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相公的名字
2024-04-30 08:14:31
作者: 阿瑣
凌朝風請他進店喝口茶,那捕快謝過,說:「待新君登基,便要大婚,這幾日各地貴族的千金都往京城去參加選秀,有路過咱們這裡的,縣太爺總要殷勤照應,我們忙著呢。」
只見張嬸包了切好的醬牛肉,熱情地塞到捕快手裡:「您晚上加個菜,下回不當值,便來店裡喝酒。」
彼此客氣了幾句,那人便走了,小晚再看貼在牆上的告示,實在沒幾個字認識。
只因白沙河碼頭到白沙鎮,有二十里地路上沒村沒店的,凌霄客棧便成為唯一可周轉的地方,朝廷有什麼大事,衙門總是要往這裡知會一聲,雖然凌霄客棧在當地百姓嘴裡名聲不大好,凌朝風在衙門裡,倒是很吃得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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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認得幾個字?」凌朝風走來,笑問,「念給我聽聽。」
小晚紅著臉,咕噥道:「明知道我不識字,還要取笑我。」
凌朝風卻問:「想學嗎,想學的話,咱們就正經地學,不鬧著玩的。將來咱們有了孩子,娘親若不認字,怎麼教他們?」
小晚的臉更紅了,見張嬸捂嘴偷笑著走開,她輕輕捶打了夫君一下,急道:「青天白日的,哪個要跟你生孩子了。」
她轉身要跑,被凌朝風捉回來,正經說:「晚晚,想念書嗎?」
小晚忙站定了,認真地點頭:「想,可是現在念書還來得及嗎?」
「來得及。」凌朝風把二山叫了出來,讓他找從前念的啟蒙書。
他們回到店裡坐下,不多久二山送來一本《三字經》一本《千字文》,凌朝風說:「把這兩本書的字認下背下,就差不多了。記帳也好,將來……」
小晚不等他說出什麼教孩子的話,就把書搶了過去,含笑瞪了他一眼,不許他胡說。然後愛惜地翻開書頁,甚至湊到鼻尖,聞了聞油墨的香氣。
張嬸笑問:「誰來教,怎麼學?是正經請個先生,還是掌柜的你自己教?」
凌朝風道:「到九月才有大客來,我正好閒著,我自己教便是了。」
小晚專注地翻著書頁,雖然不認得幾個,可她終於也能念書寫字。村里雖然只有男娃可以上學,可家裡只要不太窮,也會把女娃送到秀才家認幾個字,小晚自然沒這樣的機會,她七歲就去後山砍柴了。
一頁一頁地翻,忽地眼睛一亮,小晚指著那一句「曰國風,曰雅頌。號四詩,當諷詠。」中的風字,笑意盈盈地看著凌朝風:「相公的名字。」
張嬸哎喲一聲:「我可待不下去了。」
見他們都跑了,小晚羞得滿臉通紅,凌朝風卻道:」既然要學了,不許瞎糊弄,九月前把《三字經》背下來,重陽節有大客人來,重陽節前,我便要考你的。過了重陽節,咱們再學千字文。」
小晚抱著書,認真點頭:「我一定背下來。」
彪叔把炒好的栗子送出來給小晚吃,見她捧著書,笑道:「咱們店裡,又要多一個讀書人了?」
小晚想到這書是二山的,便問:「二山哥哥,你也念書嗎?」
凌朝風則道:「明年開春,二山就要去考秀才。」
小晚很驚訝,見二山站在邊上笑,他靦腆地摸摸自己的腦袋:「還不定考不考得上呢。」
凌朝風卻肅然道:「新君即位,必然要大選人才,你若有心,就別荒廢了。」
二山忙道:「掌柜的,我記下了,絕不荒廢。」
那之後幾日,店裡沒什麼客人,小晚就天天捧著書,凌朝風教幾句,她便念幾句,是個聰明的姑娘,學得很快。
這一天,一艘船靠在白沙河碼頭,下來百十來號的人,都是離鄉去外頭打工的,而凌朝風早就告訴小晚,她爹也坐這班船回來。
她站在客棧門裡,望著走過的一波又一波人,很快在人群里找到了親爹,但是爹爹直等走到了客棧門前,才認出自己的閨女。
「小晚……真是你?」穆工頭放下手裡的包袱,揉了揉眼睛,「閨女,是你嗎?」
小晚眼睛一熱,上前幫爹爹拿東西:「是我呀,自己閨女都不認得?」
凌朝風緩步出來,把穆工頭唬了一跳,竟是見這儀表堂堂的年輕人沖自己彎腰作揖,道一聲:「小婿凌朝風,見過岳父。」
穆工頭張著嘴,結結巴巴地應著:「好、好……」
他們在店裡坐下,張嬸送來茶水點心,穆工頭好奇地打量著店裡。
他雖然很少在家,可也聽過凌霄客棧的傳聞,他們往來碼頭總要經過這裡,而穆工頭記得,大概十幾年前,路上突然開出一家客棧,等他再回家時,提起這家客棧,村里人便都說是黑店,後來每每經過,都是離開八丈遠不敢靠近。
「爹,你的鞋怎麼都是泥。」小晚說著,便道,「你脫下來,我給你刷一刷,不然回家去,娘該說你了。」
當著女婿的面,穆工頭覺得不好意思,可小晚早就給父親準備好了東西,從邊上的包袱里拿出一雙新鞋,穆工頭拗不過,只能換下了。
「我去去就來。」小晚捧著父親的鞋,與凌朝風說,「你和我爹說會兒話吧。」
凌朝風頷首,待小晚走後,對穆工頭道:「媒婆下的聘禮,本以為岳父是知道的,不想岳父竟不知這件事,婚禮匆忙,委屈了小晚,實在是小婿的不是。」
要不是凌朝風派人去找到他,穆工頭完全不知道大閨女已經嫁人,此刻看著客棧里的光景,看著女婿一表人才,心裡不禁嘀咕,文保他娘倒是把小晚嫁了個好地方。只不過這凌霄客棧名聲在外,心裡多少有點懸。
後門井邊,小晚打了水,坐在板凳上給爹爹刷鞋,忽然聽見什麼動靜,她往柴堆那邊看,那裡人影晃動,像是有人躲在那裡。
小晚心裡一慌,但想丈夫和彪叔他們都在店裡,沒什麼可怕的,便壯起膽子走過去。
「你們……」只見柴堆後頭,躲著一對母女,年輕的瞧著和自己差不多,年紀稍大一些的,許是她的娘,她們蓬頭垢面衣衫破爛,嘴唇都裂開了。
「姑、姑娘,能給口水喝嗎?」年長的那位,懇求道,「我們想喝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