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慈善捐贈
2024-05-29 01:22:22
作者: 戴金瑤
在昌南陶瓷會館後排別墅的一樓展廳,即將舉行一場特殊的賑災慈善晚會,為日本地震災民捐款捐物。舞台上的屏幕上,寫著「山川異域,風月同天 賑災慈善晚會」。展廳的中間排著六張圓形的桌子,上面擺滿了酒水飲料,還有齊妙製作的高質量瓷筷。
展廳的四周,陳列著景市陶瓷藝術家們的介紹展板。在前後別墅的中庭玻璃房咖啡館內,還沒有進場的嘉賓們,正在喝著手工現磨的咖啡,與各自熟悉的藝術家們交流。大景陶瓷博物館的黃館長、景市陶院的教授高橋、吳氏藥業的老闆吳義、《瓷都日報》的副主編等人應邀來到現場。
在前排別墅二樓的會客廳內,一塊製作精美的展板上,是齊妙和瓷筷的介紹。齊妙穿著晚禮服,手拿高定包,踩著一雙綴滿碎鑽的高跟鞋,正在接受《瓷都日報》副主編的專訪。
「恭喜齊老師,經過無數次的試驗,高檔瓷筷終於面市,瓷筷還被大景陶瓷博物館收藏。請問,您現在最想感謝的人是誰?」
「我的輔導老師高教授,他不僅給了我信心和力量,更給了我專業的指導意見,讓我從一個又一個的困難中走了出來。」
「高教授了不起,能培養出像您這樣的藝術家,真是伯樂遇到了千里馬。齊老師,請問是什麼讓您一直堅持,最終製作出了如此精美的瓷筷?」
「應該是那種不服輸的精神吧!瓷筷看起來簡單,要做好是非常難的。為了啃下這塊硬骨頭,我嘗試了不下二十遍,最後掌握了最合適的釉料,最佳的燒制溫度,最好的上色手法。」
「請問瓷筷作為一款陶瓷餐具,有什麼別的寓意嗎?」
「中華民族自古以來,喜歡以器敬禮,以禮行天下。這款瓷筷不僅僅是陶瓷餐具,更是一種傳統文化的傳承和創新,是一種新時代的饋贈禮品,象徵著天下人豐衣足食,代代福壽。」
「說到傳承和創新,制瓷作為一種傳統文化技藝,如何去傳承創新?您是否考慮過申請陶瓷非遺傳承人?」
「中國瓷器的傳承與創新,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創新之所以難,是要走出現有的認知邊界;傳承之所以難,是既要兼收並蓄,又要打破陳規,非常矛盾。如果有機會,我希望能得到非遺傳承人這份榮譽,在傳承瓷文化上,貢獻自己的一份綿薄之力。」
齊雅輝每次同齊妙提陶瓷非遺傳承人的事,齊妙都是果斷拒絕的;而此時,面對記者的提問和這一切名利,齊妙沒有辦法直接拒絕,只能含糊其辭地回答一番。
「今天賑災慈善晚會的主題,是為日本地震災民捐款,晚會上將有公益拍賣的環節,你打算拿出什麼樣的作品來拍賣?」
「一方有難八方支援,日本3.11大地震,對當地的老百姓是一場巨大的災難。我打算拿出一副瓷板畫來拍賣,拍賣的全部善款,將通過紅十字會捐給日本災民。」
「想不到齊老師年紀輕輕,如此有愛心。作為這次受邀請的年輕藝術家,今後你有什麼樣的發展和夢想?」
「如果時機成熟,我想去國外看看,學習學習西方的陶瓷文化。至於夢想,我想在羅浮宮開個展,成為有國際影響力的陶瓷藝術家。」
齊妙是雙子座的女孩,外表開朗,其實內心孤獨,尤其是我進了監獄,兩人分手之後,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有時會隱隱作痛。齊妙想離開景市,不僅是為了自己的陶瓷藝術夢想,也是調節心情、忘掉過去的最好方法。
因為了解瓷器,形象氣質都不錯,慈善晚會由齊妙客串主持。在賑災慈善晚會的現場,身著禮服、踩著綴滿碎鑽高跟鞋的齊妙,無疑是現場目光聚集的焦點。
齊妙注視著台下,在場都是景市的社會名流,也包括各大企業的老闆、陶瓷藝術家、大學教授、藥企老闆,以及紅十會的相關領導。此刻的高橋,身穿著灰色的西裝,正坐在主桌的圓桌邊,向台上的齊妙投來曖昧的眼神。台下的嘉賓們觥籌交錯,推杯換盞;台上的齊妙語言真摯:
「山川異域,風月同天,3月11日下午,日本福島縣附近海域發生9.0級特大地震,引發史無前例的三重災難:地震、海嘯、核泄漏。截止目前,已經造成近萬人死亡和失蹤,三十多萬人流離失所。日本與中國一衣帶水,從唐朝時期就開始派大使來中國學習。明代時期,日本與我國展開了貿易和文化往來,中國的瓷器、絲綢和茶葉,通過海上絲綢之路,運往日本、東南亞和西方。」
「三年前的5.12汶川大地震,日本組織了專業的救援隊、醫療隊趕赴中國,幫助救災搶險,是第一個到達災區的外國救援隊。不少日本企業也自願發起了捐助活動,日本紅十字會也組織了各種募捐,前後援助給我國的救災資金達7000多萬元,展現了濃厚的鄰里之情。」
「危難之時見真情。大聖拍賣行聯合省紅十字會、市紅十字會,舉辦賑災慈善晚會,向日本災區及時伸出援手,獻上一份力量。明年是中日建交四十周年,我們希望通過這次溫暖人心的民間捐贈,真情付出與支援,為中日民眾守望互助,打下堅實的基礎。今天慈善拍賣的善款,我們將通過省紅十字會,購買帳篷和毛毯,送到災民手中。」
齊妙真摯感人的開場之後,就進入慈善拍賣環節,吳氏藥業和長景瓷廠分別捐了三十萬元,給日本災民購買帳篷和毛毯。高橋等藝術家紛紛拿出自己的陶瓷作品來拍賣,齊妙的瓷板畫《甘露聽雪》被吳氏藥業的老闆吳義以十萬元的高價拍得。
場下,高橋坐在主桌上,邊吃邊聊,向主桌上的吳總介紹坐在身邊的齊妙:
「吳總,她是景市最年輕的省工藝陶瓷藝術家,各位桌上的瓷筷,就是她一手設計製作出來的。別看這小小的筷子,其實和原子筆筆芯、自行車變速器一樣,看似簡單,實則很難,需要堅持不懈、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你們看這瓷筷做工細膩,耐高溫,不發霉,不掉色,不管是家用,還是送禮,都是很有意義的。」
吳氏藥業的吳義,對齊妙很是敬佩:
「是啊,齊老師,你跟我們介紹介紹,這款瓷筷的設計來源,讓我們這些粗人,也接受一下陶瓷文化的薰陶。」
齊妙拆開一副沒用過的瓷筷,向主桌上的嘉賓介紹道:
「吳總客氣了,各位都是我的老前輩,瓷筷上面的圖案,靈感來源於明代青花纏枝蓮紋葫蘆瓶,葫蘆是福祿的諧音,寓意為福祿雙全。我採用的釉下彩高溫燒制,採用的是優質的瓷石和高嶺土配方,瓷質細膩,耐高溫,還不容易碎。再看這設計,上方下圓,筷尖有防滑紋,夾起菜來,也不會打滑。」
「一副看似簡單的瓷筷,居然有這麼多的學問,齊老師將東方之美與景市的陶瓷文化相結合,這種結合很接地氣,既解決了老百姓每天吃飯用餐的問題,還推廣了中國的陶瓷文化,太了不起。我相信,以齊老師現在的藝術水準,完全可以在羅浮宮辦個展,把我們的陶瓷文化傳播到全世界。」
「齊老師前途無量,高教授教導有方,恭喜恭喜。」
吳義連連送出溢美之詞,同高橋、齊妙舉杯相碰,齊妙站起身,舉杯要敬吳義:
「吳總,幸會,我敬您一杯,感謝您對陶瓷文化的認可,對我作品《甘露聽雪》的認同。」
齊妙舉杯分兩口喝完,吳義爽快地一飲而盡,哈哈一笑:
「《甘露聽雪》意境太妙,甘露寺,大雪,小船,農夫,黃狗,這種恬靜的生活,正是我心中的追求。我非常喜歡,你畫到我心眼上去了,跟齊大師相識,我吳某三生有幸,來,我敬你三杯。」
齊妙涉世未深,不知道飯局、酒局有那麼多的講究和規矩,一杯又一杯,被在場的企業家灌的醉醺醺。敬好主桌,高橋領著齊妙再跟其它嘉賓相識,寒暄,對飲。暈暈乎乎的齊妙很享受著這一切的注視和讚美,以至於身邊的高橋故意將手放在她腰上,她都沒有反應過來。
高橋一手摟著齊妙的腰,一手拿著紅酒杯讚美著齊妙:
「讓我們為景市最年輕最漂亮的藝術家乾杯!」
高橋將手中的酒杯碰向齊妙的酒杯,然後曖昧而又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齊妙自從與我分手之後,從來沒有這麼痛快過;她被高橋氣質優雅、鋒芒畢露所吸引,也付之儼然一笑。
話說這次賑災慈善捐贈,幕後的策劃人正是上海老闆莫大盛。莫大盛是生意人,組織企業家、藝術家聯合給日本災民捐款捐物,並不是簡單的表達國際愛心,他有自己的算盤:一方面,聚集陶瓷藝術家,為手工陶瓷做準備,長景瓷廠未來將和藝術家聯手,打造聯名的珍藏版,全球發行,限量發售。這種操作思路,先見之明,只有莫大盛這種有生意頭腦的人才能想的出來。
另一方面,東江製藥、長景瓷廠、省城監獄的陶瓷加工廠等產業,以前主要出口到日本。現在日本大地震,美國經濟下滑,歐洲主權債務危機,世界經濟都在衰退。明年是中日建交四十周年,他得重新打開日本的銷售局面,為日本做點好事,賑災慈善捐贈不失為一條妙計;當然,莫大盛還有一些文物要走私到日本,同日本黑幫稻川會也要處理好關係,現在日本黑幫的日子也不好過,需要外來資金渡過難關。
第二天早上九點,齊妙才從酒精的麻醉中清醒,她模模糊糊地記得,是高橋開車送她,然後把她背進自家的院子。齊妙從二樓的臥室走下,頭還有些昏昏沉沉。父親齊雅輝正從樓下的工作室內走出,手裡拿著一份報紙。
齊雅輝將報紙塞給齊妙,面色凝重:
「你看看吧!都有什麼新聞。」
齊妙拿過報紙,揉揉眼睛,仔細一瞧,發現在賑災慈善晚會的新聞報導中,高橋扶著她的腰,與眾多的企業家、藝術家親切交流。
「新聞這麼快就出來了,爸,哪裡有問題?你臉色為什麼這麼難看?」
「沒問題?你覺得合適嗎?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新郎新娘結婚,這照片傳出去,街坊鄰居會說閒話的,傳到陶院老師那裡,傳到長景瓷廠的員工耳朵里,你不尷尬嗎?」
「我為什麼尷尬?那是公共場合,都很隨性的;退一萬步說,尷尬的應該是高教授,媒體是他請的。他應該看過這張照片,我覺得沒有什麼不適合的!」
「在那麼多人的場合,你讓一個男的摟著腰,這太不合適了。」
「摟一摟腰怎麼了?能少一塊肉嗎?西方人參加宴會,還要親手背親額頭呢?你真是老古董!」
「這不是在西方,是在中國的小城市,你和高橋還在同一家瓷廠工作,你不怕被別人嚼舌頭?」
「怕什麼?大不了離開囉!此地不養爺,自有養爺處。」
「離開?你要離開長景瓷廠?」
「現在的長景瓷廠,都是機械化流水線的加工,早就沒有了手工藝術瓷發揮的空間;一些仿古瓷也都是在吃老本,以葫蘆畫瓢,對我陶瓷藝術生涯的發展,沒有一點點的幫助。如果不是高教授在瓷廠教我,你以為我願意呆在那裡?!」
「如果真像你所說的那樣,離開瓷廠也是好事。華中是景市最好的中學,以前你考過教師資格證,在培訓學校也做過美術老師,到景市華中教書,我覺得非常合適。而且當老師也是你陶瓷藝術生涯的延續,你覺得怎麼樣?」
「不要你覺得,我自己都沒有學好,還去當老師,那不是誤人子弟嗎?」
「那你想去哪?」
「我想去東京,去法國,去更加自由、更適合創作的地方,以後在羅浮宮開個展。」
齊雅輝看到報紙上齊妙的專訪,齊妙說要到巴黎羅浮宮開個展,齊雅輝覺得齊妙現在的水準,遠遠不足以在羅浮宮向世人展示中國的陶瓷水平。
「去羅浮宮開個展,可比當中學老師要求高多了,現在八字還沒一撇,就在報紙給自己打起GG來。」
「爸,好酒還怕巷子深,這些年景市的瓷器賣得不好,我認為是他們不懂營銷。」
「就你懂!你還年輕,得沉下心來,相比景市的其它藝術家,你強過他們多少?你自己幾斤幾兩,你真不知道嗎?」
「我知道!但是我已經不年輕了,出名要趁早,作品被大景陶瓷博物館收藏,算不算強過很多人?」
「他們收藏你的作品,你就了不起了?要不是我,他們還稀里糊塗地拍了一件假的將軍罐,成為世人的笑柄呢!」
「爸,你為什麼總打擊我?為什麼就不能像高教授一樣,多誇誇你的女兒嗎?你可以不認可我,但我希望你能理解我,支持我,多為我創造一些機會。」
齊雅輝本來就厭惡追名逐利,在他看來,齊妙遠沒有到達省級工藝陶瓷藝術家的水準,去羅浮宮開個展更是個笑話。
想到齊妙在日本賑災晚會上當主持人,想到齊妙醉醺醺地被高橋背回家,想到曾經的國難家難,齊雅輝心中有股莫名的怒火,直衝他的腦門。
「被人利用了你還說別人的好!你知道昌南會館,以前是什麼地方嗎?」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真是無知者無畏,昌南會館以前是吉安會館,抗戰的時候,日本人的轟炸機向會館投下炸彈,炸死了一百多個中國難民。在昌南會館舉辦日本賑災晚會,你覺得合適嗎?那些死去的中國人怎麼安息?」
「七十多年過去了,那是日本軍人幹的壞事,是日本軍國主義犯下的累累罪行,我相信日本廣大的老百姓是清醒的,我們捐給的是日本災民;況且汶川大地震,他們也給我們的災區,捐了款,捐了物。」
「你以為他們是真的去救濟日本災民?不過是想通過這個噱頭,進行炒作罷了。」
「炒作怎麼了?對各方都有好處,我們捐款捐物,災民得到了救助;同時藝術家被拍賣的作品也得了推廣,一舉多得。」
「我還是那句老話,炒作是沒用的!」
「爸,無論如何,我一定要去試一試,就算我不能證明我可以,那也要證明我不可以。你是國家級大師,你女兒會差嗎?」
「很多人都證明過,真正的藝術家,靠的不是炒作,而是靜心下來,千錘百鍊。」
「千錘百鍊,早就煉廢了。爸,你技術好,人品好,你在業內那麼知名,為什麼你的作品就賣不出高價呢?你想過沒有?」
「你以為拍出高價就是好作品?你想的太天真了?」
「爸,你知道外面人怎麼說我的嗎?他們說我捧著金碗來討飯,以您的聲望,一副作品隨隨便便五六十萬,留學的六十萬,也就是一副作品的價值。我搞不懂,為什麼圈子裡的人對你敬而遠之?拍賣會不請你,電視台不請你,就連陶院的研討會,你也只是個旁聽的角色!」
自從齊雅輝大鬧上海大聖拍賣行之後,齊雅輝就得罪了圈內的很多人,最記仇的,還是上海老闆莫大盛。當然,齊雅輝也不熱衷這些。
「那些沽名釣譽的活動,我不屑於去。」
「你以為你還是以前,退休的老同志,你以為有多少人賣你面子?」
「你,你——」
「你什麼你,這是事實!」
齊雅輝被齊妙的反駁,氣得喘不氣來,景市最早的一批國家工藝美術大師,混的最差的就是齊雅輝。很多大師都已經給子女在北京或上海這樣的大城市買了房,子女讀高中時,就送他們去了國外,早早開闊了眼界。齊妙為什麼一直想出國,這與她父親當年沒有送她出國有很大的關聯。
齊雅輝曾經是全國陶瓷藝術界的泰斗級人物,也曾給國家領導人製作過生活用瓷。齊雅輝哪經得起齊妙這一頓怒懟和諷刺,氣急攻心,病倒在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