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6章 伺候娘娘(2)
2024-05-28 13:14:33
作者: 尉遲有琴
白岳的一顆心都撲在尚在人世的女兒身上,無論她的口吻如何頤指氣使如何不懂禮數冷嘲熱諷,他也絲毫不去計較。只要她活著,什麼模樣她都可接受。
白蒼的立場全然不同,他是犯下了重罪的惡徒,在晏染女兒的面前只想贖罪,哪怕她讓他立刻去死,將他自己千刀萬剮,他也會聽從,連眼也不會眨一下。
若說白蒼作為西秦大帝的舅父,從前他尚能在這個外甥面前任性一二,還能以長輩的口吻規勸他趁早另作打算,可如今卻是半點臉也顧不得了,索性將過往都撕開,露出血淋淋的傷口,他也沒打算再繼續遮掩。
「當年,在去往鳴山之前,我雖不知會遭遇雪狼,可我知曉晏氏部族之中,有不少能人異士,他們能單憑氣味判定一人是否為晏氏族人。換句話說,只需他們聞上一聞,便知曉來人是否為異族……他們從皮面一直嗅到人的骨子裡,聞到血的氣味。」白蒼幽幽說道。
擔心他們聽不明白,又便耐心解釋道:「譬如薄延家的那個孩子,她自小定是跟隨雪狼長大,因此不懼嚴寒,且她的嗅覺天生比尋常人靈敏,若是配合巫蠱之術,她便是絕佳的利器……」
有些話,百里婧從前已單獨同白蒼探討過,白蒼答應會全力助她,自然不會在君執面前說得更詳盡,將梵華被訓練用作尋人之用一事略過不提。不過他已說得如此明了,梵華的身世幾乎不用再猜,以君執的智謀無須刻意隱瞞。
「你方才說得對,當年我之所以篤定能融入晏氏,不被察覺血脈不同、氣味有異,是因為……白家與晏氏本就是同宗同源,這一點,甚少有人知曉,連白家的子孫也多被蒙在鼓裡。」白蒼話音未落,連君執的眼神也微微一變,這種史冊之外的秘密,連他這個一國之君也一無所知,可見隱藏之深。
「古晉國時候,晏氏共分九支,除嫡系之外的八支旁系宗室各司其職,掌控著整個天下的運作。原本一切相安無事,直至有一日其中一旁系宗室因犯下大過被放逐……百餘年後,他們改名換姓回來,挑唆古晉王削奪晏氏地位,以晏氏女為妃,致使晏氏遭受不復劫數,退而隱居鳴山之上。繼而九州大亂,天下二分,這個晏氏的旁系宗室借著亂世之力,從籍籍無名到位高權重,以百年時光將晏氏從史冊上抹去並取而代之。」
「『晏』氏顛倒即為『白』,這便是滎陽白家的來歷。」白蒼字字沉重,似有千鈞之重。
白蒼話音一落,整個殿內安靜無聲,連一貫與他不對付的白岳也沉默不語——家族的秘密多說與長房長子聽,一代一代地傳下去,也仍舊只有少數人知曉。
以白岳在白家的排行和年紀,知之甚少也無可厚非,他原本也不曾參與多少家族的陰謀之中。
「『晏』氏顛倒即為『白』……」君執竟沉吟了半句,唇邊染著喜怒不明的笑。他的身份在這些傳說中一波三折,由他人說。
他身為大秦皇帝,從來自命不凡,以為自己象徵真命天子,可原來在傳說之中,他的妻竟比他要尊貴上百倍——
「得晏氏女可得天下」,這句讖語中最重要的是「晏氏女」,而那個成為九州帝王之人姓甚名誰無關緊要,販夫走卒亦有可能。
因此,若要論血統尊貴,君執該覺自卑才是,畢竟君氏竊國白家卑微,「蒼狼白鹿」的傳說也是虛妄,而他是君氏與白氏的血脈,自然得在他的妻面前低矮下半個腦袋,須得高高捧起她的身子,尊之為「心肝寶貝」「鎮國之寶」……
後又來了反轉,說白氏與晏氏本為同宗同源,他君執似乎又不必太自卑,且他的妻為帶著晏氏血脈的白氏女,又或是帶著白氏血脈的晏氏女,本也無甚差別。
「既然晏氏與白氏本為一家,朕從前若立白露為後,一樣是得晏氏女而得天下?太后也是這般作想?」君執的手臂圈著百里婧的腰,寬大的手掌撫著她的小腹,說出讓百里婧覺得陌生的名字,顯然是問北郡藥王。
百里婧微微側目,卻見君執的神色帶著戲謔,可知他從未將血統血脈這些規矩放在心上。帝王便是帝王,無論他出身如何,是高貴的晏氏女的後人,亦或是街頭螻蟻販夫走卒的野種,他穩坐龍椅之上,傲氣與生俱來,無半分自卑自憐。
白蒼搖頭,竟也難得笑了,微微發苦:「白家當年被晏氏驅逐,族人臥薪嘗膽許久才重新回來,直至今時今日,白家的家規之中占據第一位的仍是家族利益。如今我已離開白氏久矣,也算不得白氏族人,倒是可以實話實說……」
「其實,白家與君氏從來不和,不過是相互提防、相互依仗,彼強我弱,彼弱我強,我這一輩,能完美繼承白氏祖先遺志的人,並非是我,也非白岳,甚至連白川也算不得,而是白瑤。」
「白瑤」是當朝白太后的閨名。
「白瑤能為家族利益做到什麼地步,你我都見識過了。」白蒼望著君執,卻並沒有挑明。
「沒錯,為保血統純正,白家的男兒的確從不與外族通婚,白露為白川之女,若依『蒼狼白鹿』的傳統,你當立白露為後,因白露是白家嫡系宗族中唯一的女孩,可如今……」白蒼的視線落在百里婧臉上,聲音低下去,不敢嚇著她似的,道:「白靜回來了,從生辰上看,她是白露的姐姐,白家的女兒講究長幼有序,這後位該是誰的無可厚非。」
北郡藥王的一番話似是為百里婧的身份正名了一般,可他叫出的「白靜」一名再次惹惱了白岳,白岳擋在北郡藥王同百里婧面前,怒目圓瞪:「不准你叫我女兒的名字!我的女兒也不稀罕做什麼皇后!蒼狼白鹿都是狗屁!」
護女心切,白岳所言皆為真心實意,他護著自己的女兒,不肯讓她受一絲絲委屈,皇后或是庶民,都不重要。
耳邊是兩位舅舅的聒噪和時不時的爭執吵鬧,君執懷裡還擁著他的妻,卻聽他的三舅舅、准老丈人說不稀罕她做什麼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