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七章尋妻
2024-04-30 06:37:51
作者: 阿冪
張老漢又說,徐孝廉死得這樣委屈,他受他救命之恩,就是拼了性命報答他也是應該的,無奈他年紀老邁,手無縛雞之力,更不知道李二黑去了哪裡,每日寢食難安,今日看見蔣家車隊,這才冒險過來訴說云云。
張老漢一面講一面流淚,十分感人的模樣,阿圓阿青她們也自紅了眼眶,只有蔣苓聽著倒是把眉頭皺了起來:什麼美貌小娘子活不下去嫁的他?這話聽著太像是臨危逼迫。是以對老漢所說存了疑,低聲同阿蘭說了兩句,阿蘭出來轉訴給傅章知道,傅章自去安排不提。
這張老漢到蔣苓車前說話,盤桓了好些時候,阿嫂姐妹們都曉得蔣苓是個好追根究底的,知道了也就罷了,蔣茜胡氏幾個年輕些的,還預備明日到蔣苓這裡聽個詳細呢,獨有一人,無意間看見了張老漢,直嚇得魂飛魄散。
這人不是別個,正是劉麗華。你道張老漢是哪個?正是劉麗華後頭嫁的男人,張老六!
張老六從前面目平常粗糙,如今倒好用醜陋來形容。只人一旦長成,除非外力毀壞容顏,不然變化也大不到哪裡去,是以劉麗華一眼就認了出來,更不要說張老六說的那些話了。要是叫張老六瞧見了自家,喊破她的身份,蔣苓這心胸狹窄的毒婦怎麼可能放她過去!必定咬死了不放,連著寶郎也要被連累。
到了這時,劉麗華已全忘了張老六是寶郎親爹,認定了石秀才是寶郎阿爹。誰叫她與石秀有婚書,和張老六沒有呢?寶郎自然算是石秀的兒子。不獨如此,劉麗華更忘了寶郎和張老六分別時寶郎還是個吃奶的娃娃,人長成只會面貌改變有限,可一個兩尺長的娃娃長成十來歲的少年,面目變化之大可以用面目全非來形容,且寶郎也不會記得張老六,一心要阻隔他們父子見面。
當時就摸了碎銀來把與丫鬟,請她千萬往前走一趟,關照寶郎,他現在也快成人了,要替舅母嫡母分憂,好好照顧大郎君,無事不要到車外閒逛,不然扎了世子妃未來的太子妃的眼,日後後悔莫及。
送完給寶郎的信後,劉麗華自家又說是著了風受了寒氣,所以得了風寒,要是過來請安帶累蔣苓過了病氣,倒為不美,所以請幾日假。蔣苓也不耐煩看見劉麗華那張委屈求全的臉,自然是一口答應。
又說傅章得了蔣苓的意思,安排張老六暫且在營盤中住下,又以照顧為名點了兩個小校來看住張老六,自家喬裝改扮了,親自到縣城走了趟。
因著連年的災荒又受過冰災,所以縣城瞧著很有些破敗淒涼景象,街上行人稀少,又個個行色匆匆,傅章就是想抓個人問都抓不下手,只好轉到街角,在一家南貨店前停下,摸出碎銀來,買了好些全不實用的東西,這才換得看鋪子的老頭兒露出一絲笑拉。說話也客氣了好些。
傅章便請問當年太平山太平寨上的匪類如今去了哪裡?可是不是叫官府拿下了。
老頭兒聽說,將嘴一撇,拿眼睛掐著傅章看了好幾眼才說話,道要不是看他面目英俊,說話客氣,就要將他到昔年李二黑的同夥了。饒是這樣,也沒個好臉色,都是問上兩三句才答一句。便是這樣的應付,也叫傅章曉得,雖然其中有些故事略誇張了些,那個張老漢還真是沒胡編呢。
要說,怎麼這南貨店裡的老頭兒一副愛答不理的模樣傅章怎麼就信了他?實在他和張老漢的話有許多都對上了,且走這南貨店,傅章也算是尋機而為,事前沒有打算,所以即便張老漢是個無間,也安排不到這店裡的老頭兒,所以這才可信。
打聽著更詳細些消息的傅章轉回大營,立時來見蔣苓,把他打聽到的事說與蔣苓知道,蔣苓這才放心,由傅章安排了人護送張老六往京城去。
張老六這事一了,蔣芳蔣茜等人便過來尋蔣苓說話,蔣茜性子最急,說話也不妨頭,當時就說:「可惜了的,聽說他的妻兒也找不見了,可見好人也未必有好報,比如把舉孝廉的徐孝廉,又比如這位張老六。」
蔣芳就說蔣茜:「這與你有甚干係?!倒要你來心痛。照我看來,只怕這張老六也不是甚良善。」
蔣茜口中答應,心裡卻是有些不服:「一個沒念過書的農夫肯冒險出力,便是粗魯不文些,反倒更顯古風呢,怎麼就不是良善了。」倒是起了替他尋找妻兒的念頭,畢竟一個淳樸的善人也不好叫他絕後不是。便是實在找不到,再替他娶個妻子也是可以的,譬如石秀,他以為前妻不在了,不一樣娶了三娘。
蔣茜即有了這想頭,倒是雷厲風行起來,使心腹找到張老六,問來他妻兒的樣貌特徵。
說來張老六同傅章蔣苓們說的話里一半兒真一半兒假,他輾轉流落到此,並不是全為了找劉麗華母子。
以張老六的模樣家產別說以劉麗華當年的年輕貌美不能嫁他,便是再老丑些也要嫌他家貧貌丑,所以得著劉麗華,張老六可以說是心滿意足,更何況劉麗華還生了寶郎。寶郎生得肥壯可愛又姓著他的姓,還叫他阿爹,是不是他的親身骨肉又有什麼要緊呢?說寶郎不像他的那些人,怕不是嫉妒!
只張老六想明這個道理已太晚了,劉麗華吃了他幾頓打,趁他吃醉抱著寶郎走了。張老六起先以為劉麗華一個婦人又帶著孩子能走到哪裡去呢?所以先是在附近打聽,哪裡曉得半點消息也沒有,不免著急,找的地區更遠了些,依舊是個音訊全無。後來前梁的江山亂成了一鍋粥,家鄉是再呆不下去了,所以張老六一半兒是找人,一半兒也是逃荒,輾轉流落到此。
因著他年紀實在是不輕了,路上又吃了些辛苦,倒在路邊,險些一病不起,還真是徐孝廉救的他。那時的徐孝廉家產耗盡,一個老頭守著幾間瓦房過活,雖然與從前的富裕日子不好比,倒也不愁吃穿,撿個病人回來,把口飽飯與他吃,請個郎中來瞧瞧也支撐得住,張老六的性命就是這樣撿了回來。
張老六日漸健旺,徐孝廉卻是漸漸有了下世的光景,翻過年來就臥床不起。又說張老六,雖然有挾恩圖報,心胸狹窄等短處,可也有個好處,人還算感恩,吃著徐孝廉的,喝著徐孝廉的,看他病重就在床前服侍,也不嫌辛苦。徐孝廉左右是沒了親眷了,看張老六也不算個惡人,就將剩下的幾間房,幾十畝薄地都給了他,算是安葬他的謝禮,還請了左鄰右舍來做證。料理了完身後事,徐孝廉還有一件事放不下,便是殺了他兒孫的李二黑還逍遙法外,所以一口氣總是咽不下。張老六看徐孝廉掙扎得可憐,便在他床前發誓,要是有能做主的主官上任,就提他鳴冤,這才使徐孝廉安然瞑目。
活人帳好賴,死人債是不好賴的,張老六又得了人家的房與地,自然時時刻刻記掛在心上,所以這回蔣家路過,張老六聽說是新朝廷的王妃公主們,這才大著膽子來告狀,不想一狀驚動了公主,還要送他上京,張老六不免又是歡喜又是忐忑。
歡喜的是,他即告狀了,不管李二黑能不能捉了來,他欠徐孝廉的也算是還了,守著房屋田地也有太平日子過。忐忑的是,京中貴胄如雲,萬一一個不小心得罪了,只怕是死無葬身之地。
哪裡想得到,就在這時蔣茜使了婢女來,打聽他走失的妻兒形容,說是要替他找。聽說是二公主替他找,張老六這一歡喜那還了得,當時就趴下衝著蔣茜車架方向遙遙叩頭,滿口說蔣茜救苦救難,合該長命百歲公候萬代,稱頌完了才起身,慢慢把記憶中劉麗華的名姓與樣貌說了來,又說兩人還有個孩子,到現在該是多少年紀云云。
婢女聽完又安慰張老六幾句,自家回來回蔣茜。
要說蔣苓丈夫石秀有前妻,前妻還帶著孩子投奔了來在蔣氏一門中並不是什麼秘密,可除著至親骨肉,下人們大多只曉得劉麗華姓個劉,並不曉得她名字,偶爾有幾個主人家心腹曉得,也不會當真,他們都是蔣氏的僕人,哪裡會把個半路來投,還不得丈夫喜歡的老女人放在眼裡呢?更何況石秀都靠著蔣氏呢。是以婢女聽見張老六說他娘子名字叫劉麗華時
犯了想當然的毛病,以為劉麗華是石秀前妻,就想不到此兩個劉麗華實際是一個人,所以婢女全沒放在心上,見著蔣茜回話時也依舊一筆帶過,只說張老六娘子的名字與樣貌。
蔣茜也一樣不當回事。可她的不當回事不似那些婢女,說過便算,她的不當回事是直把人當笑話來說。她什麼樣的身份?現今還是泰安郡主,進京之後必定是受封公主,所以自矜自貴,不肯到胡氏白氏兩個弟妹面前閒話,怕失了阿姐的身份;也不能到蔣芳那裡說話,怕吃蔣芳教訓;至於李氏那裡,蔣茜向來怵蔣存智,所以也不敢到她面前,何況蔣承業雖然醒了,可傷得重,還不能挪動,所以李氏這裡也不能說話;她自家又一向不喜歡蔣茉什麼都要與人比又什麼都比不過,懶怠與她多說。所以剩下的能說話的,也只剩了趙氏與蔣苓兩個。
在趙氏與蔣苓間,自然是自家姐妹親近,所以蔣茜找上的是蔣苓,起先說話時還滿臉的笑,說是:「那老兒倒會吹,說他娘子年輕貌美,七八年前走失時也不上三十。真要這樣年紀這樣相貌,又怎麼會嫁他呢?真要照著他說的找去,只怕這一世都找不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