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欺君罔上
2024-05-28 13:17:48
作者: 尉遲有琴
「陛下,請拿出證據來!」司徒赫再開口,仍是索要證據,對新帝的詢問置之不理,天人之姿的西秦皇后也好,真真神女在世也罷,此刻他何來的閒情逸緻去欣賞畫作,還能似新帝般開懷大笑?
血流成河的紫宸殿內,新帝與司徒赫兩方對峙,翟永平早嚇得畏縮在一旁,不敢吐露半個字,新帝的喜怒無常他已見識到了,能避則避,他也無法預料下一個被斬殺的是不是他自己。
新帝絲毫不懼司徒赫的冷麵,也沒計較司徒赫咄咄相逼的態度,哪怕司徒赫忍得青筋暴起睚眥欲裂,新帝年輕的面容仍帶著笑意,輕輕巧巧將舊事一筆帶過:「朕以為赫表兄無所不能呢,原來竟也有赫表兄不知之事,不過也好,不知便罷了。似楊峰、趙拓這等亂臣賊子,企圖詆毀西秦皇后,毀我兩國邦交,甚至對西秦皇后大不敬,朕如何能忍得?來人哪,將反賊拖出去吧,全屍朕是賞不了他了,讓他下一世記著,莫再亂嚼舌根子!」
新帝前言不搭後語,方才才道楊峰趙拓企圖謀反,此番又道他們詆毀西秦皇后,毀了兩國邦交,萬千話語皆由新帝口說無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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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司徒赫幾次三番想拔劍而起,為生不如死的趙拓報仇,然而最終還是只能隱忍下來。哪怕新帝是惡鬼、是畜生,只要他身在高位一日,整個大興便只能任由他糟蹋,若是殺了新帝,司徒家便真正成了叛臣逆賊,以何顏面立足於世?
多麼可笑,龍座上猖狂冷血的新帝,由司徒家一手扶持上位,甚至他司徒赫還與新帝血脈相連。此時此刻,司徒赫已非昔日莽撞少年,他行事顧忌後果,不能任由他心。
「司徒將軍,你膽敢在紫宸殿內威嚇陛下!該當何罪啊你!」翟永平雖不知此身何日失寵,卻敢見縫插針地冒出頭來,在這君臣針鋒相對的一刻,站在新帝身旁,怒斥司徒赫的欺君罔上之罪。
司徒赫這才注意到翟永平。
整個紫宸殿內,高賢不在,新帝的親信唯有翟永平一人在側,方才的那出殘殺忠臣的慘劇,翟永平必定功不可沒。司徒赫不能妄動新帝,卻並不表示不敢動旁人。
在翟永平出聲時,司徒赫飛起一腳,將翟永平當胸踹翻在地,翟永平從新帝腳旁滾了下去,哀聲哼著,披頭散髮,狼狽不已,連一聲叫喚也喊不出。
「親賢臣,遠小人,陛下好自為之!」司徒赫丟下這句話,折身便要走。
任翟永平如何哀嚎悽慘,他又有何懼?正如司徒家不敢妄動新帝,新帝又怎敢妄動司徒家?大廈眼看傾頹,司徒家是新帝最後一道屏障。司徒家興,新帝龍座方能坐得安穩。
翟永平被踹了一腳,沒了半條命,整個身子扭曲變形,硬挺挺地跌在地上,新帝卻笑了起來,絲毫沒感覺自己被侵犯,反而龍顏大悅道:「慢著,赫表兄。」
周成抱起抽搐不已的趙拓,司徒赫早已背過身去,顫抖著將趙拓被斬斷的雙手拾起,又將楊峰睜大的雙眸合上,死不瞑目的楊大人,似有萬千的話想說,都已淹沒在死亡裡頭。
在新帝的呼喚中,司徒赫停住了腳步。
「明日便是正月十五元宵佳節,朕想請赫表兄敘敘舊。正月十六又恰逢皇姐的忌日,還要請赫表兄替朕打點一番,朕想入皇陵拜祭父皇母后同皇姐。赫表兄與皇姐天人永隔已三載,若有什麼要對皇姐說,可得想好了。」新帝幽幽笑道,那笑看起來竟莫名有幾分毛骨悚然。
宮裡何人不知,景元十七年十一月初二,晉陽王發動宮變,當日榮昌公主死生不明,先皇命人遍尋不著,只在藥師塔地宮內挖出了木蓮懷有身孕的屍首。
景元十八年正月十六,昭告榮昌公主病故的消息,修建陵園、建起衣冠冢,與病駙馬同葬,給了天下人交代。
細算下來,他們天人永隔何止三年?
司徒赫與新帝再無話可說,命人抬著一死一傷的兩人出了紫宸殿,趙拓熬不下去,臨出殿門時便已咽氣。
「老趙……」鐵骨錚錚如周成,淚鋪了滿臉,卻硬生生地不能出聲,再多憤怒與痛楚憋在心裡。
司徒赫挺直腰杆,四肢僵硬,雙手握拳,摳得掌心血肉模糊。新帝行事詭異,時而依著禮法,時而惑亂人心,今日紫宸殿之事絕不可能這般草草了之。
「陛下……」
一道窈窕紅艷的身影自台階而上,恰與抬著屍首的司徒赫一行人撞了個正著,那宮妃模樣的女人一聲尖叫,縮在了大紅柱子後頭,捂著嘴道:「司徒將軍,這是怎麼了?」
司徒赫瞥了她一眼,也不曾行禮,抬著人走遠,任由血腥味在皇城內繞了一遭。大興皇宮內住著一個人面獸心的畜生,明目張胆地養著出身骯髒的妓子,那妓子長著一張極似婧小白的臉,媚骨天成。一個連禮數、綱常、人倫盡數不放在心上的畜生,竟成了大興的皇帝。
司徒赫回了元帥府,將心中所想盡數告知伯父司徒大元帥:「大廈將傾,朝臣惶恐不安,今日不知明日事,百姓如何能有安生?這等暴君,若不早日廢黜,另立新君,大興遲早要亡!」
「滿口胡言的畜生!」司徒大元帥狠狠一巴掌打斷了司徒赫的憤怒,兩鬢斑白,渾身顫抖。
「君臣有別,司徒家從來忠於陛下、忠於朝廷,這等大逆不道之事從未存過一絲念想!新君剛立,年幼無知,你不思好生輔佐,助其成明君,助大興一改傾頹之勢,卻心存這等念想,著實是我司徒家家門不幸!若人人似你這般作想,司徒家早已被滿門抄斬!赫兒,今日所言,只當伯父不曾聽見,去宗祠、去你父母靈位前靜思己過!」
司徒赫被打了一巴掌,連撫臉的動作也不曾有,他麻木地哂笑了一聲,不辯不爭地轉過身去,抬頭看向天上疏朗的月色——
婧小白,你看到了嗎?
你不在的日子,一天天黯淡下去了,連一絲希望也不再有。大興也好,司徒家也罷,一日日朝著絕境走,暴君無道,朝臣愚忠,這樣的日子啊……幸好你已不在,否則,你該多失望、多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