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悲涼

  二更

  「瑗兒，忘了吧！」路不群其實也不知道該怎麼勸她，他聽路夫人說過，路寬的事，還是再等幾年吧。若是賈瑗一直走不出陰霾，那就讓路寬照顧她一輩子好了。當時路不群沒有搭話，他其實也說不清自己樂不樂意。賈瑗是次子最愛的人，就算父母，其實在他心裡都不如賈瑗的，從小他的妹妹都是最重要的，幼子死了，妻子愛屋及烏，於是想要照顧賈瑗一生一世，這想法其實也沒錯，其實她是想把賈瑗留下，至少賈瑗還姓路。只是這對長子公平嗎？更何況，對賈瑗其實也不見得最好，現在看賈瑗這樣，他又傷感了，也許放她走才是對的。

  「是，我等娘生完了，就回江南。」賈瑗好一會兒才收回了眼帘，笑了一下。她也許放不開路遠，但是她會離路家遠遠的。

  「也好，不見也不念。」路不群又深深的看了那院門一眼，回頭點點頭。路不群也是千靈百巧的人，當然明白了，她也不想回這傷心地了，所以路家人，對她來說，也是傷心人，傷心地，也許不見，就能不念。

  賈瑗沒問艾若跟路夫人說什麼，她相信就算艾若不說什麼，路不群應該也會有所決斷的。

  果然，很快，艾若告訴她，路家與江家結了親。賈瑗輕輕的鬆了一口氣。她當然不會相信路寬愛上她了，她相信，對路寬來說，他是想替路遠照顧自己罷了，誰會對一個十一歲的小蘿麗產生男女之愛？又不是有病的人。所以，她真的沒有多多的掛心，她開始把全部的心力放在了照顧母親的身上，她這回真的兇險了。

  此時，賈瑗又不得不說，艾若是個很堅強的人了。她知道自己有危險，她做的就是在適當的時候，逼自己早產，哪怕是最後可能會犧牲掉自己肚子裡的那個孩子，也要先保住她自己的命。因為她還有賈政，她還有自己和小黑炭。賈政沒她，會被賈母挾制，而他們還小，如果沒她，將來不知道會怎麼樣。所以她絕對不能死。

  賈瑗知道，這是對的，可是真的看到母親這麼做了，她又覺得很怪異，是的，她突然又想到了飛機上的那個女子了，她最後為了不是親生的孩子，做最能做的一切努力，抱緊她，為她包著三人份的毛毯，在她身上塞滿零食，如果，產生碰撞，他們夫婦為孩子都擋了。若孩子真的掉進海里，如果說，這個孩子就會有生存的機會，她有救生衣，她有毛毯，她還有食物。這樣就真的有一線生機。所以那個女人拼命想的是如何讓那個孩子有一線生機，而不是讓她自己有一線生機。

  現在艾若怎麼做的，她要先自己活著，她活著，這個家才是完整的，她不能為了一個小的，犧牲他們三個大的。感覺上，對艾若來說，這是一道算術題，而不是情感題。賈瑗會問自己，自己會怎麼做？

  她不知道，是啊，她沒愛過任何人，現在她最愛的也許就是父母親了，是的，她最愛的就是父母親，於是，有時她就害怕了，害怕父母的人格不完整，然後，就像偶像被破滅了一般。

  

  「你娘很怕小孩子，她有時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當一個好母親，於是她不敢親近你們。」這是瑞王妃說的話，賈瑗怔了一下，此時瑞王妃臉上的神態真的很像飛機上的那個女子，很恬靜，很溫婉，臉上還帶著幾許做母親的聖潔。

  賈瑗搖搖頭，把心思放回了母親的身上，再想想也的確是，所以有時，賈瑗覺得她是很好的的大夫，但的確，她真不是好母親，至少她身上是沒有自己在飛機上看到的那個女人的那種感覺，她更多的是有些惶恐的。可能她的確不會做母親吧。

  不過，賈瑗這天倒得到自己想要的，這位未來的國母給了自己一個承諾，她說她會保護自己的。所以這算承諾了吧，對她來說，這就是一個承諾，至少自己不用進宮了。

  不過她聽王妃說，穆哥兒要回江南這是什麼意思？穆哥兒回不回江南，睡自己有什麼關係，在江南她沒見過他，到了京城，其實她也沒見過他，所以現在想想，她其實可能見到了，會記得起穆哥兒，但是真的要想他長什麼樣，她還真的一點印象也沒有。這得多沒存在感，她才能這樣啊？

  不過也沒關係，她有妹妹了，雖說叫賈璮，但是她絕對相信，這絕對不是會是紅樓里的探春，她有好父母，還有好兄姐。雖說看到艾若把妹妹當病人一樣檢查，就差沒說要把這個當成論文的案例表情時，她真的無語了，那個是她親生的女兒，是她和賈政關係越來越好的例證，結果這位竟然還這樣，可見，這人有多不會做母親了。

  賈瑗最終還是回了江南，在皇后生產之後，賈敏等不了了，她必須趕在賈敏生孩子之前趕回去，至少不能記賈敏的身體變壞。只是她有點不開心，因為路寬和穆哥兒都在那兒。

  不過也無所謂吧，路寬定親了，然後馬上就成親，對他來說，自己不過是浮雲了，而穆哥兒，他應該也不會來干擾自己吧？

  江南的春天其實還是很冷，不過，林家有的是錢，人家還真的不在意那點銀絲炭，賈敏可能是太害怕，於是她養得太好，反而把自己弄得更傷。明明賈瑗一個勁的囑咐她要多動，少食多餐，然後不要吃補品，賈敏是聽得好好的，她身邊的兩位嬤嬤也其實挺有經驗，不過那些經驗都不是他們自己身上的，她們更加疼愛賈敏於是，賈敏不敢動，怕人害她，賈敏吃東西沒什麼胃口，於是只能靠著吃補品過日子，賈瑗真是被氣死了，早知道這樣，她就該早點回來，此時賈敏都快生了，還說有什麼用？

  於是花朝節這天，賈敏倒是沒費什麼勁就生了一個女兒。不費勁的原由是，那孩子極小，比早產的賈璮還小，生起來當然不費勁了。不過，這樣，無論是孩子還是賈敏，其實身體都有了很大的損耗。

  所以現在賈瑗真的相信微|博里說的了，人不作就不會死，若是賈敏有艾若的一半堅強，林妹妹斷不會如此。不過那是親姑母，她也是真心疼愛自己的人，她也不在她心裡灑鹽了，她只能拿著母親的方子，努力的改善著林妹妹的體質，只要慢慢的身體好了，一切也就不怕了。

  她有事可作時，自然想不到其它人，她不知道的是，不但路寬在看她，其實穆哥兒也在看她。

  林家添丁對整個揚州城來說都是重要的，誰讓這位探花郎這麼多年，真的連個蛋都沒一個，總算老妻懷孕，生女，別說生女了，就算真的生個蛋，林海也當寶貝一樣捧上天，於是一個漂亮的女兒，又生在女兒節里，林海就差沒讓全揚州人一塊樂呵了。路寬和穆哥兒當然也要幫忙的，雖然他們兩個都在前院，但總得跟後院溝通的。後頭，明面上是關姑姑他們在忙碌著，但是，做主的自然是賈瑗了。就算沒有真的說上話，卻也能揣測不少賈瑗的意圖所在，遠遠的，也能看一見。

  其實對路寬和穆哥兒來說，對賈瑗什麼感情，他們自己也不清楚吧。他們有些地方是一樣的，有些地方又不一樣。

  他們都想替路遠守護著賈瑗，誰讓她是路遠最愛的人呢。但是怎麼守護，他們其實都糾結了。賈敏帶著賈瑗四處相親的樣子，他們心裡都難受了。穆哥兒是覺得你們怎麼能這麼對賈瑗，她沒有自尊嗎？把她當成一顆白菜一樣，路遠在天上會傷心的。而路寬的想法卻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萬一有一天，這些人知道了賈瑗曾經定過親，然後未婚夫死了，那麼賈瑗的一輩子都完了，如果這樣，還不如自己娶了，至少，自己不會嫌她，自己一定會好好照顧她一輩子的。

  因為兩人都關注了，於是賈瑗竟然真的慢慢的在他們心裡扎了根，一個可憐的漂亮女孩，從此再無人疼愛的那種悲涼都在他們的心裡生了根，發了芽，覺得自己才是那個騎士，能救她於水火的。

  當然，此時也就是路寬比穆哥兒成熟了，他一但明確了，他不會糾結了，不然他也不會派心腹送畫進京了，他相信賈瑗看得懂這畫，他會照顧他，他會好好對待她一輩子的，他不會讓她再一個人在花園裡這麼蕭瑟的過日子。但他卻等來了父親讓他訂親的信。他明白，賈家拒絕了，他也不能反抗父母，老實的跟在林海的身後，把婚定了，可是那一刻，他突然覺得自己心，空了一大塊，哪一塊不見，他都不知道。

  現在他也是有未婚妻的人了，遠遠的看著小小的賈瑗，細心的照顧著林夫人和小孩時，他又心疼了，他不禁想到從小到大的賈瑗，突然覺得，賈瑗很可憐，從小到大，她又何嘗真的做過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