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弒君
2024-04-30 07:39:31
作者: 秦越27
敬王也沒想到嶺南還有礦產的優勢,要不是經過司馬澈的提醒,他都差點忘了。
沒有朝廷的准許,普通百姓動不了礦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一座座礦山好端端的佇立在群山之間,再加之嶺南落後,缺乏能夠尋找礦脈的能人異士,根本就沒有人會往礦石去想。
既然來了嶺南,敬王自是要把這裡的所有潛能都激發出來,沛城雖說又小又破,卻有一個極大的優勢那便是易守難攻,只要把兵馬糧草準備齊全,他相信在這東南一隅想要保全自己就沒什麼大問題,接著再想做點什麼大事,也算是有了底氣。
這一點,敬王同鎮南王有幾分相似,當然,鎮南王並非是被迫去的南境,他是主動請纓,當年他抵達石城時,也是一片荒蕪的景象,但經過他的一番治理,如今的石城,已然能夠同南蠻的都城勐都相提並論。
身為鎮南王之子,司馬澈自幼對自己父親的那些治理手段耳濡目染,多少可以給敬王提出一些建議,就比如開墾梯田以及發展混合農業。
嶺南多丘陵及沼澤湖泊,地勢平坦的耕田極少,嶺南百姓沒辦法自給自足就只能靠做別的營生來換取從北面倒賣來的大米,一旦遇到天災北面來的糧商哄抬物價,那百姓連吃飯都成問題。
為了徹底解決此事,敬王拿出了自己的地無償讓老百姓開墾做梯田耕種,一開始百姓們還不肯相信,直到敬王出現在丘陵的半山腰上,他脫下鞋襪撩起袍角,親自手持鋤頭帶頭墾荒,百姓們這才一哄而上,紛紛拿起了鋤頭牽來了耕牛,熱火朝天地大幹起來。
聽聞此事的曲知府曲岩對於敬王的言行大感詫異,他是一方父母官,且在嶺南這樣的清苦之地一待就是十年,從未想過嶺南會有什麼巨大的改變,直到今時今日,他才發現,嶺南不是不能改變,而是沒有機會去改變,現在機會終於來了。
關於敬王的傳言,他也不是沒有聽說過,他原以為敬王同傳言中一樣,只是個不受聖上待見的皇子,一直鬱郁不得志,也沒什麼本事,可如今看來,傳言皆不可信,誰能想得到堂堂皇子可以放下尊貴的身份在田地間揮舞鋤頭干農活,且還這般樂在其中。
這樣想著,曲岩捋了捋花白的鬍鬚一聲長嘆,可惜了敬王,若不是聖上突遭變故,朝政已被太子把持,或許這儲君之位,他還可爭上一爭,眼下卻是全然沒有了希望,且他的一舉一動,還被太子忌憚著。
瞧著桌案上已經寫好的摺子,曲岩思忖了片刻,將那摺子撕碎,又另寫了一封,在新的奏摺中,曲岩隱瞞了敬王開墾農田以及欲挖礦煉鐵造兵器這些事,只向朝廷上報了敬王已抵達沛城並著手擴建敬王府等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
他雖為官,應效忠於朝廷,可是眼下這個朝廷不管百姓死活,想辦法解決民生問題的人反而是敬王,他從未忘記過自己做官的初心,若是不能為百姓謀福祉,那麼這個官,做來又有何用?
曲岩不知道的是,如今皇宮裡的太子早已不再忌憚敬王,他最忌憚的人,變成了皇后和蔣家。
大概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就是這樣,哪怕是嫡親的母子,一旦心中有了芥蒂,就像是種下了一粒種子,懷疑和隔閡便會生根發芽,最終長成一堵隔絕彼此的心牆。
得知皇后對黃寶林肚子裡的孩子有去母留子的打算後,太子曾去見過黃寶林一面,他知道寶華殿裡都是他母后安插的眼線,他做不了什麼也說不了什麼,他就那麼呆怔著盯著黃寶林圓潤高挺的孕肚看了一會兒,仿佛已經看到了那孩子的未來,不過也和他一樣只是個傀儡而已,而且,這孩子比他更可憐,一生都只能被殺母的仇人擺布。
黃寶林被太子那異樣的眼神看得毛骨悚然,她自是沒想到聖上出事之後,皇后還能這般悉心的派人照顧自己,原本她想不通,但太子突然來看她,又什麼話也不說,什麼事也不做,她似乎就想明白了,皇后這是想去母留子!
太子也曾想過若是這孩子沒了,母后或許會歇了心思,可他怎麼也沒想到,除了黃寶林的寶華殿,母后還經常往寧妃的怡寧宮去。
母后和寧妃之間曾經有過什麼交易他再清楚不過,若非由寧妃出手,他們也不會這般順利地同時扳倒父皇以及太后太妃,寧妃求的是她的一雙兒女平安,可他瞧著,母后不僅僅是想保他們平安,還有意拉攏瑞王,他那位成日裡只知道吃喝玩樂,最不起眼的四弟司馬珏。
也就是說,即便他現在出手弄死了黃寶林和她肚子裡的孩子,母后和蔣家也還能扶持瑞王上位,而他如今的存在,不過就是個天大的笑話。
他自認涼薄自私、殘忍蠻橫,終不及他母后三成,虎毒尚且不食子,母后雖不殺他,卻比殺了他更甚,那是誅心。
太子又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寶華殿前往了怡寧宮,卻不是為了去見寧妃,而是去接他嫡親的骨肉樂優。
自太后太妃臥病不起後,樂優就被養在了寧妃的怡寧宮裡,一來是有如意可以作伴,二來是比起皇后,樂優更願意跟在寧妃身邊。
「太子殿下。」
寧妃一見到太子後就主動問安,倒是讓太子有些錯愕,在他的認知中,寧妃性子孤僻,不喜同人虛與委蛇,見到他總是躲著走,能不見就不見,如今日這般主動倒是頭一回。
「免禮。」太子神色淡淡,目光卻向四周掃視,「樂優呢?」
似是沒有想到,寧妃略顯驚異地反問,「尚在午睡,不知殿下找她所為何事?」
太子直言道,「孤要帶她走。」
「走?」寧妃不解,「去哪兒?」
太子瞪了寧妃一眼,面露不滿,寧妃立即察言觀色地低下頭道,「還請殿下稍等片刻。」
待怡寧宮的內侍將樂優抱出來時,她尚在睡夢中,太子瞧著眼前這熟悉又陌生的小小身軀,竟沒有讓身後的內侍去抱,而是破天荒頭一遭地伸手抱起了她,而上一次他抱樂優時,她尚在襁褓之中。
「殿下——」
李德有些擔憂,想上前搭把手,卻被太子怒斥了一句,「滾開!」
怡寧宮外,太子抱著樂優緩步向前走著,內心五味雜陳,誰能想到他也會有今日,他身處高位又如何,不過是個朝不保夕的傀儡,父母不慈不愛,無親無友妻離子散,如今他也只剩下了樂優,他想把自己過去犯的錯都補回來,便先從這孩子開始吧。
聽聞太子將樂優養在自己的承德殿,皇后和惠妃互相對視了一眼,都覺著驚奇,畢竟自張紅鑾被休棄後,太子一直對那孩子不聞不問,恨不得永遠都見不到她,免得一見到她就想起張紅鑾帶給自己的恥辱,如今卻是接去了承德殿親自撫養,極為反常。
「也不知太子最近是怎麼了。」
面對太子的一反常態,皇后心中不安,「往常每日都會來給本宮請安,最近卻人影都不見。」
惠妃擔心的卻是另一件事,「難道是太子的頭疾又加重了?」
皇后搖了搖頭,「承德殿每日都來報,並無異樣,就是前些日子喝醉了酒夜裡鬧過一回。」
說著皇后又長嘆一聲,「太子近日越發有些不像話,朝堂上傳來消息說他竟然在聽政時瞌睡,好歹他也該裝裝樣子,免得被人傳出去笑話。」
惠妃有些失笑,「姐姐不覺著現在才來擔心這些已經晚了麼,太子的名聲在坊間早就臭不可聞,想當賢君怕是沒機會了。」
之前為了穩固朝政,他們什麼手段沒用過,為了排除異己不知殺了多少又罷免了多少只聽從於順帝的忠臣,眼下朝局穩固,又想要博得好名聲,哪有那麼容易。
「不過話說回來,太子還沒坐上那個位置呢。」
惠妃直視著皇后的眼睛,像毒蛇吐著信子一般笑著問道,「既然太子的名聲挽救不回來,司馬策又不肯親手寫下傳位詔書,何不將錯就錯,一了百了,還留著那廢物做什麼?」
皇后不似惠妃,對順帝一點感情也沒有,她不殺他,是因為還留著一絲希望,只要順帝親手寫下詔書,那他便還能繼續活著當他的太上皇,一個被終生軟禁的太上皇。
從皇后的眼中看出猶豫後,惠妃對她頓感失望,「爹來信說,敬王和賢王都各自回到了封地,為了避免夜長夢多,那廢物,殺了便殺了。」
「爹真這麼說?!」皇后如夢初醒震驚不已。
惠妃的狠毒和果斷同蔣國公如出一轍,只是蔣國公要比她更狠,「爹還說,讓太子親自動手,以免將來他對蔣家生出二心。」
為了蔣家考慮,皇后能想到的就是太子如果出事便用黃寶林肚中的孩子來接任,雖然她時刻將蔣家放在第一位,可眼下卻對太子有些不忍。
「即便不親手殺皇上,太子也對我們蔣家絕無二心,何必要做得如此絕。」
惠妃輕笑道,「怎麼,姐姐又捨不得了?」
蔣懷早就猜到皇后面對順帝和太子會優柔寡斷,這才將信寄給了惠妃,由她來督促皇后下定決心,殺順帝這事,太子不做也得做,皇后不答應也得答應。
沒有人注意到,皇后的棲鳳宮裡,一個小太監悄然離開了主殿前往了承德殿通風報信。
「什麼!讓孤親手殺掉父皇?!」
太子聽聞小太監回稟的話,簡直不敢相信,頗有些咬牙切齒,「好一個以免孤生出二心,外祖父果然夠狠。」
若非太子對皇后留了心眼,暗中安插了自己的人進棲鳳宮,他恐怕直到現在都還被蒙在鼓裡。
當下的太子心中只有一個念頭,父皇有危險,他不能再坐以待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