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饅頭與人命

  「不對啊！我記得昨天你們帶過饅頭啊！」

  步菲嫣疑惑的看向管家，眼睛裡帶著追究的神色，「難道是你們嫌麻煩，沒準備。」

  管家看了下周圍，見下人都遠離這裡，便沒有傳音，直接開口說道，「其實……」

  李勇插口道，「還是卑職來說吧！」

  「快說！」

  「昨天府里的確發放過饅頭。但昨天晚上發生……」

  「住口！」管家呵斥住李勇後，便對著步菲嫣笑道，「小姐，還是讓老奴來說吧！」

  察覺到裡面的貓膩，步菲嫣點名道，「還是讓李將軍來說。」

  李勇絲毫不在意管家不滿的眼神，直接開口說道，「昨天晚上突然發生饅頭哄搶事情，有一些難民被殺。所以今天才沒準備。」

  

  「什麼！」步菲嫣驚訝失聲道，「怎麼會這樣？為了饅頭殺人。這也太荒謬了吧！」

  「沒錯！」李勇朗聲道，「據執勤的官兵報告，夜晚殺人事情的確由饅頭引起。」

  張管家看向李勇的眼神越來越不滿，甚至還帶著一絲莫名的兇狠。

  「可是？這是為什麼啊？」步菲嫣還是無法理解。

  「為了一口吃的！」李勇冷漠的說道，「卑職曾說過，災民並不能稱為人。為了一口吃的，他們就什麼事都乾的出來，殺人又算的了什麼。」

  還有一句話，李勇沒有說出來，「並不只有災民是這樣。」

  「為什麼不當時吃掉？還留著幹什麼？第二天不是還有嗎？」

  「因為他們餓怕了……」

  「李將軍！」張管家陰冷的氣息鎖定著李勇，將他剩餘的話逼了回去，「你的話太多了吧！」

  李勇默不吭聲，慢慢悠悠的離開了這裡。「小姐，就讓卑職來幫您接受這個現實吧！當知道所謂慈悲害了更多人後，這樣您的心才會更冷，才會變得更加強大。哈哈！」

  懂了！全懂了！

  步菲嫣失魂落魄的呆立著，李勇的話雖然沒說完，當其中的意思她全都懂。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災民的確是餓怕，他們不知道明天還有沒有吃的，面對發放的饅頭，自然會選擇藏起來，以等待應付可能出現的危機。

  可這樣做，卻將他們退向了死亡線。

  餓到極點的災民和野獸沒什麼區別，自然用盡一切辦法尋找能吃的東西，在飢餓面前，災民甚至會啃樹皮、吃青草，城東有限的救助，目前只能讓他們不會被餓死，甚至有些人根本就沒吃到任何東西。可以說所有人都處於飢餓中。

  特別是在黑夜中的城東難民營，這裡仿佛變成了另外一個世界，一個沒有法律、沒有道德、沒有人倫的世界。一個饅頭就是次序崩壞的開始。

  在潮水般的災民面前，官府那點兵丁顯得那麼微不足道，並不能鎮守黑夜中的邪惡。

  步菲嫣終於知道，為什麼施粥之前會有那些麻煩的手續，既要一起行動，又是敲鼓。

  從來都以優異眼光看著「土著」的步菲嫣，終於知道了挫敗感，沒經歷過真實的處境，紙上談兵那一套只會害死更多人。

  有些她自以為先進的經驗，在這個時代根本就玩不轉。

  想到剛才還質問管家那一幕。步菲嫣真是無地自容，悔恨的品嘗著她自以為是的滋味。

  「其實……也沒那麼多人。」

  張管家輕輕的勸道，他知道小姐肯定會將責任推到自己身上，所以才會幾次打斷李勇的話。

  「這只是一個意外。」

  「不只是我們府上。其他府上昨天也發放過饅頭。」

  張管家笨拙的勸道，心裡將李勇恨了個半死。

  「管家，我知道了。」步菲嫣笑道，「謝謝您。」

  「小姐，言重了。這老奴有什麼好謝的！」

  張管家不好意思的扭捏道，緊接著問道，「小姐，你沒事吧！」

  「嗯！」

  步菲嫣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我已經想通了。」

  「想通就好。」

  張管家遲疑的看了幾眼，「真的沒事嗎？」

  「真的沒有！」

  等到管家走後，步菲嫣明媚的笑容瞬間消失，呆滯的坐在凳子上。

  「晚上等我。」

  聽到這句咬牙切齒的話，李勇心裡一寒，急忙傳音道，「晚上我要給小姐辦事。」

  「那好，我等你。」

  李勇苦笑連連，「這下好了，徹底把這老傢伙激怒了。」

  休息片刻後，府里的下人又開始忙碌起來，各處的涼棚上空都飄著炊煙。

  馬上就是晚飯時間，他們要忙著先將白粥熬出來。

  為了怕妨礙到別人的工作，步菲嫣急忙起身讓出了位置。經過剛才的事件後，她變的有些玻璃心。

  「小姐！」繡珠關心的喊了一聲，她也察覺到小姐的心情不好。

  步菲嫣笑著寬慰一下，她只是一時有些緩不過來，倒不會起什麼執念給自己加那麼大的壓力。

  找了一個角落，步菲嫣靜靜的看著街上排隊的人群，

  因為她的意見，官府規定凡是要進入安置的營地，一定要接受衛生檢查，否則一律不能放行。

  但是人手有限，審核的速度太過漫長，每天能進入營地災民並不多。

  這樣雖然麻煩一點，但可是相當有益的事，避免了疫病的傳染。

  眼下排隊的人都帶著期盼，希望能早點換進乾淨衣裳，不用在外面風餐露宿。

  但更多的災民只是隨便找了一個地方躺著，慵懶的曬著太陽。

  收回目光，步菲嫣朝對面以及旁邊隨意的打量了一下，或許是沒有災民涌動的壓力，陳婆子與吳夫人，此刻正悠閒的喝著茶。

  隊伍絲毫不見移動的跡象，由於不知道前面的情況，步菲嫣也不好有意思問些什麼。

  「對了！繡珠，你知道孟小姐的涼棚在哪嗎？」

  「這個奴婢就不知道了」

  自從端陽那天后，步菲嫣好久沒見到孟雅蘭，說起來她還真有點想那個，一口一個喊著姐姐的小妹妹。

  仔細搜索了一下街道上的旗子，有「孟」字的到是發現了好幾處，「就是不知道哪家才是？」

  步菲嫣自然不可能挨家挨戶的去問，「想必以孟府的身份，應該不會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