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承諾
2024-04-30 07:40:55
作者: 秦越27
離開靈泉庵之後,凌無雙便騎著馬背著行囊一路南下,這一次,她一定要緊緊握住謹言的手,再也不放開。
如今年輕一輩們都找到了各自的歸宿,順帝老懷甚慰,並慶幸自己身邊也有佳人相伴。
或許是因為剛經歷了一遭生死劫難,讓順帝看開了一切,並下定決心,待太子冊封大典一過,他便會放手讓老三去處理朝政,待老三能夠獨當一面之時,他就安安心心的禪位,退居幕後,做一個逍遙自在的太上皇,帶著白茹雲四處遊山玩水,踏遍大褚的大好河山。
順帝一行人正欲離開靈泉庵時,一個身影從幾人跟前經過,順帝只覺那比丘尼有些面善,還是常廣提醒了他一句,「陛下,方才過去的那位師太似乎是平南伯的髮妻肖氏。」
聽到「肖氏」二字,順帝腳步一頓,回身看向了遠去的那個單薄的背影,吩咐常廣道,「去把她請過來,朕有些話要對她說。」
當年肖貴妃被惠妃陷害,不僅白白丟了一條性命,害得他和老三父子離心,還害得平南伯府妻離子散,他不得不承認那時的他也有錯,若是他肯聽肖貴妃的解釋,肯信任肖貴妃,又何至於釀成這般大錯。
不悔師太也沒想到順帝竟然還能將她認出來,早知如此,她便應該繞道走,可眼下,她不得不和順帝見這一面了。
蒼翠繁茂的大榕樹下,順帝坐在石凳上,不悔師太站在他面前,臉上的神色無悲無喜,平靜無波。
「你如今的法號是不悔麼?可是寓意不悔自己當初的選擇?」
順帝記得當年肖氏同肖貴妃一樣出色,且比肖貴妃更加有膽識,否則她也不可能以京都第一才女的身份去給平南伯做繼室,要知道當年上肖家求娶的青年才俊數不勝數,若不是肖氏年紀比自己大了許多,順帝後宮裡的肖貴妃,恐怕就是她了。
「正是。」
沒有多餘的話,不悔師太心中亦是沮喪,她已遁入空門這麼多年,卻還是沒有學會真正的放下,在面對順帝時,依舊克制不住內心的怒氣。
不悔師太低頭垂眸,手執佛珠,順帝雖看不清她的神情,但還是感覺得到她對自己的不滿,她到底還在怨他。
「當年是朕對不起你,更對不起婉容。」
婉容是肖貴妃的小名,當年順帝還寵愛她時便是這麼稱呼她,現在回想起來,肖貴妃的音容笑貌還歷歷在目,她模樣長得靈氣,又愛笑,當初順帝對她可謂是寵冠六宮,然而正是因為對她格外的寵愛,所以當他看到她一絲不掛的同另一個男人躺在床上時,才會氣到失去理智,恨不得親手殺了她。
「阿彌陀佛——」不悔師太一聲長嘆,「天道輪迴,如今作惡之人已經得到他們應有的業報,陛下也已受到了相應的懲罰,此事便不必再憶再提,過去的就讓它隨風而去吧。」
不悔師太從沒想過順帝竟然會低頭向自己向婉容道歉,他可是高高在上的帝王,手握生殺大權,沒有人敢說他有錯,可他卻主動認了錯,一瞬間,不悔師太的心便釋然了。
見不悔師太原諒了自己,順帝終於輕鬆了一些,他又道,「朕欲立翊兒為太子,並追封婉容為皇后,諡號仁昭,朕能彌補的,也只有這些了。」
順帝知道人已逝去,就算做再多也無法讓人死而復生,也唯有儘可能的做一些事,才會讓他心裡好受一些。
他的想法,不悔師太自然明白,就在她不知該接什麼話時,順帝突然提起了韓松。
「還有一事,朕已做主賜婚韓松和郡主,就等南境太平之後,鎮南王和王妃回京同平南伯一起商定婚期。」
韓松和司馬嫣兒這樁婚事可謂是門當戶對,兩人又是兩情相悅,平南伯在得知賜婚一事當日就入了宮謝恩,而今日又恰好遇見了不悔師太,此事自然應該同她知會一聲。
沒有哪個母親在聽到自己孩子的消息時還能做到無動於衷,即便是遁入空門的不悔師太亦是如此,她神情微怔,隨即一抹淺淺的慈愛不著痕跡的從她眼中溢出。
不同於上一次不悔師太從凌無雙那裡得知女兒出嫁的消息,因為她知道賢王是個好孩子,所以她放心把女兒交給他,而郡主自幼生長在南境,又很少入京,她很想問順帝,郡主是個什麼樣的女孩,可她還是忍住了,她在心底提醒自己,她已皈依佛門六根清淨,這些事已經和她再無關係,她不該去問去在意,有違修行。
不悔師太平靜的表現讓順帝眸光黯淡,平南伯一家到底是沒辦法再團圓了,即便是韓松的婚事,也不能讓不悔師太為之所動,這讓他難免惆悵,深知自己是無法彌補了。
這次短暫的會面後,順帝一行人下山離去,不悔師太卻再難靜心參禪,她難以抑制的想要知道自己的一雙兒女過得好不好,平南伯他是否康健,就連敏音師太都看出了端倪。
「不悔,你可是心中有什麼解不開的惑?」
敏音師太德高望重,她的話讓不悔深感慚愧,雖然只是暫居於靈泉寺,可敏音師太對她傳道解惑讓她受益良多。
不悔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敏音師太卻已經知道了答案,她會心一笑,「你下山去吧,下山之後,你就會解開你心中的惑。」
凌無雙騎著馬日夜兼程地順著南下的官道追趕謹言,無奈於這一路都未曾見到他的身影,眼看著夜幕降臨,見路旁的河岸邊有趕路的人燃起了篝火,凌無雙便勒緊韁繩停下了腳步,打算同這些趕路的人湊在一處過夜,這些日子的夜裡她便是這麼過來的。
在休息之前,她得先餵飽馬,於是她拉著馬來到了河邊,馬兒低頭在河中飲水,她輕輕撫摸著馬背上的毛,望向皓月下波光粼粼的水面,有青草夾雜著晚露的香氣拂過鼻尖,同時還有一陣淡淡的熟悉的藥草香氣。
她驀然回頭,環顧四周,只見不遠處的河岸邊,月色的剪影下,一道再熟悉不過的頎長身影,正身姿筆直的牽著一匹馬站在河邊,眺望著煙波浩渺水光瀲灩的河面。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凌無雙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境,她放開韁繩,迎著風沐著月光,不管不顧地向那道身影奔跑而去,她看到他轉過頭來,發現了她,凝視著她,直到看著她踩著月影衝到了他的面前猛地撲進了他懷裡。
「芮晗——」
不等他開口吐出剩下的話語,便已經咽了下去,就在他低頭時,她驟然踮起腳尖捧住他的臉,吻上了他的唇。
唇齒相觸的陌生感覺,卻是彼此熟悉的氣息,這是他們第一次擁吻,緊張又欣喜,柔軟而甜蜜,仿佛會上癮一般難捨難分。
當兩人氣喘吁吁的分開時,皆是臉頰滾燙,尤其是謹言,他一臉的難以置信。
「芮晗你……怎麼會在這裡?」
聽到謹言的話,凌無雙毫不掩飾自己的生氣,氣呼呼地罵他道,「因為你這個傻瓜竟然敢拋下我不辭而別,所以我只好快馬加鞭的追上你,好把你狠狠打一頓!」
謹言有些不知所措,還有些不明白,「聖上不是賜婚你和梁太醫了嗎?你和他——」
他話還未說完,凌無雙一拳就捶在了他堅硬的胸膛上,仿佛是發泄怒氣一般,接著又是第二拳第三拳一拳接著一拳地打在了謹言的身上,謹言忙握住了她的兩隻手腕制止了她,雖然她打的並不用力,他也感覺不到疼,可他就是沒來由的心疼她,一把將她拽進了自己的懷中,緊緊地抱住了她。
依偎在他懷中的凌無雙竟是雙眼通紅的哭了,她滿腹委屈帶著哭腔的罵他道,「謹言你好沒良心,你怎麼能拋下我一走了之!我們不是已經說好了麼,要一輩子都在一起的,你怎麼能說話不算話!」
謹言亦是淚濕了眼眶,他又何嘗不心痛難受,這些天他也是渾渾噩噩的一路走走停停,可不管走到哪裡,心裡眼裡全都是她,他也想永遠都和她在一起啊。
「芮晗——」
謹言壓抑住喉頭的哽咽,他不想讓自己再繼續理智清醒下去,他想要自私一次,「你真的想好要和我過一輩子麼?」
懷中的人兒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鼻音濃濃地警告他,「以後不許你再丟下我悄無聲息的離開,如果再有下次,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你,然後挖個坑把你埋了!」
謹言被她的話逗笑了,凌無雙猛然推開他,臉色愈發難看,不等她發火,謹言立馬認錯道,「好,我發誓這輩子都不會再丟下你獨自離開了,我會用盡餘生來好好陪著你。」
「這才像話。」
凌無雙像是想起了什麼,拉著謹言就走到了正低頭吃草的馬兒旁邊,從行囊里拿出了一道聖旨遞給了他。
借著月光,謹言緩緩打開了聖旨,看到了聖旨上寫著他和凌無雙的名字,心中訝然,「陛下竟賜婚了我們?」
「不僅如此,陛下還將江淮的墨家老宅還給了你。」
墨家老宅因為墨家遭遇滅門一直無人打理,又因為是凶宅而無人敢問津,最後由朝廷出面將那宅子收歸了國有,作為別院驛館給了歷任的知府使用,如今又回到了謹言的手上。
凌無雙的話立即讓謹言明白了她話中的意思,「你要陪我一起回江淮?」
「對。」凌無雙神色沉靜地點頭道,「我曾對你承諾過,一旦我的事情結束,我就陪你一道回江淮查墨家當年的事,我不會食言。」
謹言眼眶一熱,溫柔地將凌無雙攬入了自己懷中,此時此刻,他的心境異常的複雜,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他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又是個身子有殘缺的人,卻能得到她的青睞,不離不棄,他不知這是他幾世修來的福分。
凌無雙伸手環住謹言緊實的腰,臉頰貼著他的胸膛聽著他強有力的心跳聲,感受著他的溫度。
在習習晚風及蟬鳴蛙叫聲中,傳來了她輕柔而堅定的話語。
「謹言,到了江淮以後,我們就成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