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殲滅

  白家莊子裡夜色濃重，蒼穹之上，烏雲遮月，朦朦朧朧，看不到點點繁星。

  院落中，樹影婆娑，隨風擺動，像是四處遊蕩的幽魂，迷了路。

  順帝用一種自己覺著舒服的姿勢斜靠在床頭，神色威嚴肅穆，眼神卻精明狠戾，他漫不經心的轉動著大拇指上碧幽透亮的玉扳指，耳朵仔細聽著屋外的動靜。

  常廣一早就告訴過他，今夜有變，守在莊子外隱藏著的暗衛護衛也都收到了暗號，只待刺客露面，便來個瓮中捉鱉好將他們一網打盡。

  「怕麼？」

  見白茹雲怯懦的瑟縮在角落的椅子上，難掩不安，順帝便向她勾唇淺笑道，「過來，到朕……到我這裡來。」

  說著他拍了拍自己身側的床褥，分明這是白茹雲的寢室，如今瞧著，倒像是順帝的寢宮了。

  白茹雲順從的走了過去，儀態端莊，腳步輕盈，就連坐到順帝身邊，都是溫柔似水，身上的獨特花香沁入順帝心扉，讓他忍不住深吸了兩下，並握住了她的手。

  「黃公子，這般不妥……」白茹雲低下頭，羞澀地推開了順帝的手，側過身背對著他，絞著手帕語氣幽幽，「雖說我這天煞孤星的命早就毀了我的名聲，可到底男女有別，你我同吃同住也就罷了，畢竟形勢所迫，那肌膚之親是萬萬逾越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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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茹——」順帝喚著她的閨名，按住她的肩膀將她掰正過來面對自己，「等此事一過，我便娶你！」

  順帝話還沒說完，白茹雲便用指腹按住了他的嘴，神色哀傷，泫然欲泣，「公子福大命大，定然能長命百歲，只怕茹雲沒那個福分……」

  白茹雲的這一招欲擒故縱讓順帝對她愈加憐愛心疼，他張了張嘴，想將自己的身份告訴她，卻又覺著還不是時候，最終只能猛的將白茹雲攬入自己懷中，緊緊抱著她，許下帝王之諾，「有我護著你，天命又如何？」

  屋外，無意間聽了牆角的凌無雙和墨謹言互相對視了一眼，凌無雙對白茹雲越發佩服起來，為何自己就沒那本事去牢牢抓住男人的心？

  「主子！」

  怔忪間，謹言閃電般抽出佩劍，一抬手便將迎面射來的一支羽箭斬斷，那箭頭上竟然綁著熊熊燃燒的火油。

  不好！

  兩人心中大驚，刺客這是要火攻！

  剎那間，四面八方的火箭向莊子射來，霎時讓整個莊子火光沖天，莊子外圍，已經響起了驚心動魄的喊殺聲，兵器碰撞激烈，像是廝殺得厲害。

  屋內著火，順帝忙拉著白茹雲跑了出來，莊子裡的下人們都被嚇得魂飛魄散，四處逃散開去，無一人留下救火，白茹雲被這陣仗嚇傻了，可片刻之後，她又清醒了過來，這個莊子對她來說一直都是莫大的恥辱，如今一把火燒了正好，燒了便解了她心頭之恨！

  四人一路躲避著從天而降的火箭，跑到了花葉繁茂的紫藤花架下才總算暫時安全，不過荷塘那頭的廝殺聲已經傳至了耳朵里，刺客已經殺過來了。

  順帝自信已經布置了充足的防禦，刺客傷不了他分毫，可到最後時刻他的暗衛保護的只有他和白茹雲兩人，不免擔心起凌無雙來。

  「太子妃，今日之事萬分兇險，你且找地方暫行躲避。」

  順帝的擔憂凌無雙明白，若是這個時候她離開，那她費心的布局不就白費了，於是臉不紅心不跳的就喊出了自己的豪言壯語道，「父皇，兒妾願同父皇共同進退，生死相隨！」

  滔天的火光之下，順帝俯視著眼神堅毅的凌無雙，重重的嘆息一聲，「朕就知道你是個好的。」

  凌無雙等的就是這句話，因為在這個世上，只有一個人能夠將高高在上的太子廢黜，那個人便是順帝，若是他一日不對太子寒心，那太子身份的尊貴就還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她要對付他，絕沒有那麼容易。

  危機當前，謹言猛的在順帝面前跪了下來，並取下了身上的佩劍雙手托舉遞給了他，「此劍可用來防身。」

  沒有多餘的話，謹言低著頭，身為奴才，不能同順帝直視，順帝卻可以俯視著他。

  「那你呢？」順帝低頭望著跪在自己面前的謹言，心中五味雜陳，他是墨家唯一的血脈，若是今夜命喪於此，那該如何是好。

  謹言的語氣卻是無比確信，「奴才自有別的辦法獲得兵器。」

  順帝這才點了點頭，抽出長劍揮舞了兩下，連連讚嘆，「好，是把好劍，好劍當配名士，這柄劍，朕就先徵用了，待此事過去，朕再好好賞你。」

  「你是……皇上？」白茹雲突然插話，大睜著雙眼，一臉震驚的看向順帝，眼神中滿是難以置信。

  順帝早就料到她得知真相後的心情，不過現在不是時候解釋，只拉住她的手再次承諾，「朕同你說過的每一句話都出自本意，你也知天子一言九鼎，朕承諾給你的，便一定會做到。」

  話音剛落，一把飛刀便向順帝飛來，電光火石之間，謹言徒手便接住了飛刀，擋在了順帝面前，同刺客纏鬥起來，常廣也在這時出現在了順帝身側。

  順帝將白茹雲護在了自己身後，神情嚴肅的向常廣詢問道，「外面情況如何？」

  「明處的刺客已悉數殲滅，尚有幾個躲藏起來的漏網之魚。」

  外間廝殺慘烈，常廣也帶上了新傷，好在這一次有備無患，並不似上次被人埋伏那般兇險。

  聽聞大獲全勝，順帝總算鬆了口氣，接著追問道，「刺客共有多少人？」

  「大致三十餘人。」

  雖說人數不多，可各個都是出手狠戾的死士，招招斃命，這也是順帝擔心的，「護衛死傷多少？」

  「過半。」

  常廣心情沉痛，順帝倒吸一口氣，他統共布置了兩百名精銳護衛在外圍防禦，竟是被這三十名刺客殺去大半，南蠻及南蠻的武士，果真是大褚的威脅，難為他的九弟鎮南王司馬崴一直在南方同南蠻周旋。

  此時，同刺客纏鬥的謹言趁其不備，奪下了刺客的劍，驟然間，另一名刺客不知從哪兒躥了出來，謹言頓時腹背受敵，然而刺客要攻擊的目標並不是他，紛紛向順帝殺去，常廣忙挺身而出，血淋淋的劍剛抬起來，兩名刺客轟然倒地，身首異處，而他們身後，是剛收劍入鞘的謹言。

  順帝神色驚詫，對謹言愈發刮目相看，「你的劍法竟如此高超，在太子府里做武侍當真是埋沒了你。」

  謹言抱劍跪倒在地，低頭自謙道，「奴才武藝不精，讓皇上受驚了。」

  謹言自知，若不是那兩名刺客一心想殺順帝，把後背留給了他，他可能做不到如此乾淨利落。

  「不如你來朕身邊伺候，朕就差像你這樣的內侍。」

  順帝不得不考慮，常廣年歲已老，再過幾年便該衣錦還鄉，他需要有人來接替他的位置，可伺候妥帖的內侍多不會武，會武的護衛做事又五大三粗，伺候不了人，像墨謹言這樣的，正好！

  對於墨謹言來說，這是莫大的榮幸，能夠得到順帝的賞識，並在皇上身邊伺候，這是多少內侍求之不得的事，可他，卻志不在此。

  謹言向順帝行了個大禮，不卑不亢的回答道，「奴才此生，只伺候太子妃一位主子。」

  此話一出，眾人皆大驚失色，這是明目張胆的觸怒天顏，凌無雙也吃了一驚，她知道謹言向來都有分寸，這時該謝恩才對，而不是這般強硬的拒絕。

  眾人皆以為順帝會發怒，卻沒想到他反倒笑了起來，「好，一奴不侍二主，有骨氣，只希望你在太子妃身邊，能夠盡職盡責保護好她，不得有任何閃失。」

  「奴才遵命。」

  原本以為自己將要面對的是雷霆震怒，卻不想順帝只是這般輕飄飄便帶過，謹言對順帝越發敬仰，他是名副其實的明君。

  凌無雙也終於長舒一口氣，無意間卻察覺到常廣在盯著她打量，讓她一陣不自在，待她看過去時，常廣早已低頭垂眸，收斂了意味不明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