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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獄中籃球

2024-05-29 01:22:26 作者: 戴金瑤

  四月的省城,天氣漸漸暖和起來,省城監獄門口的香樟樹下,幾隻鳥兒在地上跳躍著,吃著地上的香樟籽。

  快到吃午飯的時間,省城監獄陶瓷加工廠的勞務監區,犯人們還在拼命地趕進度;豁牙子、大雄等人被大組長將軍分配去食堂打飯。

  此時,正在利坯車間修坯的我,突然感覺肚子猛地一陣痙攣,小腹有一根筷子用力地攪動;隨後一陣陣劇痛襲來,我用手揉著小腹,弓起身子,痛感漸漸消失。但沒過兩分鐘,迎來的卻是一波更為激烈的絞痛,伴隨著肚子「咕嚕咕嚕」的聲響,我再也忍不住,還沒有來得及向大組長報告,便捂著肚子朝廁所奔去。

  撲哧撲哧,一瀉千里,難以入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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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來以為是不小心著涼了,誰知剛從廁所出來,肚子又疼痛起來,我再次跑進廁所。一陣狂瀉,稀便漸漸變成了黃水,好不容易拉完了,拉起褲子,該死的感覺又來了,把早上的稀飯都拉了出來。我慢慢地起身,頭暈眼花,扶著牆,向監獄的食堂走去。

  我開始懷疑拉肚子不是著涼導致的,而是早上的稀飯有問題,是誰在稀飯里下了瀉藥?

  「操!」我低聲暗罵,短短几百米的路程,我在心裡無數遍問候了害人的十八代祖宗。

  在經過監獄的籃球場時,我看見籃球場邊的鐵絲網上,掛著一條長長的橫幅,上面寫著「省城監獄服刑人員籃球賽」幾個大字。

  樂天見我身體虛脫,扶著我,要拉我去醫院:

  「怎麼了?肚子不舒服,我陪你去醫院看看。」

  「不知哪個缺德帶冒煙的,在稀飯里下了藥。」

  我沒有聽,繼續往食堂走去,樂天驚詫地望著我:

  「不會吧?早上我們吃的是一樣的。」

  到了食堂,樂天學過醫,伸手就去按我的下腹部,再看了看我的臉色,面色平淡地對我說:

  「伸出舌頭,讓我看看。」

  我張口嘴,伸出舌頭,樂天驚訝地:

  「舌苔發黑,最近有沒有腸炎?」

  「沒有。」我身體虛弱地發顫。

  「如果拉肚子是因為受寒,或者吃了生冷的食物,舌苔應該是白膩的;而你的舌苔發黑,很有可能是吃了某種藥物。」

  「我說嘛,就是有人在害我,有人在稀飯里下了藥。」

  這時,食堂已經坐滿了服刑人員,他們聽我這麼一喊,都把目光落在我的身上,認識我的豁牙子哈哈大笑:

  「害你?這個鍋我們可不背。」

  豁牙子說完,轉向身邊的犯人,吹噓起他最近看的一本書:

  「你們知道嗎?三國時的曹操,特別地多疑。有一次好心留他住宿的呂伯奢父子,打算殺豬款待他;於是去磨刀,不料曹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為別人磨刀要殺他獻給董卓,於是先下手為強,殺了呂伯奢父子,大錯已經釀成,還一不做二不休,斬草除根,殺了留宿自己的恩人全家。你們說,曹操歹不歹毒,該不該殺?」

  大雄等人附和著,豁牙子借我跟三國時的曹操同名同姓,借古諷今,我正要發作,樂天拉住了我。

  「看你這樣子,怎麼參加下午的籃球決賽,油膩的你吃不了,最好吃點稀飯饅頭,填填肚子。」

  樂天站起身來,朝食堂的廚房走去。

  這時,大雄傻傻地朝我起鬨:

  「吃了還會拉,還不如不吃。」

  「是哦,還不如不吃,稀飯里有瀉藥的。」 豁牙子訕笑著。

  這時,將軍端著一份稀飯走過來,樂天無奈地跟在後面,食堂中午只剩下最後一份稀飯,被將軍給截了。

  將軍坐在我面前,將稀飯放在我面前,盯著我:

  「大家都是喝一樣的粥,沒有人會下藥,下午還有籃球比賽,你最好喝下去。」

  將軍將一個大饅頭塞給我,我沒有接,樂天接了下來:

  「籃球決賽大家都很在乎,你又是隊長,身體不能垮。」

  豁牙子嘲笑道:「曹操,我們是一組的,你是隊長,不能拖我們後腿,我們還等著減刑呢。」

  大雄也笑道:「你要是有膽量,就喝下去,如果有人下藥,大不了再拉;如果沒人下藥,可以補充能量。如果連一碗稀飯都不敢喝,就是膽小鬼,縮頭烏龜,那你直接退賽得了,球場上我可不會手下留情。」

  想到自己肩上的任務,我接過樂天手中的饅頭,端起碗,將稀飯一口氣喝光。

  話說這次「服刑人員籃球賽」,獲得第一名的隊,除了每個人有一個嘉獎之外;還設有最佳得分手、最佳助攻、最佳三分和最佳扣籃等單項獎,單項獎的選手,每人一個表場。這兩者加起來,獲勝的隊,最佳單項獎獲得者,將有四個月的減刑;除此之外,還有加餐、勞動業績等獎勵。所以,參加的每個隊,每個隊裡的成員,都非常看中,暗中較勁。

  為期三天的服刑人員籃球賽進行到了最後一天。15個監區,共15隻隊伍參賽,經過激烈地角逐,最終三監區和八監區的代表隊進入到最後的決賽。在決賽的前一天,為了防止比賽作弊,兩個監區的代表進行了再次抽籤,三監區的大雄和八監區的豁牙子進行了對調。

  我、樂天、豁牙子被分配到了紅隊。大學時期,我打過三號位,是全能型小前鋒;樂天打過二號位,有一定的投籃得分和臨時組織進攻的能力;豁牙子練過一號位的打法,但不管是組織進攻,還是外線遠投,能力都一般。豁牙子為什麼會分到我們隊裡?是隨機抽籤,還是另有隱情,我不得而知。

  將軍、大雄、老秦分配在藍隊。大雄以前是江州業餘籃球聯賽的隊員,身高臂長,他站在禁區和籃下就是一道天然的屏障,不管是勾手,暴扣,還是搶籃板,二次進攻,都不在話下,誰都不想碰到他,更不想跟他對位。老秦是金融公司就是運動高手,一號位擁有三號位的運動和身體素質,脫掉襯衫,一身的肌肉,傳球、擋拆配合、快攻、外線遠投,樣樣都不賴。將軍也是籃球高手,分衛和小前鋒的搖擺人,擁有分衛優秀的投籃得分能力,帶球突破,尋找空檔的能力,具備控衛的組織能力和小前鋒的快攻能力。

  我本是三號位小前,但隊中因為我最高,對方五號位上有大雄,如果徹底放空,比賽將毫無懸念,大雄將變成內線的得分機器,為所欲為。在沒有辦法之下,我被頂到了五號中鋒的位置。和大雄搶籃板,我沒有任何優勢;保護不好籃板,隊友如果投籃不准,就沒有二次進攻的機會;籃下站樁要位,更是被對方卡死。雖然罰球是我的優勢,但也要看裁判的判罰尺度。

  我拉肚子虛脫,大雄又被調到了藍隊,幾乎所有人都不看好我們。

  幸運的是,知道我拉肚子的馮奕奕,讓醫務室開了八粒藿香正氣丸,讓我當場喝下,緩解了我肚子痛的尷尬。

  在省城監獄第三監區前的籃球場,在「省城監獄服刑人員籃球賽」的橫幅下面,擺著幾張長條桌子,桌子後的椅子上,坐著六七位嘉賓,有監區和監獄的負責人,還有身著監獄制服的主持人馮奕奕。

  「為了進一步豐富服刑人員的文化生活,激發服刑人員的改造熱情,提高集體榮譽感和凝聚力,培養拼搏意識和團結精神,營造健康向上的改造環境。在監獄管理局和省城監獄領導的大力支持下,特舉辦首屆服刑人員籃球賽。現在,有請狄監獄長鳴哨,在鳴哨之後,決賽將正式開始。」

  「比賽馬上開始,紅隊中鋒曹操、得分後衛樂天、控球衛後錢運……;藍隊有得分後衛江君偉、中鋒唐大雄、控球後衛吳情……。」

  錢運,也就是豁牙子,當馮奕奕叫到這個名字時,很多人都忍俊不禁;吳情也就是老秦,在監獄幾乎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名,因為我在景市看守所見過,對他並不陌生。

  當狄監獄長鳴哨之後,比賽正式開始。

  我和大雄跳球,我的彈跳再厲害,跟業餘體校的大雄比起來,身高的巨大劣勢無法彌補,球被大雄撥給了隊友老秦。老秦將球帶到前場,豁牙子防守出現漏洞,老秦輕鬆將球分給右路的將軍,樂天過來盯防,將軍將球傳給大雄,我和大雄對位,大雄把球傳給守在左側的將軍,將軍處在空位,手起刀落,踩著三分線命中。

  豁牙子帶球過到前場,將球傳給樂天,樂天擺脫老秦的貼身防守,殺到籃下,虛晃一槍,假投真傳,傳給左側勉強擠進油漆區的我,我接球到籃下,一個勾手,結果被身材高大的大雄蓋掉。

  這時,場下有人議論:

  「樂天的球傳的好。」

  「是啊,但紅隊的中鋒太爛了。」

  「對啊,位置沒有站好,結果吃了藍隊中鋒送的火鍋。」

  籃球場上,藍隊老秦控球運到前場,與老秦對位的紅隊後衛豁牙子,不管是身高還是力量,都無法阻擋藍隊的像坦克一樣的推進。

  場下第三監區的服刑人員,個個嘆息地搖頭:

  「藍隊不管是力量和是身高,都占有絕對的優勢,看來紅隊圍繞矮個中鋒打內線,是錯誤的決定。」

  「現在還早,勝負還不一定,二號位在執行既定戰術,控制節奏,如果五號位能打出來,就好了。」

  這時,老秦突破分球,大雄接球,傳給將軍,豁牙子過來協防,將軍再將球傳給大雄,大雄起跳扣籃,我緊跟著高高躍起,打算還對方一個大冒,未料沒有防守成功,還惹到打手犯規,大雄加罰球進。

  豁牙子協防太慢,也不會配合隊友包夾。將軍常常幾步甩掉了豁牙子,不是自己出手,就是傳球給定點投手,或者籃下的大中鋒。半場結束,藍隊已經領先了紅隊二十多分。

  場邊噓聲一片,有人要換我下來。樂天指責豁牙子防守有問題,豁牙子說我們沒有做好聯防,連空位上欄也不進,說要換我下,相互埋怨。

  中場休息時,我再次強調要多轉移球,以快制快,對方有高大中鋒,移動速度沒有我們快,下半場要頂住,我們應該把節奏帶起來,不要給對方空位三分,不能讓他們籃下輕鬆得分。

  我調整戰略,變回了三號位,捨棄傳統中鋒站樁式的打法,多跑動起來,內線打不開,分到外線出手。我打三號位,因為運動能力和身高,如果不是拉肚子虛脫,身體對抗肯定不吃虧。身體虛脫,進攻和防守能力大打折扣,持球突破受阻,如果繼續鎖防對手的控衛,或是換位頂防對手的內線,已經很難做到,所以選擇中投,或者拉到三分線外架炮投三分。從全能型小前鋒,變身為投射型小前鋒。我比對方的外線球員老秦和將軍都高,出手三分,他們很難干擾到我。

  休息回來,交換場地,下半場比賽開始,大雄將球傳給老秦,老秦一個長傳,直接傳到落位到籃下的將軍,將軍高高躍起,暴扣得手。樂天帶球過前場,豁牙子站在底角要球,豁牙子接球失誤,被將軍截球,將軍和我對抗,被我拍掉。藍方發連線球,我提前預判的傳球方向,從與將軍的貼身較量中,拿到球權,在罰球線弧頂出手,球進了。老秦運球,我再次搶斷,三步跨欄,暴扣得手。改由將軍運球,長傳籃下,大雄回敬一個暴扣,力量巨大,籃筐都快扣碎了。

  我自己帶球,從後場到前場,快攻一條龍,上籃沒進,我拿下籃板,大雄在搶籃板時犯規,藍方犯規次數已到,我走上罰球線,二罰命中,比分來到了88平。將軍也不服氣,接老秦的傳球;此時,我被大雄吸引到籃下,豁牙子三分線外打手犯規,將軍獲得了三次罰球的機會,三罰兩中,比分90:88,我們落後兩分。雙方你來我往,比賽進入到白熱化階段,最後15秒,雙方打成了98:96,我們落後兩分,不過球權在我們手上。

  我們內線沒有優勢,如果快速推進要兩分,對方拿球再搶斷,這種打法並不適合,只有消耗時間,在最後時刻以致命一擊,三分命中。

  我一拿球,對方三人包夾,大雄猶如一堵牆,傳球也沒有合適機會,樂天被對方兩人照顧,對方放空了豁牙子。樂天甩開盯防,繞到罰球線,我見勢從大雄的跨下擊傳給樂天,樂天見我跑到左側底角,長傳給我,時間只剩最後三秒,將軍協防,我跑到弧頂三分區域,急停跳投。

  壓哨三分,球進了!比賽結束!

  但不幸的是,我撞倒了將軍,在下落的過程中,右腳重重地落在了大雄的腳背上。右小腿頓時嚴重骨折,小腿當時向內折成了九十度,骨頭和韌帶暴露在外,疼得我幾近昏厥,畫面慘不忍睹……

  樂天學過醫,讓我呆在原地,他撕下場邊的紗布背心,為我的小腿止血,等待監獄的醫生來救治。

  馮奕奕領著醫護人員,抬我上擔架,來到監獄醫院。拍片的結果初診為脛骨腓骨開放性骨折。鑑於我的情況非常嚴重,醫生告訴奕奕,這不是小手術,監獄醫院無法做這種大手術,必須要轉移到就近的定點醫院。

  考慮到治療費用比較昂貴,監獄要通知我的家屬進行交費,如果家屬不願意交費,監獄也不會不管,不過治療可能就只停留在保住性命程度,想徹底治好是不可能的。

  奕奕見我情況緊急,擔心家屬送錢來不及,幫我墊付了一些費用。在填寫各種的外出就診手續之後,我被帶上手銬,由兩個男獄警陪同,坐著押送犯人的警車,奕奕跟在後面,向監獄指定的醫院——省城博愛醫院駛去……

  在經歷了三個多小時的手術後,我的右腿被植入了鋼釘。這一次重傷,醫生說至少需要一年時間才能恢復。這對我來說,代價慘痛;但在激烈的籃球對抗賽的環境下,監獄的民警很難給大雄定罪,或許大雄也是無意的。

  獄中的籃球對抗賽,讓我付出了慘痛的代價。但代價遠不止這些,就在監獄給我母親打電話的一個小時之後,曹家和齊家發生了一場激烈的爭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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