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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只供茶飯,不管閒事

2024-04-30 08:14:33 作者: 阿瑣

  小晚曾經吃過無窮的苦,見不得別人可憐,蹲下來溫柔地說:「大娘,請到店裡坐一坐,我給你們拿水拿吃的。」

  她伸手要攙扶母女倆,可是她們卻蜷縮成一團,小晚從年輕女子破碎的衣袖上看見底下的肌膚,有她再熟悉不過的光景,她下意識地抓住了姑娘的胳膊,掀起衣袖,只見一條條鞭痕觸目驚心。

  「這是?」小晚的心,頓時揪在一起。

  「姑娘,我們只想要口水喝,不要讓別人看見我們好嗎,求求姑娘。」年長的婦人將女兒護在身後,眼中含淚哀求道,「姑娘,別叫人發現我們的行蹤,求求你。」

  小晚已是心疼得不行,眼裡噙著淚,連聲道:「我知道了,大娘您等一等,我這就去給你們拿水。」

  「井水就行,我們……」大娘見小晚往店裡走,攔著說不要太麻煩,可是小晚已經跑了。

  客棧大堂里,凌朝風還在與岳父攀談,穆工頭也算是走南闖北的人,頗有幾分眼界,聊一聊各地的工程大事,氣氛尚好。

  此刻穆工頭把話題轉回閨女身上,帶著幾分愧疚說:「不知小晚如何與你說過去的事,但我自己明白,十七年來我對不起這個女兒。可我要養家餬口,長年累月都不在家裡,實在是……哎,說什麼都沒用,只盼凌掌柜能多疼惜她幾分,那孩子心眼好心腸軟,一定會好好伺候你。」

  岳父說著這些話時,凌朝風的餘光卻瞥見小晚偷偷跑回來,趁人不注意閃去廚房,少時又偷偷跑出去,用木盆裝了好些東西,行色匆匆的,看來是後門有什麼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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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還是從容地應付了穆工頭:「請您放心,小婿會好好照顧小晚。」

  後門柴堆旁,小晚捧著大木盆來,裡頭一壺茶兩隻碗,幾隻大肉包子,還有兩碟小菜,她擺下東西說:「大娘,你們先吃,我再去拿一些來給你們帶著路上吃,你們還要走多久的路,你們……」

  她問著,可是娘兒倆卻顧不得回答,她們好幾天沒吃,早就餓瘋了,狼吞虎咽的模樣,看得人心疼。

  小晚便自己跑回去,想再包些乾糧,恰好被她爹看見,穆工頭嗔道:「閨女,鞋子別刷了,你來坐下說說話,怎麼好把姑爺一個人撂下,再叫爹好好看看你。」

  「我、我很快就來,就快刷好了。」小晚這般藉口著,還是跑開了,把廚房剩著的白面饅頭都包起來,裝了兩袋水,屋檐下風乾的蘿蔔條也抓了幾根塞進包袱里,急匆匆又跑回後門去。

  可是,柴堆旁空空如也,除了木盆碗碟,娘兒倆還有那些吃的,都不見了。

  小晚抱著包袱朝兩頭看了看,往白沙河碼頭去的方向,有兩道身影鑽進了路旁的樹叢里。

  「你在看什麼?」凌朝風的聲音突然傳來,小晚一慌,手裡的包袱落在地上。

  凌朝風緩步走來,撿起包袱,稍稍解開看了眼。

  小晚擺手道:「我不是要跑,也不是給我爹拿的,相公,我……」

  凌朝風沒有計較也沒追問,只道:「岳父要走了,我們去送送。」

  他們進門,包袱被隨手擺在一邊,夫妻倆送到門前,吩咐二山套了馬車,將穆工頭送回去。

  穆工頭連聲道謝,走時又看了看女兒,猶豫再三後,從貼身的錢袋裡摸出一塊碎銀子,挑了大的那一塊塞給小晚,說:「閨女,爹對不起你,也對不起你娘,往後跟著掌柜的,要好好過日子。」

  提起親娘,小晚忍不住熱淚盈眶,終究是親爹,她含淚答應著,叮囑爹爹路上小心,天冷加衣,二山便駕車馬車,把穆工頭送走了。

  馬車漸行漸遠,凌朝風上前摟過妻子的肩頭:「外面風大,進去吧。」

  「唔。」小晚忍住了哭泣,擦掉眼淚,輕聲道,「相公,謝謝你招待我爹,還給他那麼多東西。」

  凌朝風沒說什麼,帶著她回店裡,恰好聽見張嬸奇怪:「這隻包袱做什麼用的,可是穆工頭丟下忘了的?現在去追,來得及嗎?」

  小晚忙跑來說:「嬸子,交給我吧。」

  她拿過包袱,轉身見凌朝風淡淡地看了自己一眼,小晚心底一顫,她是不是照實說比較好,可是那位大娘懇求她,千萬不要讓別人發現她們的行跡。

  之後半日平平無奇,小晚在廚房跟著彪叔打下手醃鹹菜,二山送了穆工頭後,另在凌朝風那兒領了差事要辦,一時半會兒不回來,張嬸笑著說:「倒是想聽二山回來說你家的光景,你給老爹準備了這麼多東西,你後娘這回總該高興了吧。」

  小晚搖搖頭:「我不在乎她。」

  話音才落,店堂外傳來馬兒嘶鳴的動靜,還以為是二山回來了。

  小晚倒了一碗茶,要送來給二山喝,卻見門前堂而皇之闖進來四五個衣著體面的人,不是衙門裡的,也不像走江湖的,一個個鼻孔朝天,不把人放在眼裡。

  「掌柜的是哪個?」他們毫不客氣地說,便猜得出不是本地人,那口音聽著,像是北邊的。

  凌朝風神情淡漠地走出來,微微看了他們一眼,為首的人也是一怔,必是想不到在這荒郊野嶺的,能遇見這般氣質不凡的人物。他頓了頓,又揚起傲氣道:「我們是京城來的,府里丟了一個婢女,一路追到這裡。告誡掌柜的一聲,但凡見到一對母女落荒至此,若是綁了她們通知我們來拿人,我家老爺必有重賞。或是將她們趕走,我們也不計較,可要是收留藏匿有包庇之心,我家老爺來頭可不小,掌柜的若還想在這裡做生意,最好聽我這一句。」

  凌朝風淡淡:「小店開門做生意,客來客往,只供茶飯酒水,不管閒事。」

  那人哼笑一聲:「那最好不過。」想一想又說,「既然來了,拿些吃的來,爺幾個正餓了。」

  他們大吃大喝一通,甩下銀子便揚長而去,像是說要去碼頭看看,騎著馬就走了。

  夜色將至,外頭已經看不清遠處的光景,凌朝風收起銀子後,不見小晚在店裡,張嬸忙著收拾也沒在意,他略思量,便朝後門走來,果然見昏黃暮色里,小晚提著剛才那隻包袱,四下張望。

  「你要去哪裡?」凌朝風問。

  小晚惶然回過身,緊緊抿著唇,夫君則一臉嚴肅,冷然道:「回房去。」

  回到自己的屋子,小晚還抱著那隻包袱,沒能把這些吃的送給那娘兒倆,她好不放心。

  剛才那幾個自稱從京城來的,要找的人似乎就是她們,京城到這裡,那麼遠的路,她們怎麼來的,而那幾個人,凶神惡煞,怎麼看都不是好人。

  不久,凌朝風也回房了,關上門,夫妻倆對視一眼,小晚神情不弱,她有她的道理。凌朝風也沒有劈頭蓋臉地責備,先耐心地問了問,到底怎麼回事。

  聽罷,輕輕一嘆:「這裡每天都有各色各樣的人來來往往,窮的苦的乞討要飯的,你每一個都管,管得過來嗎?」

  小晚低著頭,沒出聲。

  凌朝風道:「你不知人家什麼來路,就隨便出手相助,萬一惹禍上身,害了自己也幫不了他們,又有什麼意思?」

  他伸手要抽出小晚懷的包袱:「把東西給我,這件事,別再管了。」

  「可是……」小晚卻抓緊了包袱,帶著怒氣,「相公,那姑娘身上有好多好多傷痕,一定和我從前一樣,天天挨打。為什麼,為什麼就有那麼多人喜歡把人往死里打,打人到底有什麼樂子?」

  凌朝風皺眉:「她渾身都是傷?」

  雖然能理解小晚為何記掛兩個陌生人,可凌朝風一時半刻也幫不上忙,派人去找,必然惹出動靜,可能還會害了她們,只能等明天去打聽到底是什麼來頭是怎麼一回事,再做商議。

  聽說夫君願意救那母女倆,小晚安心了,還主動認了錯,她不該瞞著相公,凌朝風反過來哄了哄她,天黑後,早早便睡了。

  可十多年的虐待折磨,讓小晚對這種事特別敏感,那姑娘身上的傷痕,在她眼前揮不去散不開,一夜沒能睡踏實,隔天清早,天沒亮就醒了。

  凌朝風看著她悄然起身,坐在鏡子前梳妝,不似平日那般明朗活潑,拿著梳子半天沒動靜,滿身心事重重。

  「砰砰砰……」的聲響突然傳來,底下店門被敲響,小晚回過神,倏地站了起來,心裡像是感應到了什麼,但見凌朝風也翻身起來,隨手拿了袍子穿上,兩人匆匆下樓,二山也披著衣裳來看動靜了。

  二山上前開門,門才打開,一副軟綿綿的身體倒在他身上,慌得二山手忙腳亂,接著就跟進來一位年長的婦人,滿身塵土狼狽不堪,伏在地上磕頭說:「救救我們,掌柜的,求您救救我們……」

  凌朝風濃眉輕鎖,耳畔依稀聽得馬蹄追來的動靜,聽得小晚在那裡大喊:「姑娘,你醒醒啊?」

  他與二山對了眼色,二山忙將人扛起來,往後面奔去,凌朝風攙扶起那老婦人:「大娘,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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