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主母找茬
2024-05-28 12:58:47
作者: 尉遲有琴
許是眼前的畫面太不可思議,大廳里一時安靜無聲,百里婧扶墨問坐下,墨問慣常地輕咳了幾聲,與世無爭的眸子看向主座上的左相。
「喲,沒想到婧公主說的都是真的啊,自從做了婧駙馬,大哥的身子果然好了不少,連尋常從不露面的家庭聚會都特意來了。」老三墨洵始終如一地發揮他輕賤的嘴上功夫。
「可不是麼?如此鶼鰈情深,真讓二弟我羨慕非常啊!」老二墨覺勾唇笑道。
左相對這兩個兒子完全無法管束,便充耳不聞地忽視他們所有的言語,瞧了墨問一眼,卻不是對他說話:「遠山,大公子的身體可好些了?若是仍舊虛弱,明日的回門之禮可讓譽兒代他去,想必陛下和皇后娘娘也不會怪罪。」
墨問聽罷,連咳了好幾聲,百里婧注意到他的眸子黯了幾分,她也不知他身體如何,只知他有苦難言。
遠山彎腰笑道:「回相爺,大公子昨日就曾對奴才說,婧公主貴為皇女,回門之禮必然隆重,他若不出席,肯定會損了相府和公主的顏面。加上近日春暖花開,大公子的身子好了許多,明日可以與公主一同回宮見禮,請相爺不必憂慮。」
左相聽罷,捋了捋他的鬍子,卻是若有所思。
左相墨嵩出身低微,乃一屆文弱書生,後來攀附上翰林院大學士的千金才得以步步高升。哪知他官路恆通之際,鄉下的髮妻卻突然帶著一個病弱孩童找上門來,他「陳世美」的行徑被揭露無遺。
原配夫人大發雷霆要與他和離,他不得已只好拿了些銀子想打發了髮妻,然而,他那從小結髮的妻性子太烈,竟當著他的面一頭撞死在冰冷城牆上,只留下個病弱不堪的孩子。
這孩子,便是墨問。
墨問是他人生中不堪回首的一段醜聞,且堂而皇之地占據了他長子的位置,使得盛京城裡人人都知墨嵩的長子虛弱,失語,他這十年來請了無數的名醫大夫替墨問診治卻全然不見效果。爾後,墨問年紀見長,又相繼剋死了三房妻室,左相對他徹底失望,只遣了些丫環小廝在偏院照料,其餘一概放任自流,再不問其生死。
若不是半個月前聖上突然賜婚,他幾乎快忘了這病弱的長子。可哪怕是賜婚,左相仍舊戰戰兢兢——墨問剋死了三房妻室那都是普通人家的女兒,打發打發也就罷了,偏偏這回是景元帝的寶貝榮昌公主,若是嫁入相府出了什麼亂子,他如何擔待得起?
因此,墨問一直讓左相墨嵩十分不痛快,且他偏執地認為墨問是來替他死去的娘討債來的,所以才如此陰魂不散,讓他時時刻刻不得安寧。
遠山跟了墨問很多年,對他的一言一行很是了解,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左相揉了揉眉心,嘆氣道:「那就這麼定了吧。明日大公子和婧公主一同進宮去。」
說罷,卻還是對墨問很不放心,左相又道:「譽兒,明日你也同你大哥大嫂一起入宮,若你大哥有什麼不明白,你且教教他。」
墨覺墨洵又是一陣嗤笑。墨譽看向墨問,見他的臉色蒼白,眼眸低垂,似乎連頭都抬不起來似的,心裡對百里婧越發不滿,若不是她,大哥何須受此罪責?
要事說完,左相先回了書房,老二老三雖是紈絝子弟,可因為左相的緣故都有官職在身,見再沒什麼好戲可瞧,也都紛紛起身公幹去了。一時間,前廳倒只剩下墨問、墨譽和內眷丫頭們。
百里婧側頭問墨問:「要回去休息麼?」語氣溫柔之極。
墨問的唇微抿著,注視著她的眼神卻依舊柔和,他輕搖了搖頭。
百里婧猜不透他什麼意思,遂看向遠山。
遠山還沒回答,就聽到身側響起一聲嘲諷:「喲,這家裡頭只剩下些閒人了,什麼事都不會做,光長了張會吃飯的嘴。」
百里婧朝聲音來源處看去,只見劉氏扶了扶頭上的金簪,又拿帕子掃了掃衣袖,一身黑色繡金的綢緞錦衣,說不出的華貴姿態。
劉桂香是相府主母,雖然出身低微,卻頗有手段,因曾是亡夫人的粗使丫頭,她平日裡對老二墨覺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輕易不去招惹他,對墨問和墨譽卻從沒給過好臉色。墨問十年不出相府,墨譽剛剛參加了會試,結果還未知,因此也算賦閒在家。連指桑罵槐都不用,明擺著是在罵他們。
老三的媳婦李若梅忙走上前,頗為善解人意道:「婆婆,為了張羅七日流水席,您辛苦了,媳婦給你捶捶背吧。」
畢竟是親兒媳,就算再怎麼不和,此刻也都站成一條線了,劉氏連連誇她:「還是三嫂最懂事。飛鴻池那木欄杆修好了沒有?」
李若梅一副委屈的可憐模樣:「婆婆,還沒有,那些下人手腳太不利索。不是媳婦說,飛鴻池那邊風景雖好,卻也不大吉利,我和二嫂好端端地就掉下去了,還感染了傷寒,到現在都沒好呢。」
墨覺的媳婦榮雪雁找到機會搭腔道:「是啊,從前的飛鴻池一直好好的,這幾日卻出了這等怪事。我看哪,不是妖魔纏身,就是神鬼附體,相府里的魑魅魍魎又開始作祟了。」
墨問素來被稱為不祥之人,娶了新婦,多則半年,少則半月都因不治之症而亡,所以,他住的偏院常年無人敢接近,這魑魅魍魎之說相府里的人也是半信半疑。
墨譽脾氣躁,起初劉氏的一番話他還能忍,現在見李氏和榮氏越說越離譜,不由地火了,站起身來,怒道:「二嫂,三嫂,你們有什麼話回去慢慢說,家醜外揚,沒得讓丫頭小廝們看笑話!」
李若梅頗不滿地冷笑道:「哼,小叔說的什麼話呀!我雖讀的書不多,卻也些許認得幾個字,這『家醜不可外揚』,小叔莫不是在指桑罵槐吧?說者無意,只怕聽者有心哪!」眼神若有似無地瞥向靜坐的墨問。
「你!」墨譽素來不逞口舌之快,被李若梅這麼一轉,氣得說不出話來。
一盞茶還沒喝完,耳邊已經如此聒噪,百里婧忽然輕握住墨問的手,柔聲道:「夫君,久坐傷氣,我見花園中的海棠開得不錯,不如我們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