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因果
2024-04-30 07:37:43
作者: 秦越27
就太子的偏癱之症,梁進和「藥王」意見不合,那幾個被從門外叫進來的老太醫們更是爭論不休,大殿裡吵吵嚷嚷的就跟街市一樣,可眾人裡頭順帝只信任梁進一人,畢竟太子昏迷不醒時,老太醫們一個個都束手無策,而那「藥王」用的卻是那等子陰毒的法子,唯有梁進可堪大用。
於是順帝當堂呵斥了一聲,「都閉嘴!」
轉而又詢問梁進道,「梁太醫,你來說說,太子這偏癱該如何治?」
梁進自知導致太子偏癱的藥方子原就是謹言昨夜悄悄同他要的,他自然能解,可他也不能那麼輕易就解了,免得讓人起疑。
「回稟皇上,這診療的藥方微臣還需再仔細斟酌半日,還請皇上寬限。」
這話沒有明說能治也沒說不能治,順帝雖略顯失落,卻也沒有為難他,又看向「藥王」。
「你可有什麼法子?」
順帝實在不想稱呼眼前這「藥王」為神醫,一是沒有看到他真正的實力,二來他是鷹親王送來之人,三是他之前提出那骨血藥引的法子,讓順帝委實不敢用他,可眼下又不得不集思廣益,聽聽他的看法。
那「藥王」果然是一貫的作風,他跪地告罪道,「皇上,並非草民沒有治療之法,只是草民的法子,風險極大,草民不敢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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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又是什麼?」
就連順帝也想像不出,比挖人骨血更有風險的治療手段。
這「藥王」本就是被鷹親王威逼利誘抓來濫竽充數的一枚棋子,他不過就是個行走江湖的游醫而已,哪有什麼真本事,他唯一的本事就是腦子好使,善於行騙,這會子為了不被人識破,也只能說一些危言聳聽無人敢嘗試的法子。
只聽那「藥王」神色如常地回稟順帝道,「草民這法子,需打開太子的天靈蓋,方能下針醫治。」
躺在床上的太子聞言,嚇得他愈發焦躁不安起來,口中不斷地「支支吾吾」,身子更是如篩糠似的抖動得厲害。
皇后連忙上前安撫他,順帝則是回頭瞧著眼歪嘴斜口水稀稀拉拉地往下流淌的太子,一言難盡,太子雖是醒過來了,卻是這副德性,這樣一副「尊容」,如何還能勝任儲君,就連說他是皇子,都會讓天家丟臉。
但到底,順帝身為父親,更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健健康康活著,他仔細想了想,便看向了梁進,若是梁進有更好的辦法,那便不必讓太子冒險。
感受到順帝投來的期許目光,梁進心虛得很,這是他頭一回得到順帝如此的青睞,雖然自己使詐,但初衷是好的,太子自然要治,只不過多讓他吃些苦頭,才能替太子妃解氣。
即便梁進先前並不了解太子府里的事,可見到太子裝病,皇后迫不及待要挖太子妃骨血的模樣,那得是極大的深仇大恨才能那般惡毒吧?他瞧著太子妃對人恭儉溫良,並沒有哪裡做得不好的地方,更何況他的父親曾與凌家有舊,而太子妃對他更有知遇之恩,他若是眼睜睜地看著她受難而不幫她,那便是知恩不報的小人。
老太醫們雖然對梁進受順帝重用而心有不甘,卻又無可奈何,他們既不敢得罪順帝,也不敢耽誤太子的治療,只能眼睜睜看著梁進不慌不忙地給太子扎針,又指揮著宮人忙進忙出,甚至讓老太醫們給他打下手煎藥,這對那些老太醫而言,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等到天黑之時,見太子的偏癱之症稍有緩解,順帝及皇后這才鬆了一口氣,順帝嫌人多口雜,擾太子清靜,便將「藥王」及老太醫們都打發走了,太子的寢殿裡就只留下了凌無雙、梁進及盛勤、福寶幾個伺候著,就連皇后也不情不願地被順帝叫回了宮。
太子府看似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唯一不平靜的便是太子。
他如今恢復了神志卻口不能言身不能動,只惡狠狠地盯著淡然坐在床頭的凌無雙,想罵她卻又罵不出,一口氣憋在心裡,不上不下,難受的緊。
瞧著太子這副吃癟的模樣,凌無雙心裡暢快得很,若不是盛勤還在邊上監視著她的一舉一動,她都要忍不住譏諷太子一句,「你也有今日,真是報應!」
梁進給太子開的藥極苦,本是不必那麼苦的,他偏就加了幾味不打緊的苦藥提味,這還是經了墨公公的提醒,反正怎麼折騰太子就怎麼來。
雖說他們杏林中人以救死扶傷為己任,不該拿醫術來整人害人,不過他心中自有界線,這麼點折磨,跟挖腐肉相比,根本就算不得什麼。
為太子施針治療期間,梁進都住在太子府中,凌無雙將他安排在了聽花院的客房裡,這日一早她碰巧在路上撞見了同是前去太子寢殿的梁進。
平日裡礙於有盛勤在側,她不便同梁進道謝,以免他處境更艱難,今日一見,機會難得,自是要好好向他道謝。
「梁太醫,『藥王』來的那一日多虧有你,若非你挺身而出,恐怕我那日就難以全身而退。」
見凌無雙欲向自己行禮,梁進連忙虛扶一把,心中很是慚愧。
「太子妃過獎了,治病救人是臣的本分,更何況太子妃冰雪聰明,墨公公也足智多謀,縱使微臣不站出來,太子妃那日也必會逢凶化吉。」
說著,他向站在凌無雙身側的謹言抱拳拱手,謹言也回他一禮,對彼此都有些欽佩。
那一日若不是趁著門口那兩名宮人都闔眼打瞌睡的片刻時機,梁進趁機請謹言出府備藥,恐怕事情會更難以收拾,也幸虧謹言的記憶超群,他不過是小聲口述了兩遍藥材及用量,他便全都記下了,並且分毫不差。
凌無雙早已從謹言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經過,即便梁進不肯居功,但他的大恩,她是一定會報的,同時她也為他擔憂。
「話雖如此,可梁太醫你為了我同皇后交惡,恐怕你今後在宮中,會有性命之憂。」
關於這一點梁進又怎會不知,但他卻神色坦然,大有一種視死如歸的平靜。
「太子妃不必自責,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微臣有今日的造化,便是命數,再說了,微臣的命也不是那麼好取的,大不了辭官隱居便是。」
左右他都已經將皇后得罪了,若是今後能得順帝賞識重用,那便是他的福分,若是不得重用,他便離宮而去,他如今留在宮中本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光宗耀祖、出人頭地,為他的生母正名,既然那樣的希望已經破滅,他又何必繼續留在宮中等死。
凌無雙也未曾想到梁進會是這般豁達爽朗之人,倏然,一陣微風吹過,揚起了她臉上白色的面紗,雖然只是稍縱即逝,可梁進也還是看到了她面紗下的樣貌。
「太子妃……您的臉——」
聽到梁進的詢問,凌無雙無意識地轉身避開了他探詢的目光,情不自禁地摸了摸面紗下的臉,可一想到他是太醫,或許能治也不一定,於是又抱有了一絲希望,回頭大大方方地看向了他。
「梁太醫可是有法子醫治?」
上一世她沒有戴面紗的臉,梁進是見過的,謹言悄悄將他帶入了冷宮為她解毒,只是那會子只想著活命,哪裡還會在乎自己臉上的瘡,而那時的梁太醫,冒死來為她解毒已是極限。
梁進微微皺起眉頭,眼神略有放空,像是在回憶著什麼,須臾,他才回過神道,「實不相瞞,同太子妃症狀相似之人,微臣幼時曾在北蠻見過,只是當下暫無醫治之法,微臣還需回去仔細研究。」
這話讓凌無雙略感疑惑,「梁太醫幼時去過北蠻?」
可她分明記得梁進是嶺南人士,嶺南同北蠻隔著十萬八千里,縱跨了整個大褚,他怎會去那麼遠的地方?
梁太醫斂下眼眸,濃密的睫毛微微閃動,仿佛有些難以啟齒,凌無雙也不尋根問底為難他,正要說點別的,突聽他來了那麼一句。
「微臣生母,是北蠻人。」
霎時連凌無雙也感到錯愕,怎麼會?
重生後,凌無雙不僅想著要報仇,同時也想著要報恩,謹言的大恩她是要用一生去報的,而梁進的恩情,她便想著給他謀個好前程,助他步步高升,因此她也曾查過梁進的身世,他父母雙亡,自幼在嶺南是由行醫的伯父養大的,後來經地方舉薦進京並考入了太醫院,他怎會同北蠻扯上關係?
見她露出滿臉的詫異,梁進不慌不忙地向她解釋。
「太子妃一定覺得奇怪吧?其實也不奇怪,微臣的父親昔年是定北軍凌老將軍手下的一名校尉,同微臣生母相識後不久便在戰場上戰死了,那時微臣生母已懷了身孕,她獨自生下微臣後,便毅然決然地帶著微臣父親的遺物,背井離鄉,南下嶺南,讓微臣認祖歸宗,後來她得了重病,連微臣的伯父也無力回天,臨終時她說要將她葬在家鄉同微臣的父親葬在一起,微臣和伯父便帶著她的骨灰去了北蠻。」
聽完梁進的話,原先那些困擾著凌無雙的疑惑便解開了,為何他濃髮濃眉高鼻深目的模樣會同尋常的大褚人長的略有不同,為何他會識得出北蠻秘藥並懂得解法,為何他在上一世肯冒死出手幫她解毒,為何這一世他這般幫著她和凌緒,原來一切皆有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