多，她能有這份同理心，我很欣慰，小玉真是我的福星。

  「安保公司有什麼好的，現在的小偷都很專業，腦子比你們轉得都快，不是我潑冷水，公司遲早要關門。」

  安保公司不僅沒有關門，還接到了國家級的項目大單。

  大黃安保，接到了國際陶瓷博覽會的安保項目。千年瓷都景市，瓷器產業面臨佛山、德化以及日韓等國內外競爭對手的崛起，省政府、市政府有著無形的壓力。

  在這樣的背景下，瓷博會成了市政府高度重視的品牌活動，由商務部、省政府共同主辦，市政府承辦，預計將有世界五十個國家和地區、二萬多名中外嘉賓參加。

  瓷博會層次高、規模大，安保工作十分艱巨，由多家安保公司組成了聯合安保。大黃安保主要負責周邊的治安，屆時將有多場重大活動，在大黃安保負責的區域舉行。

  春華秋實，齊妙家院子裡的石榴已經漸漸長大。齊妙作為省級陶瓷藝術家，收到了瓷博會組委會的邀請函；對於齊妙而言，瓷博會是全面展示實力和創新的舞台。

  法國留學無望後，齊妙把工作重心放在了自己的陶瓷品牌建立上。自從齊妙按照父親的意願進入景市華中教書，並且申請成為了陶瓷非遺傳承人之後，齊雅輝很為女兒驕傲，對於女兒想要創立自己的陶瓷品牌，也是全力支持，把自己的工作室整理好，騰給齊妙。

  齊妙在景市華中，一周四節美術課；錄製電視節目《陶瓷與藝術》每周一次，其餘的時間，齊妙都呆在工作室研究自己的瓷器。

  走進這間不算大的工作室，門口的傘架上放置了青花瓷圖案的雨傘，雨傘的柄是青花瓷做的，這是齊妙為她的品牌推出的瓷器全新應用場景產品。

  桌面上放置在一張圖稿，上面是「御窯之上」的商標設計，這是齊妙為自己的陶瓷文創品牌設計的商標。

  御窯之上，這四個字，是齊妙經過反覆推敲出的陶瓷品牌名稱。她認為「御窯」兩字，代表著一種精益求精的品質和追求。當幾百上千件瓷器被送入窯中，最終被挑中的瓷器鳳毛麟角，這種高標準的要求，是她製作和挑選瓷器的原則；而「之上」兩字，更是對自己品牌的期望，希望有一天她的產品，能超越明清時期御窯生產的瓷器。

  這時，齊雅輝走進來，拿著「御窯之上」的設計商標，仔細端詳了一番。

  「御窯之上，名字倒不錯，但是不是太高調了？」

  「御窯之上，是御窯之尚的諧音，表面是上下的上，實際上是時尚的尚。御窯代表著傳統的東方陶瓷文化，如果將傳統的東方元素，同當下時尚結合起來，找到完美的契合點，產品一點會暢銷。」

  齊雅輝撐起青花瓷圖案的雨傘，不停地誇讚。

  「不錯，不錯。」

  在齊妙的印象中，父親很少會贊同自己稀奇古怪的想法。但自從齊雅輝心梗大病之後，心境好像開闊了很多。這其中有醫生的勸告，更多的是他在養病時悟出的，他女兒現在在身邊，心裡也更加坦然。

  「終於誇你女兒了，我想在瓷博會上推出自己的品牌。」

  「妙妙，爸為你高興！瓷博會開幕時間已經定了，『御窯之上』什麼時候可以對外？」

  「商標正在註冊，初審已經通過，拿到商標證書，估計還要有一段時間。」

  「嗯，你在製作的過程中，有沒有遇到什麼困難？」齊雅輝反覆撐起、收起青花瓷傘，非常的嚴謹。

  「我想挑選三個比較有代表性的瓷器器型，然後用青花紋飾作畫，現在備選有十種，你幫我參考一下？」

  齊妙拿出一疊印有不同瓷器器型的圖樣，下面分別列舉了特點和入選原因，遞給齊雅輝。

  「你這青花瓷傘，有沒有考慮過實用價值？實心傘柄過於重，下雨天比較濕，瓷器表面過於光滑。」

  「文創產品講究的是文化價值，瓷器本來就很容易碎，用戶也知道的，他們看中的更多的是藝術價值。」

  齊雅輝將撐開的青花瓷傘，在空中轉動幾圈，傘上的龍鳳祥雲圖轉動著，裡面的圖騰變得生動起來，好像隨時能飛出畫面。

  「傘面的圖案和手柄，畫得很棒，文創產品雖然是基於文化價值而研發；但是，也不能忽略用戶的感受，用戶體驗還是第一位的。」

  「你知道塔西佗陷阱嗎？」

  齊雅輝一邊細心檢查青花瓷傘，一邊抬頭問齊妙。

  「塔西佗？陷阱？不知道。」

  齊妙搖著頭，一臉茫然，顯然「塔西佗陷阱」這個詞語，沒有在陶瓷專業的課本上出現過。

  「古羅馬的塔西佗，對皇帝有一段評價，意思是如果皇帝成了人們憎恨的對象，不管他做好事，還是壞事，同樣會引起人們的憎恨。」

  「爸，這跟製作瓷器有什麼關聯嗎？」

  「當然有！你想想，為什麼御窯廠生產的瓷器，就能得到所有人的認可；而樊家井的瓷器再好，人們都覺得它們是地攤貨，不值錢。」

  齊雅輝話中的樊家井，正是景市非常有名的仿古一條街，和北京的潘家園、河南的石佛寺齊名，陶瓷愛好者，無人不知。樊家井雖然帶動了當地一些瓷器的銷售，但對景市陶瓷的負面影響更大。「塔西佗陷阱」現象，曾讓輝煌千年的景市，帶上了造假、粗俗、低端的有色眼鏡。

  「所以，如果青花瓷傘一推出來，就引來顧客的不滿，下次你再怎樣努力改善，都很難改變在顧客心中不好的印象。」

  齊雅輝這麼一解釋，齊妙當然聽懂了，她接過父親手中的傘，確實過於重了。

  「如果把這傘柄做成鏤空的樣式呢？這樣就能減輕重量了。」

  「哦……不行，鏤空的傘柄容易積水。」

  「採用中空的陶瓷呢？」

  「也不行，這樣製成的青花瓷傘還是容易碎。不過打滑的問題倒是好解決，可以在手柄上製作一些防滑線，增大摩擦力。」

  齊妙認為父親的話在理，傳播文化，打造文創產品，不能拋開用戶體驗去閉門造車，畢竟「御窯之上」本質上還是一個商業產品。如果能夠打破與市場上陶瓷文創產品的同質化，獲得更多用戶的喜歡，那將成為陶瓷文化傳播的成功案例；但現在還沒有找到合適的陶瓷材料，足以解決製作中的難題。

  面臨陶瓷材料的困境，齊妙忽然想起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