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病由

2024-04-30 07:37:45 作者: 秦越27

  雖然梁進當年尚小,並未親手診治過和凌無雙病情相似的那些病人,對這症狀的病因也不清楚,但當年瞧著伯父替那些窮苦的患者診治時,發現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那便是喜歡穿戴火狸鼠的皮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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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的用來做圍巾,有的用來做氈帽,有的做袖筒,有的做成了護膝,更有的拿來做枕頭,可火狸鼠的皮毛是無毒的,伯父也找不到半點頭緒,並且至今在北蠻仍然是不治之症。

  聽聞梁進的論斷,凌無雙大吃一驚,因為她也有一塊火狸鼠的皮毛,當年爹爹回京過年節時,在路上抓到了一隻活的火狸鼠,關在籠子裡還特意帶回來給她和凌緒玩,火狸鼠性子溫順不咬人,凌無雙喜歡得不得了,日日都要抱著它玩耍,只可惜後來因誤食了牆角的老鼠藥被毒死了。

  那火狸鼠死後,本來是要埋了的,但林氏見她傷心難過,便用它火紅的皮毛做成了一個小枕頭,瞧著圓滾滾的還是活的樣子,從那以後她每夜都要抱著那個枕頭睡覺,似乎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她的臉才開始長膿瘡,且總也好不了,日復一日的越來越嚴重,原來根源就在那個火狸鼠毛的枕頭上。

  見凌無雙呆愣住,露出滿臉的難以置信,未免她想太多,梁進便寬慰她道,「既然已經知道了這臉的病根,那太子妃今後就遠離些吧,只不過您的臉潰爛已久,想要徹底根治,並非易事,不過慢慢調理著,相信會有痊癒的那一日。」

  凌無雙自然明白,她也不求臉上的肌膚能恢復如初,只要勉強能看,不會再像現在這般嚇人就好。

  只是那毛皮枕頭,她到底捨不得丟棄,因為那枕頭於她而言,不只是代表著年幼時曾帶給她歡樂的火狸鼠,還寄託著那些年爹爹陪伴著她的幸福回憶。

  一想到爹爹,凌無雙黯然長嘆了一聲,但很快又恢復如常地向梁進道了聲謝。

  「如此,就有勞梁太醫了。」

  梁進向她拱了拱手,「待微臣每日替太子行針後,便為您診療。」

  治病本就是梁進的分內之事,更何況他對疑難雜症及奇毒都極有興趣,能為凌無雙治病,不僅可以報恩也有助於自己研製出解藥,將來還可造福更多的患者,何樂而不為。

  待兩人一同進了太子寢殿時,寢食難安的太子早就醒了過來,還睜著一雙凸目大眼死死盯著床帳上的龍紋。

  自偏癱那日開始,他每日都在擔驚受怕,內心煎熬,他怕自己再也無法恢復如初,怕自己的儲君之位因此被廢黜,如今司馬翊在江淮還活得好好的,就跟蟑螂一樣,怎麼弄都不死,若是等敬王安然無恙地返回京都,恐怕他的太子之位就該不保。

  該死的梁進——

  太子的眼中滿是陰毒及詛咒,若非是梁進多管閒事冒出來摻和,他和母后的計劃早該順利的完成,即便不叫凌無雙脫一層皮,也該叫她讓出了太子妃之位,而不是眼下他這副生不如死的模樣!

  等著!都給他等著!等梁進將他治好,他定要叫他們好看!

  「殿下,太子妃來看您了。」

  隨著李德的一聲通傳,太子極力想扭過頭去看來人,卻是無能為力,只能眥目欲裂地往右邊去看,而嘴角止不住流出的口水也越發濃稠腥臭,李德連忙上前用絹帕替他擦拭。

  「賤——人!」

  這是目前太子唯一能對凌無雙罵出口的兩個字,卻罵得口齒不清極其艱難。

  有時候凌無雙也在想,這人怎麼就要長這麼一張討人厭的嘴呢?他好著的時候,就一口一個「賤人」的罵她,如今都成這樣了,還不肯為自己積口德,也不知道等他下了陰曹地府,會不會被地府的判官及小鬼給割去舌頭。

  「殿下還是省省吧。」

  說著凌無雙表現得宛如不嫌不棄的賢妻一般,從宮人手中接過了藥碗,坐在了太子的床前,用湯勺舀了藥就要往太子的嘴裡喂,可他哪裡肯喝,在他眼中凌無雙就是個毒婦,她餵他喝的絕對是毒藥!

  然而他反抗也沒用,這麼些天他的藥都是凌無雙親自餵他喝的,他若是不喝,她便用勺子撬開他的嘴將藥一股腦的灌下去,當然,在那之前她會好言相勸一番,他不肯聽,那也怪不得她,畢竟做戲嘛,總歸要做全套,她可不想有什麼不好聽的話,從太子府傳到順帝的耳朵里。

  太子服下藥後,便輪到了梁進替他施針,因為身上的衣服要盡數除去,凌無雙不方便繼續待著,就回了自己的鳳儀閣,等著梁進待會來替她診療。

  就在這間隙,謹言遞給凌無雙了一封密報,是她安排在凌緒身邊的暗衛飛鴿傳書送來的,前夜騎兵隊在梨山道遭遇了一群劫匪,經過一夜激戰隊伍里的新兵有所損傷,但凌緒並無大礙。

  瞧著手上這小小的一張紙條,凌無雙神色凝重,這還只是開始,凌緒北上這一路註定不會太平,雖說當初從擂台上挑選出來的那十一人都武藝不凡,有兩個安排在侯府守衛,其餘的九人都暗中跟著凌緒北上護他安全,可到底都不是絕頂高手,面對一波又一波的襲擊,她不知道到了邊境還能剩下多少。

  有時候她也會覺得自己狠心,將別人的生死置之不顧,若這是罪孽,那她便用來世去還吧,來世,她當牛做馬去報。

  到了晌午過後,凌無雙小憩醒來,梁進等太子昏睡時才來了鳳儀閣,為了避免太子及皇后又拿她同人首尾之事做文章,凌無雙乾脆請了福寶公公來自己的殿裡喝茶,福寶公公自是不敢在太子妃面前放肆,雖說是喝茶,他也不過就是陪同在梁進身側,看著而已。

  凌無雙躺在軟榻上,梁進隔著絹帕替她診了脈,這火狸鼠皮毛過敏之症他雖沒有根治之法,但藥理卻是融會貫通的,先按消炎活血來開方子醫治。

  於是他小心翼翼地在她臉上行了針,塗抹了藥汁,又命謹言幫著煎了一副湯藥,看著她喝下去,才跟著福寶公公又返回了太子寢殿。

  梁進才剛走不久,凌無雙就覺著臉上的膿瘡似乎變得更腫了些,也比之前更加瘙癢,她忍不住想伸手去撓,可是梁進說了碰不得,她就只能忍著,那種抓心撓肺的感覺真是讓她煎熬,卻不曾想,伴著一陣微風拂來,便舒服了許多,她扭頭看去,是謹言執著把摺扇在輕輕地替她扇風。

  「這樣主子可覺著好些?」

  他一貫是這般心思細膩,讓人感覺貼心,可這種貼心又不對旁的人。

  凌無雙抬眸瞧著謹言,也不知為何,總感覺他同上一世大不一樣了,不僅是外貌,就連氣韻也變得天差地別。

  上一世的他眉頭總是緊鎖著的,見她受了委屈眼睛也總是濕漉漉的,還只會在她面前展露出笑顏,有時候她想著他就同一條小犬一樣,即便自己的力量渺小微弱,也要忠心護主。

  而這一世,他雖也會皺眉,可大多時候眉眼是舒展開的,性子也開朗活潑了許多,甚至有時候還會同她開玩笑,這是她在上一世不曾見過他所擁有的那一面。

  許是她打量了太久,謹言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主子為何這般看著我,可是哪裡不妥?」

  聽到他略顯羞澀的詢問,凌無雙這才收回了視線,可心裡想說的話卻說不出,就只能同他說正事。

  「韓松可曾來信?」

  按理說敬王早就到了江淮,如今那邊是什麼情況,韓松本該不定時地給她來信通報一下,可如今卻一封信也未收到,她頗有些擔心。

  謹言搖了搖頭,卻又勸她寬心,「沒有消息那也算是好消息。」

  殊不知遠在江淮的韓松打了個重重的噴嚏,鼻水混著臉上的雨水一起噴了出去。

  江淮的天氣真是惱人極了,連月陰雨綿綿不見日頭,屋子裡到處都是濕答答的,就連被褥和稻米都發了霉。

  當下韓松正穿著蓑衣戴著笠箬陪同著敬王在龍吟壩督工,按照凌無雙的說法,這堤壩幾日後的穀雨便會決堤,洪水將一瀉千里。

  大壩之下,渾濁的河水早已淹沒了鎮水銅牛頂角,壩基之上的裂痕也不斷地往外擴大,滲出的水流如注,若是雨水再如此豐沛下去,那便支撐不了幾日了。

  為了縮小受災範圍,減少損失,由敬王親自監督水利,命上百號人冒雨急挖引水渠,敬王預想至少得把堤壩上游一半的洪水引入附近地勢最低的朱家村,以減緩對河流下遊人口密集的淮城的衝擊,而朱家村裡的農戶,也已著人督促搬遷安置,一切都在敬王的指揮下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連日來身為太常寺卿的陸肖賢同敬王分開兩路,敬王帶人治水,而他則是帶人祭祀,龍吟壩的祭台亭里,亭柱的四面都掛上了明黃的綢布用以遮擋風雨,可貢桌上的香燭還是被透進來的風及水汽吹得忽明忽滅,祭祀宰殺的牲畜堆滿了整個三足青銅鼎,可瞧著龍王的怒氣似乎仍未平息,若是再這般下去,就該獻祭童男童女了。

  陸肖賢頗有些愁眉不展,他亦為人父母,到底不忍傷及無辜幼童,只能祈求雨水快些停歇,以避免更多的災難和悲劇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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