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可憐人
2024-05-29 23:34:46
作者: 雷的文
路寬成親了,一切如既定的程序,如果說路寬成親最高興的是誰,那只能說是賈瑗了,她不是那種喜歡自作多情的人。上輩子她就沒這種品質,一個孤兒,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她從不會渴望不屬於她的東西,特別是感情,所以如果別人不擺明了很直接的告訴她,他喜歡她,他要追求她,她都不會有絲毫的臆想。
事實上路寬給了她壓力,是的,之前那幅畫,她可以當成沒看見,但是如果她在花園中,難得的休息一下,讓自己大腦放空時,能再見路寬,就不是臆想了,而是逃不開的結。
「大哥!」賈瑗還是依禮對他行了一禮,她之前叫他寬大哥,不過有了那幅畫,她最終還是直接叫他『大哥』了。其實她也想過要不要叫一聲『大伯』,不過,那麼叫,她就自認是未亡人了,這就把兩家的努力一齊打碎了。她不為自己,也得為父母想想不是。
「怎麼在這兒?」路寬其實是故意來找她的,他知道她每天喜歡在這兒坐一會,就是呆呆的看著湖水,等著時間到了,讓關姑姑請她回去。不過,他卻不能說。
「歇會,在這裡很舒服。」賈瑗笑了一下,又看向了湖水,那裡蓮花已經結苞了,可以想像,到了夏天的滿塘亭亭玉的蓮花是該多麼的壯觀。
「以後怎麼辦?」路寬終於問了,他已經訂親了,父親讓林家幫他成親,然後似乎打算要逼迫自己就此與賈瑗劃清界線一般。他再不能照顧她了,這讓他很心痛。
父親在信中卻沒說,以後賈瑗該怎麼辦,是啊賈瑗是賈家的長女,是他們的心肝寶貝,當初選路遠,是因為賈家真心的喜歡著路遠,當然也有怕賈家有禍事,把女兒托給路家的心思在裡面。現在,新皇登基,賈政前途似錦,再無後顧之憂了,就算路遠算是賈瑗人生路上小小挫折,但並不影響她的好行情。從賈敏帶著他們姐妹出門後,各家夫人的態度來說,賈瑗是很受歡迎的,只要望門寡的事,不被揭開,賈瑗絕對能在夫家混得風聲水起。
他們擔心的就是怕事情會被揭開,而其二也是,他們都很擔心賈瑗的狀態。賈瑗為路遠戴孝的事,他們都很感動,只是這樣下去,賈瑗又如何面對自己的將來?他們是希望她忘記路遠,還是永遠活在傷心之中?這才是路夫人和路寬想把賈瑗帶回家的初衷,這樣,賈瑗就可以安心的做自己了。現在自己已經不能再保護她了,她將來該怎麼辦?這是這些天路寬一直心心念念的問題。
「隨波逐流吧!」賈瑗想了想,搖搖頭,她也不知道該跟這個前未婚夫的兄長說什麼,說傻話,她說不出口,真話又是什麼,聽從家裡的安排,再找一個倒霉蛋,或者,等著將來讓劇情再一次把自己送進宮中?所以隨波逐流也是真話。
路寬不說話了,他很明白這四個字的含意,她沒有能力掌握她的命運,此時她的命運其實已經註定了。
「姑娘!」關姑姑遠遠的看到了路寬,忙趕了過來,就算這裡是林家,但她小心慣了,她真不敢讓一絲一毫的流言,毀了賈瑗。她已經受苦了,連關姑姑都覺得她太苦了。
「妹妹醒了嗎?」
「是!」關姑姑笑了,就算此時林華還沒醒也沒關係,反正她也不知道。
賈瑗對路寬再行了禮,準備退回了去了。
「如果有需要,支會一聲,你開心,才是他所想看到的。」路寬好一會兒,才輕輕的說道。
賈瑗怔了一下,這個他當然是指的路遠,其實路寬這麼說也沒錯,路家還是視她為家人,以後她有需要,路家還是會支持她的,只是,這種支持,她想要嗎?賈瑗對他再笑了一下,低頭離開。
關姑姑對路寬輕輕福了一下,跟著離開了。路寬在原地沒有動,坐在剛剛賈瑗坐的地方,安靜的看了一會,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不過,當然也沒人敢打聽。
回了屋,賈瑗看了一下還熟睡的林華,安靜的靠在了炕上,腦子裡把剛剛的對話再回放中,她們都沒說錯話,充分表達了,一個關切弟妹的好大伯子,和一個茫然不知所措的未亡人的情緒。只是她明白,此時路寬讓她覺得有點不安了。
她和路寬並沒有交集,小時侯他們就交往不多,她幾乎就不記得路寬長什麼樣,只知道,他是賈珠的偶像,他們一起淘氣,一起念書,但他不喜歡跟自己和路遠玩的,當然路遠也不喜歡跟他們玩,路遠只喜歡去廚房,當然剩下的時間,他喜歡來聒噪她。所以她這一世的童年裡所有記憶都與路遠相關,卻與路寬無關。
等他們訂了親,路家搬出了賈府,他們也就更回沒有交集了。所以現在路寬為什麼突然關注起自己來了?只是因為路遠死了,於是他要來照顧自己嗎?
這讓她不太舒服,她當然不是小女孩,她不渴望愛情,本來婚姻家庭對她來說,都是很大的負累,更何況這一世,賈家的情況這麼複雜,她家人還沒脫離險境,她怎麼可能還有心思想那些無聊的事?
「他怎麼啦?」賈瑗最終看向了關姑姑和馬姑姑,或者,她目光停在了馬姑姑身上,她不怎麼說話,不過,基本上,賈瑗相信,心靜的人,反而想法更多。
「可能要成親了,搬出林家,以後就不能再進來了。」馬姑姑微微的一頷首。
「這樣也好對不對?」賈瑗輕嘆了一聲,成親搬出了林家,然後,作為一個已婚的成年男子,略有一點責任心,也不會冒然的再進二門了。
「對!」馬姑姑笑了一下。
賈瑗點點頭,不再問了,其實問也問不出什麼結果,她現在問馬姑姑,為什麼他突然非要照顧自己這種傻問題不成?也許這個問題,只怕路寬都不知道吧!
所以路寬成親了,賈瑗、賈瑩,穆家姐妹一塊送了一份恰如其分的禮物,也就完了。為了吉利,她那天甚至沒去,畢竟她還帶著孝,不管別人知不知道,她自己知道,路寬也知道,所以她還是不要給別人添堵為好。
正好上山陪自己的師父雲尼師太,有時,她都覺得宗教有時就是一個避風港,說信多少,其實她不敢說不信,她只能說,她學會了敬畏罷了。
「以防太重,你不受佛,佛又如何能佑你?」雲尼看著她就笑,明顯在雲尼看來,她是一個不受教的弟子,完全沒一點慧根,她都覺得自己收她就是砸牌子的事,不過真的看到了她,雲尼都覺得不忍不收她了。因為她從來就沒見過一個比她還不快樂的人,或者說,她從來也沒見過一個完全把自己游離在人世之外的女孩。她才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子,她這麼年輕,這麼的美麗,有這麼好的家世,卻為什麼會這麼可憐?
「您該拿一個杯子裡倒上茶的。」賈瑗對師父笑了,禪師不是該裝一下13,讓人覺得他們高深莫測嗎?這會她不該拿個茶杯,然後拼命倒茶,告訴自己,自己茶杯已滿,惟有倒空,方能理佛之妙法?
「爾等頑石,豈不浪費我的好茶。」雲尼大笑了起來,不過她倒是真的倒了一杯好茶,推給了她。
「好茶。」賈瑗也好好茶,賈林兩家,都是幾世的富貴,是不是好茶,其實光看茶湯的色澤就知道的。
「不試試?」
「我只喝綠茶。」賈瑗笑了一下。
「有個性是好事,不過呢,你不試試新茶,如何能知你不喜?」雲尼當然知道她只喝綠茶,其實她只喝龍井,於是,她走到哪兒,她的下女都會帶上自己的茶葉。出門做客,就算她沒拿自己的茶葉,她也就只對人道謝,但碰都不會碰的。
賈瑗就笑,並沒開口,對她來說,既然已經選擇了,又不是渴到快死了,她用不著勉強自己接受自己不喜歡的。想想抬頭看看雲尼,笑意更深。
「想說放開心胸,努力嘗試嗎?」她在國外看過心理醫生的,雖然不是她樂意的,但是那一套的攻防她卻是爛熟於心的,於是,就算出來找工作,有心理評估的大公司,其實也沒難過她,她其實已經忘記自己本性如何,當危機來臨時,她第一個想法就是防備,就算是這一代名尼。
當然其實有時所謂的禪宗,說的都是似是而非的話,最終,不過是靠的個人領悟,多少,那也是自己的一種心理暗示,那是病人自己希望得到的答案,然後再加善意的引導,於是他們得到了心理的滿足,大讚禪師道行高深,其實,說白了,跟催眠差不多,好的心理師也這樣,引出病人的心理話,先同意,再略略偏移一下,其實也是幫著病人導入正軌。賈瑗自己太熟悉這一套,於是她現在說的,不是自己心理的答案,而是直接把雲尼的意圖說出來了。
雲尼搖搖頭,她不懂什麼叫心理醫生,她懂的,只是人心,而這個女孩的心,已經藏得太深了,深到她自己都不知道在哪了,她又如何能幫她正視自己?現在她知道,為何林海一早就找到自己,要自己收她為徒了,一個這樣的孩子,讓她自生自滅,真的太可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