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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瓢潑的雨,昏迷的人

2024-05-27 08:34:36 作者: 西青先生

  北方之地,這幾年來,從未有過一日如同現在這般,傾盆的大雨像是積藏了幾千幾萬年的怒氣一般,從天際瓢潑而下,那一日,邕寧山被尤古點起的大火,早已在大雨落下的那一日,被澆滅得得徹徹底底,便是因著大火燃燒生成的樹木的菸灰,也被澆落得乾乾淨淨,只剩下被燒殘了的樹木,以一種猙獰的姿態,或歪倒或直直朝天而立地蔓延在原本的邕寧山大營的四周,黑暗而尖銳,鋒利而剛硬。

  自原本被燒毀的大營,一路的溝壑下來,只有不斷被大雨衝擊的水流衝出的土黃土黃的泥土,所有灰色的菸灰,早就已經被幾天幾夜沒有停歇過的大雨衝到了谷底,在谷底匯聚成一道山澗,而後變成河流,最後,變成激流洶湧的河道,沖刷著山體上的樹木,壓抑,毀滅,如同要吞噬了天地,吞噬了邕寧山一般。

  突然的,一道閃電划過天際,在所有人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如同炸裂天地一般的聲音,轟然想響起,尖銳而讓人忍不住心驚,甚至懷疑自己似乎下一刻便會被那一條長長的,帶著不可接近的光芒的力量,穿破魂體。

  那道可怖的光,上接烏雲密布的天際,下達眼望不見的邕寧山西部,連著天與地,像是一條充滿了力量的利劍,從天際劃下,在天與地的巨大空間裡,炸裂了自己,閃射出無數的刀光劍影,往邕寧山西部迸射出去。

  一聲驚雷過後,似乎是起了一個頭似的,不斷的雷鳴之聲,尖銳而驚訝心,不斷在天際響起,一道道劃破天際的閃電,帶著瞬間的光芒,將被烏雲籠罩住的天地,照亮了一瞬,而後,又恢復了原先的黑暗,然而,沉寂卻是不會發生,因為,邕寧山西部,已經像是虔誠的求恩者一般,不斷承受著一道道劃破天際的閃電的恩賜,久久不停。

  石佩兒在第一聲驚雷劃破天際的時候,已經被嚇得一陣顫抖,臉兒都嚇白了,饒是她平時膽大,甚至差點誤闖死亡谷也沒有如今這般害怕的時候,此刻,首次聽到了這北方大地百年不見的驚雷之聲,也只剩下了魂魄不安。

  而顏易山也在第一聲驚雷響起的時候,快步走進了裡屋之內,走到了石佩兒的身邊,石佩兒驚慌害怕之下,只一把撞進了顏易山的懷中,雙臂死死環繞著他的腰身。

  顏易山不害怕這些驚雷,哪怕,他從來沒有見到過,此刻,亦是同樣的嘴唇緊緊抿住,用力回抱了在自己懷中不安的女孩,「佩兒,別怕,我在。」

  堅定的話語,不容置疑的口氣,安心的力量,卻也沒有讓石佩兒環住他的雙臂放鬆一絲,顏易山倒也沒有感到任何不適,只是,雙眼卻是瞥向了窗外,看著來自西邊的閃滅不定的光芒,眼中的神色,帶著一股掩藏不住的悲痛。

  一雙幾近猩紅的雙眼,眼底揉不去的烏青,原本俊逸的面色,此時已經是帶著一些淺淺的鬍子拉渣,蒙上了一層隱藏之中的疲憊。

  

  早在大雨來臨的時候,他們就已經集合所有的北伐軍,退離了邕寧山,狼狽趕路之後,如今已經落在卞立城之中,而這場北方大地百年難遇的大雨,卻是持續了五日,仍舊是沒有停息。

  卞立離邕寧山並不遠,所以,透過此處的窗戶,還能看見那延綿的山脈。

  一扇打開的窗戶裡邊,梁光熙和李俊澤同樣站在窗前,看著遠處而來的閃滅不定的光芒,聽著刺入耳骨的雷鳴之聲,面上的神色,卻是保持著連日的以來,從未變過的擔憂,鎖住的眉頭,似乎已經在兩人的額上印下了三四道深深的褶皺,再也不會消失了一般。

  另一邊的房屋之中,卻是安靜出奇,似乎是一點也不被外邊尖銳的雷鳴之聲影響一般,兀自安靜著安靜,沉寂著沉寂,只屋中香爐生起的炊煙纏繞著,在掩藏著濕漉漉水汽的房間裡,纏繞成了一道道銀白銀白的糾纏不清的線條,然後上升,然後消失在未到達屋頂的地方,而另一邊的床上,卻是安靜地躺著一個面色沉靜,甚至帶了一點清冷的女子,幾日前一直蒼白的臉色,這兩日,終於恢復了一些些紅潤,然而,她眉頭卻是始終保持微微皺起的姿態,一旁的中年婦人,不止一次想要伸手為她撫平,但是,卻是因著顧忌自己的身份而不敢有一絲一毫的逾越,只陪在床榻一側,用盆中的熱水,為她擦拭手腳,一邊時不時抬頭看她似是平靜似是含著不知名情緒的面龐,心中泛起微微的心疼之意。

  可憐的孩子,受了那麼多的苦。

  床榻之上的人,正是蘇雲初,自從在邕寧山死亡谷崖頂之上那一暈倒之後,直到今日,再也沒有醒過來,認識外邊風吹雨打,電閃雷鳴,任是邕寧山的大軍已經退回卞立,任是此時軍營之中隱藏著動亂,任是外邊形勢並不安全,任是所有人都對她擔憂不已,她自是巋然不動,依舊躺在床榻之上。

  周宗與劉沉兩人皆是在這時候進來,而照顧蘇雲初的婦人,自是讓開在一邊,「周先生,劉先生。」

  周宗與劉沉對著他點點頭,「王夫人,王妃今日,怎麼樣了?」

  王夫人搖了搖頭,「還是一樣,不過,王妃今日,面色上看起來比昨日好了一些。」

  周宗點頭,劉沉卻是看向了一旁的香爐,「爐內的香沒有滅過吧?」

  王夫人趕緊應聲,「沒有,我都聽了劉先生的吩咐,保持屋內的香火不斷。」

  劉沉點點頭,伸手觸上蘇雲初的脈搏,片刻之後,才道,「明日便將香爐撤走吧,可以不用了,不過,後邊卻是要注意一些。」

  婦人點頭,「唉,我記著了,明日一定會將香爐移開。」

  接下來,周宗和劉沉都再次給蘇雲初把了一次脈搏之後,對視一眼,面色嚴肅地點點頭,而在兩人給蘇雲初把脈的時候,梁光熙和李俊澤也已經在外間等待,周宗和劉沉得出了一致的結論之後,才會往外而去。

  梁光熙和李俊澤見到兩人提著藥箱出來,面上的擔憂之色毫不掩藏,只站起身,朝著兩人而去,「怎麼樣了?」

  周中言簡意賅,「都好!」

  兩人聽此,皆是呼出了一口氣,然而,李俊澤卻是極快反應過啦,「那怎麼還沒有醒過來?這都幾日了。」

  周宗對於這兩人還算是尊重的,畢竟是聞名遐邇的江南四公子中的兩位,因此,面對兩人的擔心,倒也不隱瞞,並且也知道,這兩人,是真正關心蘇雲初的,因而,便也開口道,「清醒,也只是這兩日的事情罷了,早先急於奔走,更是一路上歷經兇險,後來遭受刺激,如今還能保持如此狀態,已經是萬幸之中的萬幸了。」

  李俊澤和梁光熙聽了,相互對視一眼,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種悔恨之色,若是他們再多上心一點,細心一點,留意一點,想的仔細一點,或許如今的蘇雲初便不會有如今這等嚴重的時刻了。

  不顧看著兩人面上的神色,劉沉倒是開口了,劉沉對於兩人,倒也不陌生,畢竟當年與蘇雲初相識的時候,兩人就已經在場,因而,此時也接著周宗的話開口道,「此時昏迷,對於王妃,未必不是好事,如此方能靜養,待到胎兒恢復穩定一些,若是早早醒來,恐怕還會再受到刺激,怕是對腹中的胎兒更加不利了。」

  兩人聽罷,也算是明白了一些,只道,「有勞兩位先生了。」

  周宗和劉沉卻是無奈一笑,這些,都是他們的分內之事罷了。

  這時候,顏易山已經攜著石佩兒進來,看到兩人都在蘇雲初屋子的外間,也知道都是因為擔心蘇雲初的,但面上卻還是沒有見到一絲輕鬆之色,這個一直以來,都意氣風發的人,到了今日,已經許久沒有露出過笑容了。

  石佩兒站在顏易山的旁邊,聽著幾人說話,捏了捏顏易山的手掌,小聲道,「我進去看看王妃。」

  顏易山點頭,抬手揉了揉她的後腦,「去吧。」

  而周宗和劉沉說了一通蘇雲初的情況之後,都便離開了此處,顏易山和李俊澤以及梁光熙卻是坐在了蘇雲初外間的屋子裡,三人面上皆是有著微微沉鬱之色。

  顏易山開口,「兩位是打算留在軍中了。」

  「不然呢?」李俊澤看向他。

  顏易山只點頭,「如此,我便放心了。」

  「顏將軍是害怕雲初醒來之後受不了?」開口說話的是梁光熙。

  顏易山點頭,「的確是有這個擔憂,先前的情況,兩位也不是不知道,如今,北伐軍……若是王妃再有一些閃失,恐怕……」

  他沒有說下去的話,其他兩人聽著都能明白。

  然而梁光熙卻是道,「恐怕,顏將軍擔心的事情,最後都不會發生,而我們擔心的是,雲初醒來之後,怕是不會受不住,而是……」

  而是什麼,難言話語卻是說不出口了。

  可沉頓了一下,顏易山卻是明白了些。

  蘇雲初這個女人太硬氣,甚至比過男兒,即便他與蘇雲初也不過是這兩年認識了,但是卻是明白這位王妃的行事作風,何況還是與她一起長大的梁光熙與李俊澤呢,他們該是早在就預見了蘇雲初醒過來之後的情形了吧。

  三人說道此處皆是沉默不語。

  然而,此時的大新軍營之中並沒有好得到哪裡去,連日的暴雨,沉悶的天氣,主將的消失抑或說,所有人都看得明白的死亡,沉重地打壓著他們,留駐在卞立的六十萬北伐軍,此時此刻,心中盤繞著的,都是一股派遣不開的死氣沉沉的氣息。

  那一日,楊闊帶兵去阻攔顏易山,自以為憑藉自己是永業帝欽封的京城虎軍的身份,能夠碾壓顏易山,從而牽制住壓抑山,瓦解掉慕容淵的左膀右臂,卻是不想,在那樣的緊急關頭,顏易山已經是一不做二不休,管他什麼謀逆反叛的罪名,在這等時候,若是慕容淵有什麼意外,他顏易山便是殺上金鑾殿的事情都能做得出來。

  而楊闊帶來的那十五萬京城虎軍,到底敵不過身經百戰的北伐軍,那一夜的廝殺,並沒有進行得很久,山林之中,北伐軍野戰的經驗十足十,完全不是早年一直留守在京城沒有多少作戰經驗號稱京城虎軍能夠抵擋得住的。

  而他不明白楊闊為何會有那樣與自信認為自己的十五萬兵馬就能將他顏易山的北伐軍如何了,若是一般的對陣,或許顏易山只會將楊闊帶回來而已,千不該萬不該楊闊不該將箭羽指向了他身後的石佩兒,那是他的逆鱗。

  就算石佩兒毫髮無傷,可是,顏易山卻是不會放過自以為是的楊闊。

  所以,楊闊幾乎被廢,京城虎軍群龍無首,自然渙散,最後只被壓制而回邕寧山。

  然而,當他回到邕寧山的時候,一切都變了樣,尤古帶來的兵馬似乎將大半個邕寧山掃蕩了一邊,各個部將雖然在慕容淵的安排之下,同樣創傷尤古的兵馬,尤古最後也討不到幾個好處,但是,更為嚴重的事情卻是發生了,慕容淵墜入了死亡谷,而蘇雲初直接暈死在死亡谷的山崖之上。

  死亡谷,是生人進去不得的地方,然而,當時,不管是北伐軍的士兵還是北伐軍的部將,卻是紛紛請命,想要進入死亡谷之中尋找慕容淵的下落。

  當然,別說是一個死亡谷了,便是地獄,他們也一定不會退縮,一定不會害怕,所以,不論是從山崖上吊著繩索往下的士兵,還是從死亡谷邊緣進去的士兵,幾番嘗試之後,將近一百餘名士兵,全部有去無回。

  所有的希望全部破滅,留存的一點點可能也無法實現。

  那時候的慕容澤,幾進瘋狂,毫無理智,甚至想要進入死亡谷尋找慕容淵。

  雖然與慕容澤的交情很好,但是,顏易山卻是知道,慕容淵於慕容澤而言,就是如兄如父一般的存在,他不僅僅是慕容澤的五哥更是讓慕容澤有著一股孺慕之情的父輩一樣的力量。

  看著有去無回的進入了死亡谷的人,顏易山和當時資歷較深的老將夏薄便決定,不再派人進入死亡谷,否則,只是讓更多的人葬身在了死亡谷之中。

  死亡谷,果然稱為死亡。

  而第二日,邕寧山之中卻是開始下雨了,而後,雨勢越來越大,意識到這場大雨的詭異的時候,大軍終於不再圍繞著死亡谷死氣沉沉,離開了那個再多停留可能就會讓他們葬身在暴雨之中的邕寧山。

  北伐軍重新回到了卞立,但是,顏易山和夏薄決定,不對外發喪,慕容淵掉落死亡谷的消息,不管是多少人知道了,絕不對外發喪!

  而那一日,死護慕容淵的木楊,在多重重傷之下,雖是保住了一條命,但是,卻是被廢掉了,此生,恐怕是再也不能恢復先前一身武功與內力,也無法再繼續練武了,只能成為一名平常的男子而已。

  此時的木楊,已經醒了過來,不過還是身子虛弱,已經只能躺在床上,周宗在給蘇雲初診脈之後,也來給木楊診脈了一番,周宗跟在慕容淵身邊之前,木楊木韓兩兄弟便已經跟在慕容淵身邊了,所以,對於這兩人,倒也是視如親兒一般。

  此時看到木楊變成了這番模樣,也不知該如何開口安慰他了。

  木韓在周宗診脈的時候,便一直跟在旁邊,待周宗離開之後,木韓冷然的面色在看向木楊的時候,才有了一些愧疚之色。

  木楊顯然比木韓還要樂觀些,「哥,就算沒了一身武力,也沒什麼的。」

  「你倒看得開!」

  「不,我只恨自己功夫不高,不能保護王爺周全。」

  哪怕如今變成了這番模樣,木楊面上、心中卻是完全沒有對自己感到惋惜,只是悔恨,悔恨自己技不如人,悔恨自己功力不夠,不能在危急關頭保住慕容淵。

  對於慕容淵被逼墜落死亡谷一事,兩人此時哪怕是私下相處,也不會提及,在他們心中,慕容管淵是神祗一樣的存在,不論如何,都會讓他們心中信仰、信任。

  木韓拍了拍木楊的肩膀,「那麼,就保護好王妃吧。」

  他一項冷然的面色之上,嘴角泛起一抹苦澀之意。

  大雨在今日那一場驚天的雷鳴之後,已經漸漸小了下去,連日濃密的烏雲也漸漸散開,即便沒有一絲陽光,即便天地蒼茫,處處陰冷,然而,卻是讓人明白,明日,該是不會再有大雨了。

  坐在蘇雲初床邊的石佩兒看著蘇雲初的面龐,暗自感嘆了一聲,王夫人不敢伸手捏碰蘇雲虎的眉頭,她卻是沒有多少顧忌,伸出輕輕碰了一下蘇雲初的眉頭,皺起的痕跡卻是半分都不曾散開,嘗試了連三次,石佩兒也氣餒了。

  蘇雲初在死亡谷懸崖上暈倒之後,被帶了回來,所有人一直都以為,蘇雲初是受不了慕容淵墜崖的消息才昏迷不醒的,直到周宗和劉沉診脈之後才發現,其實是因為蘇雲初動了胎氣。

  沒錯,確診出來的時候,蘇雲初已經有了一個月左右的身孕,而這個消息,並沒有多少人知道,除了劉沉周宗,顏易山樑光熙幾人,也還沒有人知道。然而,連續的趕路,追殺,環境氛圍帶來的緊張,加上刺激,終於讓蘇雲初承受不住,這也是為什麼她一路上都顯得力不從心的原因,而得知這個消息,最後知後怕的,就是梁光熙和李俊澤以及木韓和應離了,畢竟是他們一直跟在蘇雲初的身邊,確實沒有發現這一點,倘若蘇雲初有什麼閃失的話,或者蘇雲初腹中胎兒有何閃失,幾人都不知該當如何了。

  然而,卻是因著上一次為慕容淵解毒的時候,蘇雲初受傷一事讓慕容淵高度重視,以至於讓周宗和劉沉將蘇雲初的底子打理得更好,才護住了這一次的奔波中的蘇雲初和她腹中胎兒。

  不幸中的萬幸。

  但是胎兒卻還是受到了影響,前三個月本來就是尚未穩定的時期,加上一直以來戰事繁忙,因而,蘇雲初也沒有太多注意,所以,護理得並不是很好,以至於因為蘇雲初有孕在身,因為這一次,任何藥物都不得用,又因為昏迷的原因,只能靠周宗和劉沉研製出來的帶著安胎成份的香繚繞在蘇雲初的屋內,幫助她安胎了。

  王夫人是王子安的母親,如今已經是一個年近五十的人,這一路,蘇雲初和慕容淵兩人都不用奴婢近身伺候,因此到了此時此刻,蘇雲初身邊也沒有一個可人的伺候之人,早先的時候,還是石佩兒擔下了照料蘇雲初的重任,但到底年紀輕輕,早先時候本也是大小姐一個,這些年能顧好自己就不錯,雖是有心,但還是不能周全,最後,只王子安將家中老母帶來,顏易山與梁光熙幾人也認同了。

  既然是王子安的母親,雖說是來照顧蘇雲初,已經身為人母,王夫人自然懂得如何照顧人,並且照顧一個懷有身孕的孕婦,但到底因為王子安的關係,所有人都尊稱她一聲王夫人。

  此時的王夫人看著石佩兒這般模樣,只笑到,「石姑娘,你這樣,會讓王妃睡不安穩的。」

  石佩兒趕緊把手收了回來,「我只是覺得王妃一直皺著眉頭,會難受。」

  王夫人只是笑著搖搖頭,不多言語。

  北邊這邊是瓢潑大雨,而此時的京城之中,卻是秋高氣爽的天氣,治王府之中,蘇亦然的房門被打開,走進來的明月面上帶著一股神秘之色的身影,她走進來,在蘇亦然的耳邊說了一句什麼。

  蘇亦然面上閃過一絲神采之色,「當真?」

  明月點頭,「王妃,千真萬確。」

  蘇亦然聽罷,輕呵一聲,「風水輪流轉,蘇雲初,該有這麼一日。」

  雖然北邊還是連日的大雨,但是,卻是沒有妨礙北伐軍之中的那一個重大的消息傳回京城之中,而慕容治自然是早就已經知道的,當日追殺慕容淵的人早已回到了京城之中,雖然結果是慕容淵墜入了死亡谷之中,不見身首,但是,死亡谷是一個什麼樣的存在,或許慕容治不是很清楚,但是,此時軍中傳出來的消息,已經足夠證明了自己計劃的成功。

  而今日,消息剛剛傳回京城。靖王已歿。

  負責接收消息的是身邊的李右,而當日前往雁盪山的人也回到了京城之中,對於任務的失敗,他心知慕容治該是不會放過自己的,明白自己回來,面對的可能回事慕容治的怒火。

  而的確,此時,跪在慕容治下首的卓海將當日雁盪山的情況與慕容治說了一通之後,慕容治只沉默了一頓,「她知道是本王,果然還是聰明的。」

  卓海只繼續道,「後來,江南的李俊澤和梁光熙兩人出現,順帶帶了五個身手不凡的護衛到來,才導致屬下……」

  然而還不待他說完,慕容治只冷冷看了他一眼,「自己技不如人,就別怪別人壓你一籌。」

  卓海不敢爭辯,「屬下辦事不力,請王爺責罰!」

  出乎意料的,這一次,慕容治沒有將人如何,聲音帶著一股幽遠的平靜,「繼續去卞立,見機行動。」

  卓海身形微微頓住,有一瞬間的凝滯,「是……」

  卓海下去了,此處的御書房裡邊,只剩下慕容治一人。

  然而,不知什麼時候開始,慕容治已經不坐在御書房永業帝批改奏摺的桌案下首自己的那張書案邊,而是這般坦然坐上了永業帝的位子,過了一瞬之後,慕容治才輕嗤一聲,「如今塵埃落定,不知為何,本王倒是沒有一絲感到愉快的心情。」

  他似乎是對身後的李右說的,也似乎是對自己說的。

  李右卻是適時出言了,「王爺,離塵埃落定尚還有一步。」

  慕容治倒是點頭,「呵,的確是,還差這麼一步啊,不過,這一步,卻是比本王前面走的每一步都要棘手啊……」

  這次,李右倒是不言語了,倒是慕容治繼續開口道,「消息傳回來,怎麼說?」

  「靖王妃如今依舊昏迷不醒,恐怕是受了刺激,而六十萬北伐軍已經退至卞立城內,不過,因為……靖王墜崖,如今軍中不安定,還有……楊闊失手了……」

  諸多的消息,慕容治一概不理會,只道,「昏迷不醒……受了刺激……」

  呢喃出口的話語,不知帶上了什麼情緒,然而,那一份懷疑卻是半分都不掩飾。

  不過,李右只是一個傳遞消息的人,對於慕容治的情緒,他不敢幹涉。

  而此時,得到慕容淵墜崖,或者說慕容淵死去的消息的人,還有丞相府之中的陳自明,元王府的慕容源,靖王府一種僕從,另外,此時,消息也正往江南而去……

  或者說,京城之中文武百官,已經漸漸將這個消息,收到了耳中。

  一代戰神的隕落,似乎在暗中也能攪動一番京城之中的局勢,沒有大悲傷,沒有百官鳴鐘奔喪,只是,接收了這個消息而已。

  而京城之中的百姓,自然也漸漸得知了消息,無不適哀嘆噓唏,有人當真憂國憂民,認為靖王的隕落,必定會給大新帶來不可估量的損失,而有人只當聽過了一則消息,並無反應,自然也會有人擔憂留下來的寡婦蘇雲初,若是說京城之中的百姓,還有人將慕容淵當成信仰,當成大新的守護神,一個令他們感到害怕的守護神,可是,蘇雲初的身份地位同樣不可小覷,原先公子云涵的名號與醫術便已經令人折服,而後,轟轟烈烈的戰馬生涯,已經讓她的名字雋刻入了百姓的心中。

  靖王隕落,靖王妃該當如何。

  而此時的靖王府之中,玉竹和茯苓已經早先得到了消息,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兩人便決定,以最快的速度趕去卞立城。

  此時的卞立城之中,一連下了幾日的大雨之後,如今終於停下,然而,雨雖然是停了,但是,天空依舊是陰沉沉的一片,不斷飄過的幾片烏雲,總會讓人覺得可能下一刻,便會再次來臨一場大雨,也讓人不禁聯想到那一日,毀天滅地一般的電閃雷鳴。

  這一日的傍晚,王夫人照舊給蘇雲初擦拭身子,房中的香爐已經被轉移了出去,為了去掉因著下雨天而讓房中顯得潮濕的氣味,王夫人在給蘇雲初擦拭了身體之後,便在房中的角落放下了一些什麼東西,那是劉沉在摻和了石灰粉之後做出來的吸收濕氣的東西,能讓蘇雲初所在的環境,安穩舒適一些。

  而在仔細布置的王夫人並沒有看見,此時,蘇雲初原本微微皺起的眉頭,正在漸漸變深,原本已經紅潤的面色卻是因著情緒的變化正在變得一點點蒼白之中,她閉著的雙眼似乎在掙扎著什麼,嗡動的嘴唇,似乎想要大喊出什麼東西一般,可是,卻是似乎被什麼壓制住了。

  王夫人布置好了房中的東西之後,擦拭了雙手,在回到蘇雲初的床邊,見到的就是蘇雲初這般似是痛苦的神色,她心下一個慌張,輕聲叫喚了兩聲,「王妃,王妃……」

  蘇雲初沒有反應,王夫人趕緊出門,見著走來的石佩兒,「石姑娘,快,快去叫周先生劉先生……」

  石佩兒反應過來,忙慌張而去,主要是王夫人面上的表情,讓她心中感到害怕,劉沉與周宗所在的地方,離蘇雲初所在的院子並不是很遠,不到半盞茶的時間,兩人便已經匆匆而來,匆匆而來的,自然還有已經在顏易山的幾番告誡之後平靜下來的慕容澤,還有李、梁兩人。

  而此時的蘇雲初,卻是如同陷入了夢魘一般,昏暗的天地,圍在懸崖邊的人,陰沉的邕寧山,畫面的突然轉變,變成了滿身鮮血的慕容淵從崖頂墜落的畫面,她的絕望呼喊,她的害怕驚慌,終究散落在懸崖之下的世界,畫面的再次轉換,又成為了不知幾身在何處,只見那瓢潑的大雨不斷傾瀉而下,電閃雷鳴,從邕寧山的上空,不斷轟擊著死亡谷……

  周宗和劉沉進來,見到蘇雲初這般神色,只沉聲道,「王妃應該是進入了夢魘之中……」

  慕容澤著急了,「那就快把五嫂弄醒啊……」

  的確是要叫醒的,周宗已經極快從藥箱之中拿出一個瓶子,放在蘇雲初的口鼻之前,讓蘇雲初聞那氣味,從而醒過來。

  的確,瓶子放在蘇雲初的面前,只是一瞬之後,蘇雲初便驚醒了過來,失聲喊出一句,「懷清!」

  看起來無比用力的吶喊,這會兒,出口的只剩下了無力與虛弱。

  幾個大男子,雖是著急但是卻也有所顧忌,因而,並沒有圍在蘇雲初的床榻之前,而是坐在了屋中的圓桌之前等待,這時候,聽到蘇雲初驚呼住一聲,坐在床榻邊一直緊緊盯著蘇雲初的石佩兒心中也提起了一口氣。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這天的傍晚,就這麼驚險地醒過來之後的蘇雲初,卻是平靜至極。

  眼中沒有迷茫,也沒有更多失落,只是睜開了眼睛,漸漸清明,看著在自己房中站著的許多人,唯獨不見一個慕容淵。

  突然感到心口一疼,感覺自己全身都被一種不可阻擋的悲傷蔓延,心口疼痛,喉嚨乾澀,鼻頭髮酸,唯有眼睛,沒能流淌出一滴淚珠。

  可她還是沙啞出聲,看著屋中所有人,「懷清呢?」

  屋中的人,面上皆是掩藏起悲傷的神色,梁光熙首先開口,「雲初,先照顧好自己。」

  李俊澤似乎是在掩藏著什麼一樣,「雲初,你已經睡了七日了,如今覺得怎麼樣?」

  滿是擔心的語氣,可蘇雲初卻是從他的表情上邊明白了什麼。

  嘴角想要扯出一些什麼表情,卻發現自己此時此刻,什麼表情都做不出來,她輕聲呢喃了一句,「我知道了……」

  眾人明白,但都不知該如何開口。

  蘇雲初掙扎這想要坐起來,卻是發現自己可能是因為躺得太久了,有些眩暈,有些吃力,上不來勁。

  但是因著醫者的敏感度,卻是聞到了一股房中還沒有完全消散的氣味,她突然頓住了身形,看向周宗和劉沉。

  周宗和劉沉只點頭道,「王妃,還需要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先別操心,還是腹中的孩兒要緊。」

  蘇雲初聽著,雙手一緊,只有到了這等時候,才感受到了心中升騰而起的緊張,她看向周宗,「多久了?」

  然而,話剛剛一問出來,心中卻是首先瞭然了,自從慕容淵解毒了之後,她的那些避孕的藥物就漸漸被慕容淵沒收了,後邊也在漸漸的修養之中,避孕藥物帶來的作用,在調養一個月之後便已經沒有什麼影響,這麼說來,按照目前的形勢來看,這一次,該是因為她出發去梅關的前一夜,被慕容淵纏了一夜的結果吧。

  心中一緊,伸手撫上自己還沒有什麼明顯變化的肚子,不知該是如何慶幸,想起從梅關一路回來的各種兇險,這個孩子,如今還好好呆在自己的腹中,已經是對她最大的恩賜。

  可是,再大的恩賜,永遠不及此時讓慕容淵出現在她的面前,初聞有孕的消息,沖不散哪怕一絲心中的鈍痛。

  慕容澤這時候,也掩藏住哽咽的聲音開口了,「五嫂,你要好好養身體,護好腹中的胎兒……」

  他還想再說什麼,想說慕容淵一定會被找到的,但是,卻是被顏易山扯住了,他想要出口的話語,沒有能夠說得出來。

  清醒過來的蘇雲初,沒有哭泣,沒有眼淚,甚至不問關於慕容淵更多的事情,只是一臉的平靜,好好吃東西,詢問了一番腹中的孩子的情況,晚間的時候,便恢復得很好了,其實說來,蘇雲初也並沒有什麼不好,府中的胎兒已經度過了原先的危險時期,這等時候,若是沒有發生什麼大事,好好休養,便也不會有事,所以,當晚,蘇雲初便已經下床了。

  這一日,蘇雲初始終都是平靜的,沒有任何情緒的爆發和表達,卻是讓照料她的一幫人比她昏迷的時候還要擔憂,因為,這不是一個失去了丈夫的女人,一個失去了孩子父親的母親該有的反應。

  便是照顧蘇雲初的王夫人,見到蘇雲初面上的平靜,心中也是不安,恰如此時,蘇雲初站在窗前,背影孤單,顯得嬌小,可站在蘇雲初背後的她,卻是感到了一陣心疼。

  或許,她能理解吧,婦人弱也,為母則強,她將蘇雲初的平靜解讀為因為府中孩兒的支撐。

  此時的她,當然不會明白蘇雲初心中想的是什麼,此時的蘇雲初卻是將若平成攻破,梅關被攻打之後,將一件一件事情都在腦子裡邊回憶了一邊,捋清了一遍。

  沉靜的面色,一如如今的黑夜,只是下意識撫上自己腹部的手,似乎也泄露了一些情緒。

  正當這個時候,梁光熙與李俊澤皆是出現在蘇雲初門前,看著那個站在床邊沉寂不言的孤單身影,要開口叫喚她的話,停在了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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