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九章迴避
2024-04-30 06:37:56
作者: 阿冪
這分明是信了張老六的話,有意要捉她把柄,所以才將人塞過來!劉麗華心中恨恨,待要回絕,才說了句她人夠使了,怎麼敢奪郡主的奴婢呢,就叫阿梅一句話堵住了。
阿梅笑道:「娘子太小心了。我們郡主金尊玉貴,只每日輪值服侍穿衣的就有四個,哪裡就少個阿采了?你只管留著便是,要嫌她服侍得不好不稱你的心,只管同我說,再換人也使得。」打發回去一個阿采,還能再送回來個,有阿采這前車之鑑,後來的只怕更為難纏,所以這句根本將劉麗華日後刁難阿采,挑剔出她短處,好將她打發回去的打算也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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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張老六來後就懸在劉麗華頭上的刀又低了兩分,可她還得笑著咬牙接下,又說了許多感謝蔣苓寬厚溫和的話,好不容易看著阿梅走了,臉上的笑容才收住,正要起身,就聽那個阿采說:「娘子有什麼吩咐?只管吩咐我。」
只這一句,就叫劉麗華又擠出兩分笑,「無事,我是整日坐著氣悶,自己動動倒是鬆快些,有事再叫你也是一樣的。」說著拿起一旁的繡繃,青緞的面子,打籽針滿繡的金桂,針腳倒是細密工整,瞧著仿佛是鞋面,也不曉得是替哪個做的
阿采曉得自己的本分,不過是做顆釘子戳在劉麗華這裡,只要將她看住就行,所以聽著這樣的話,又見劉麗華要做女工,便笑一笑,依言退在一邊。
劉麗華手上不停,心上卻是跳得厲害,往日裡她還能安慰自己,正逢亂世,那個老六也是有些年紀的人了,莫說生死難料,就是還活著,侯府深似海,他一個樵夫又怎麼進得來,兩個人再不能碰面,所以倒也不慌,日子久了更是連著她自己都要信寶郎真是石秀之子了。眼瞅著石秀只怕還能更進一步,寶郎便是不能做世子,依著石秀,又有原配嫡出的身份在,日後還能沒前程嗎?
如何就來了老六!難不成是蔣家人尋來的!是了,他們家如今手握江山,要尋個人還不是易如反掌!不然張老六怎麼找得過來!什麼尋水偶遇,什麼為了恩人鳴冤,統統是假的!那老六是什麼人,她還能不知道嗎?挾恩圖報是有的,知恩圖報再不能夠!必是蔣家人許了他好處,才叫他出了這個頭!
為著他家小娘子,倒把旁人放火上烤,叫他們家得了江山,真真的天無眼!
劉麗華全忘了蔣家人對她的過往並不清楚,一心認定是他們收買了老六,等見到石秀就揭破寶郎身世,心上又恨又怕,將蔣苓恨得咬牙切齒。
別說劉麗華不是繡娘,就是繡娘,做針線的時候也不好分神的,劉麗華這一分神,一針就戳進了食指,疼得她陡然回過神來,連忙抬頭去看阿采。
阿采已湊過來,先是道:「娘子是戳著手了麼?」又嘆,「真是可惜了,好好一個鞋面污了。」說了回身吩咐,「還站著做甚?還不給娘子打水來洗手。」一面說一面要拿走繡繃。
劉麗華待要說話,一眼瞥見緞面上指肚大一塊都沾染了,青緞沾上殷紅的血,便做了暗褐色,像是經了許多年一樣。
看了這眼,劉麗華再不出聲,由著阿采將繡繃拿走,就著溫水給她洗手,一面洗一面道,「娘子要做鞋,什麼時候做不得呢?精神不濟就歇著罷。」
劉麗華忽然就笑了,「你倒是伶俐又會體貼人,從前我往郡主跟前請安,怎麼不見你呢?」
這一句話聽著是誇讚阿采,實際卻是在說,你這麼個伶俐人,你家郡主可沒將你當個人使,不然怎麼沒在她跟前呢?蔣苓跟前的人,便是丫鬟,也比那些低級官員家的娘子小娘子體面。
阿采像沒聽懂一樣,拿細布擦乾劉麗華的手,口角露出一絲笑,「郡主跟前的姐姐們聰慧穩重,奴婢遠不及。」說了,退後兩步,將位置讓與前來取水的小丫鬟,依舊是一副安靜從容模樣。
劉麗華也不指望一句話就能叫阿采對蔣苓生出不滿來,且要是阿采只聽她這樣淺顯的挑撥就對蔣苓生出意見來,這樣的人她也不敢用更不敢信,所以看著阿采退後,不但絲毫不以為仵,臉色還轉和了些,「你也有你的長處,不必妄自菲薄。」
阿采蹲了蹲身,算是應答,劉麗華如今的性子倒也磨出來了,曉得阿采不情不願,也不惱怒,將臉轉向車外。車隊兩邊軍士盔甲分明,又有個青年將領,胯下戰馬色做火紅,頭小腿長,從頭至尾沒有一絲雜色,便是以劉麗華看來,也是難得的神駿。一眼撇過,劉麗華擱下帘子,伸手去摸繡繃卻摸了個空,才想起就要繡得的鞋面已污糟了,正想叫丫鬟再取青緞來,就聽阿采道:「娘子,可要預備新料?」
察言觀色,能體諒主人心意這原是做奴婢的本分,可阿采才到劉麗華跟前,竟是立刻能體察她的心意,劉麗華不得不心驚,可他到底也是狠人,叫阿采說對了也不急,彎了嘴角笑一笑:「好。」又說,「你這樣機靈,我倒是不捨得將你還給郡主了。」
阿采這回也笑了,「娘子抬舉。」說完自去吩咐。
看著阿采往車後去,劉麗華手指慢慢地在窗欞上抹過,口角笑意一點點斂去:蔣苓還有心思將人安插過來,可見蔣承業是無事的了。一樣落馬,前朝憫太子的運氣就太不好了。
蔣承業已醒來,雖還不能坐起來,可頭腦已然清楚,能清清楚楚地想起墜馬當時的情景。那日他上馬時那匹馬還是毫無異狀,起先騎行時也沒甚毛病,可等馬奔跑起來就漸漸失控。蔣承志自四五歲就開始摸馬,如今的馬術雖然不好說頂尖,卻也是出色的,依舊控不住,要不是他馬術嫻熟,從馬上摔下來時先護著頭腦,怕是連性命也保不住。
原本看見蔣承業醒來,李氏已是不哭了,聽見這番話,又把帕子捂臉,向蔣承業哭道:「我往常叫你謹慎些,不要叫人知道你喜好。你只不聽,如今如何?!」
蔣承業恨恨地捶了下身下的床板怒道:「叫我知道是哪個,必叫他悔之不及!」
「陳顯事後立時自盡,連著他的妻兒老小也被截殺,你還有什麼手段叫陳顯悔之不及?」蔣苓也聽著了蔣承業已醒的消息,特地過來看他,不想卻聽著那句空而無用的話,不由惱怒,冷笑了聲,邁步進來,「你日後是什麼樣人,還要人教你嗎?」
蔣承業叫蔣苓訓了這兩句,臉上漲得緋紅,囁嚅著道:「姑母。」旁的狠話倒是真不敢再說。
蔣苓看蔣承業安靜了,臉上神氣也緩和些,在李氏身邊坐了,輕聲道:「陳顯身死,他家也叫人抄得乾乾淨淨。這些人自以為手腳乾淨,連一點蛛絲馬跡也沒留下,卻不曉得,越是如此越顯出破綻來。」
是什麼樣的人能在人神不知的情況將手腳做得這樣乾淨?前朝餘孽要是有這樣的手筆,何必來動大郎,直衝著幾個兄長去便是了,成了,活下來的弟兄們立時反目都是有的,要不成,兄弟們也要生出罅隙。新朝初立,天下未穩,皇子們就爭權奪利起來,只怕江山也要搖幾搖。至於敗在蔣氏父子們手上的各路「義軍」,不是蔣苓小瞧他們,再沒有這等本事。
那麼。既然不是前朝餘孽或者是叫阿爹兄長們平的「義軍」,還能是誰?不問可知。
疑兇是哪個,只怕阿爹心上也有數,所以特特又遣了一支軍隊來,這回領軍的還是蔣芳的丈夫薛惟。薛惟這人向來持平公正,忠心耿耿,且他的忠心是只向著蔣璋,連與他一同出生入死過的蔣存智都要靠後,讓他來,再正確不過。
薛惟與傅章回合後,先來看了蔣承業,又向李氏問安,之後才去見蔣芳。
蔣芳與薛惟夫婦相得,雖然不好說恩愛逾恆,可也十數年如一日的彼此親近親愛,分別年余,此時相見,持手相對,一個只會笑,一個慢慢紅了雙眼。
薛惟笑得一會,又抬頭抹去蔣芳眼角淚水,「我終日在軍中,諸事辛苦郡主了。」
蔣芳將臉頰在薛惟手上靠一靠,口角彎彎,「我們夫妻這些年,還來說這些外道話,倒叫我不喜歡。」
薛惟想要撫一撫蔣芳臉頰,偏礙著旁邊都是侍婢僕從,不好意思輕動,可臉上笑容更深:「好,是我錯了,以後不說了。」依著薛惟的方正嚴肅,能說出這話已十分不易,蔣芳熟知丈夫性情,聽到這樣的話已是心滿意足,先問薛惟身上舊傷可曾發作,又問薛惟這些日子來飲食如何。薛惟一一答了,也問蔣芳飲食起居。
兩個說完,又相對笑了會,蔣芳又替蔣苓問石秀情況,問石秀可有信給蔣苓。
這話一說,薛惟臉上就有些不好,看他瞥了四周一眼,蔣芳便知他有話說,當機立斷,指著薛惟便是有公務在身,她即是郡主又是妻子,理應為他接風,竟是拉著薛惟往車上去了。
一進車廂,蔣芳就問:「可是出什麼事了?」在蔣芳看來,石秀能有一個劉麗華寶郎,那有第二個也不是怪事,難道是人尋到京里了?新朝初立,便是為著朝廷的臉面也不能叫石秀不認舊人,若真是這般,三娘也太苦了些!
薛惟擺手令左右都退開,方輕聲與蔣芳說:「福郎降生前,三娘可是見過傅家八郎了?」
這事卻是蔣芳不知道的,自然矢口否認,「這話從哪裡說來!三娘與傅家八郎兒時是有些來往,那也不過是八郎同四郎五郎們要好,三娘又和五郎走得近的緣故。待得大家長大了,知道避忌了,也就疏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