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新人舊人
2024-05-28 12:58:48
作者: 尉遲有琴
墨問的手原本在袖中攥緊,此刻被她這麼柔柔一握,緊繃的身體放鬆了不少,他灰敗的眼眸閃過些許神采,唇邊的笑容漸漸溫柔,輕點了點頭。
劉桂香對墨問從未正眼瞧過,哪知這病秧子有朝一日居然成了婧駙馬,身份地位遠在她兒子墨洵之上,她為了確定相府主母的地位,也顧不得百里婧是公主之身,便想給她和墨問一個下馬威。哪知百轉千回的挖苦刁難居然被輕飄飄地忽視了,劉桂香頓時死盯著百里婧的背影。
不料,扶著墨問剛走到門檻處的百里婧忽然回過頭來,笑容可掬地看向劉桂香,語氣不咸不淡道:「夫人若是覺得太閒,本宮可以為你找些事來做做,只怕到時候,夫人又會嫌相府太熱鬧了。」
說罷,眼神又意味深長地從李若梅身上划過,隨後,偏頭看向墨問,柔情萬千地叮嚀道:「夫君,小心門檻。」
等到墨問主僕走出很遠,劉桂香忽然回神,問道:「三嫂,婧公主剛剛說什麼?」
李若梅哭喪著臉:「婆婆,婧公主不會惱羞成怒一劍殺了我們吧?她那種狠毒心腸,什麼事做不出?上次派去她房裡伺候的丫頭,半邊臉都被扇腫了,下人們都不敢再去惹她,婆婆怎地當著她的面編派起那個病秧子來了?」
劉桂香頓時氣結:「我編派他?三嫂你……」
原本一丘之貉的婆媳二人轉瞬即撕破了臉,墨譽真是受夠了這聒噪,也不打招呼,折身從後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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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門沒走幾步,就看到隔水相望的花園裡那兩個熟悉的人影。墨譽的眼睛定在一襲薄紅錦緞的窈窕身影上,這女人當著他的面說要糟蹋他大哥,剛剛卻又竭力維護他,弄不清她是什麼心思,若那些溫柔和煦的言談舉止都是做戲,她到底想做什麼?對她又有什麼好處?
正想得出神,忽然,耳邊響起一聲震耳欲聾的吼:「喂!」
墨譽驚得差點一腳踩空掉池子裡去了,回頭見是婧公主身邊那個綠衣丫頭,笑眯眯地對他眨眼睛:「喂,你居然偷看我家婧小白?她可是你大嫂啊!你膽子不小!」
墨譽臉一紅,甩袖而走:「休得胡說!」
木蓮哈哈大笑,尾隨過去道:「小黑子,我家小黑呢?它胖了還是瘦了?餓了還是撐了?咬你了沒有?」
園中的海棠花果然開得繽紛絢爛,粉白、淺紅顏色不一,清風拂過,滿地落英。
百里婧握著墨問的手一直忘了鬆開,墨問也不抽回,任她握著,兩個人一前一後地慢慢踱步,遠山在身後不遠不近地跟著。
不知不覺行到海棠的盡頭,百里婧回過身,正對上墨問溫柔注視的黑眸。
從前她太任性太驕縱,從沒認真觀察過別人看她的眼神,只是永無止息地將目光放在那個人的身上,一遍不夠,兩遍不夠,她想一生一世都看著他。然而,年華偷換,她一轉身,卻發現那人不知何時已經不見,徒留她站在原地茫然四顧,遍身皆是惶恐。
溫涼的手掌,握久了其實就習慣了,百里婧絲毫沒有迴避他的注視,淡淡笑問道:「海棠雖然開了,天卻還是有些涼意,你冷不冷?」
墨問沒有像平日那般簡單搖頭或點頭,而是反握住她的手,溫柔地一筆一划在她掌心寫著。以指代口,他說了四個字——
「你在,不冷。」
與盛大的婚禮相應,榮昌公主回門的排場自然也毫不遜色。出嫁第九日,一大早,左相府前就擁擠不堪,華麗整齊的儀仗列隊,在御林軍護衛的開道中,由內務府的禮官帶領,穿過官員街,直奔皇宮東華門而去。
榮昌公主華貴的轎攆前,一位身穿藍衣的少年騎在白色駿馬之上,眼神乾淨清亮,沿途有不知情的百姓以為他便是婧駙馬,紛紛不吝讚美之詞,然而有些人卻知道這是左相的四公子,而非駙馬爺真身,不由地竊竊私語。
回門之禮十分繁瑣,墨問身子本就不好,在馬背上顛簸久了必定受不了,所以,他便舍了馬,與百里婧一同乘轎。
偌大的轎攆一路平穩地前進著,百里婧出門前對墨問噓寒問暖了一番,可轎子越走遠,她卻越沉默,注意到她的右手一直攥著左手腕上的紅珊瑚珠串,墨問的眉微不可查地擰了擰。
轎攆突然停下,百里婧身子一個不穩,差點朝前栽去,幸而墨問及時攥住了她的右臂,才險險沒有摔倒。隨行的禮官微微撩起轎簾,面露難色地小聲問道:「婧公主,前面的路堵了,只能容一頂轎子過去,您看……」
如果是尋常百姓或者文武百官,遇到皇室公主的轎攆不可能不相讓,百里婧抬眼從禮官撩起的轎簾縫隙里看過去,恰好望見不遠處一襲錦繡白衣。那人高高騎在馬上,姿態端正而優雅,因為離得遠,百里婧看不清他的臉,可他的身形太過熟悉——
那是……韓曄。
沉默良久,唇咬出了淡淡血腥味,百里婧忽然笑了一聲,聲音飄渺:「讓他們先走吧。」
禮官呆住,顯然沒料到婧公主居然如此慷慨大方地讓步,半晌才急急點頭:「是!」禮官自然希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誰讓偏偏這麼巧遇到晉陽王府的回門隊伍呢?要是出了岔子,他幾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可一會兒功夫,禮官又來稟報:「婧公主,晉……晉陽王府那邊退了好幾丈,請……婧公主您先行。」
百里婧唇邊的笑容更大了些,瞧,多麼謙讓的姐姐,多麼慷慨的姐夫,他們是所有人眼中知書達理孝賢恭順的典範,而她百里婧,卻是個爭強好勝陰狠心腸的毒婦。
還有什麼可說的?
百里婧笑:「那就走吧。不要浪費了落公主和落駙馬的一番美意。」
「是!是!起轎!」禮官忙不迭地喊道。
從始至終,轎中的墨問完全被忽視,連他攥著她的胳膊,百里婧也絲毫未發現。她今日穿了一身海棠紅的宮裝,梳著高高的朝天髻,金色點翠的步搖雍容華貴,精緻妝容說不出的嫵媚婉轉,似是存心要將誰比下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