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六章清繳
2024-04-30 06:37:49
作者: 阿冪
鬧出這樣的慘事,鄉民們這才忍無可忍,將李家團團圍住,要李氏夫婦交出李二黑來,不然就他們夫妻給潘娘子母子償命。到了這時,李氏夫婦才知道怕,可李二黑早跑得無影無蹤,鄉民們再義憤也不能真將人打死了,只能交給官府。毆打辱罵致死人命兩人也是個重罪,且李氏夫婦向來不做好事,民憤極大,是以李二黑的爹被斷了絞監候,李二黑的娘斷了流兩千里。一個半老婦人,哪裡能經得起長途跋涉呢,便死在了路上。
倒是李二黑他爹,斷成絞監候被收在牢里,他為人一向霸道,自然不安分,也想在縣衙的大牢里橫行霸道,惹著了原先的老大,夜裡被打了個半死,兩條腿都斷了,好險沒丟了命去。倒是李二黑,他逃離家鄉後不久,前朝天下大亂,他糾結了一群匪類返回家鄉,趁亂奪了縣城,將他那半殘等死的爹救了出來,順手把關在牢里的其他囚犯都放了,撈了個「義士」的名頭。只他雖然能打不怕死,卻是個沒多少實才的,攻下縣城沒幾日,逃出城的縣官請了援兵來反攻縣城,復又將城奪回,李二黑是跑得快也沒丟下他重傷的爹,就又有了孝子的名聲。
要不是李二黑有這兩個名聲,曹孝海也不能收留他,不想只是因著收留他,倒將自家送上死路。
說來,曹亥做當家人時一向不驚擾普通百姓,行商從他寨子下過也不打擾,只為憐憫他們賺的也是辛苦錢,哪裡曉得這個李二黑,眼裡從來沒可憐辛苦,什麼鄉民需要憐憫,什麼行商無辜,統統不在他眼裡,便是他不缺吃少穿,可看上的東西,拿來從不手軟,管你少了這些東西還能不能活。至於行商從他山下過,心情好了,將貨物搶了,衣裳剝了,還肯留一條命,要是行商略做反抗,便是個死無葬身之地,曹亥苦勸不能,就有了分道揚鑣的意思。
還沒等到曹亥動手,李二黑就給寨子惹下了大禍,卻是李二黑下山行劫,恰遇上城中徐孝廉家兒子兒媳給岳丈賀壽回來。徐孝廉也曉得如今的太平寨再不是從前的太平寨,他便是不心疼兒媳也要心疼兒子孫兒,所以特地雇了七八個護衛,兩隊人恰好撞在一起。
李二黑殺人劫財從不手軟,眼裡就沒人命珍重兩字,看著徐家車馬鮮明,心裡就不痛快,招呼了上前要砸車殺馬,護衛們拿了徐家的錢,自然要保護僱主安全,打在了一起。
一來護衛們不過是拿人錢財怎麼肯以命相比,而李二黑這批匪徒,殺人仿佛殺雞,都是亡命之徒,兩下里對上,護衛們怎麼可能是對手,轉眼就被殺得落荒而逃,護衛的頭領叫嚷著回去喊人,跑得飛快,將徐氏夫婦的車轎拋閃給了李二黑。
要說徐孝廉之子雖然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勇氣倒比那些護衛多,用單薄得風吹即倒是身子擋在妻兒面前,叫李二黑一刀劈翻,而徐家的兒媳正值妙齡,又是回娘家賀壽裝扮得也華麗,看起來就是個秀麗美人。李二黑只愛殺人不愛女色,可他的手下里就有即愛愛女色的,就來拉扯徐小郎的娘子莊氏,莊娘子不肯受辱,拔下頭上金叉玉簪奉上,抱著周歲的嬰兒跪在地上苦苦求饒。這些匪徒卻笑,說是享用完了她,這些東西還是他們的。說了竟然上來一把將莊氏懷裡孩子扯出,握著一條腿輪圓了砸在地上,可憐那孩童小小的頭顱被砸得粉碎。頃刻間夫死子亡,自家也在劫難逃,莊娘子拿起地上的金簪,一簪子刺進咽喉,當時就血染衣衫。
逃回去的護衛首領道還有些信義,往徐孝廉家走了趟報信,也是叫徐家去收屍的意思。待徐孝廉拉了所有家丁趕到時,就看地上躺著兒子一家三口,兒子叫人砍得身首幾乎分離,兒媳身上衣衫也叫血浸透了,孫兒死得更是悽慘,當時就昏死過去,這一昏就是三天三夜,待得醒來,已是滿頭白髮。
徐孝廉強忍悲痛,收攏起家中所有銀錢與田契房契來見縣裡的副將,情願把所有家產來做懸賞,請官兵捉拿太平寨的匪徒。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徐孝廉的家產也真不是小數,更何況治下出了這樣的慘案,也是該著他們出力剿匪,是以官兵用命,攻打太平寨。
李二黑等人雖然個個都是亡命徒,可也是烏合之眾,哪裡經得起官兵的圍剿,頑抗得不足兩日就落敗了。李二黑殺人如砍瓜切菜,可對自己的性命卻是格外愛惜,看著情形不好,溜得飛快,把曹亥拋閃下來。可憐曹亥從前還是鄉民口中「迫不得已才落草為寇的好人」,不過是錯收留了一個「義士」和他的兄弟,導致害了自家性命,死在了官兵的圍剿中。
而官兵們砍了曹亥與其他匪徒的首級,又一把火將太平寨燒了個精光,也算是大獲全勝,一面能從朝廷手裡得表彰,徐孝廉的家產與太平寨里的李二黑他們從前搶來的金銀也叫他們不大不小發了一筆橫財。只自那以後,太平寨這裡就更不太平了,夜間常聽見鬼哭,有說是死在李二黑他們手下的冤魂們冤氣未平,所以痛哭;也有說是被官兵殺死的「匪徒」中真有被逼落草的,平日也不殺害無辜,現在被李二黑他們連累,丟了性命不說,還背上罵名,十分委屈,所以痛哭。
不管是那種說頭,太平寨這裡越來越少人走是實情。說來也奇怪,自行人稀少後,這裡樹木倒還有些葳蕤氣象,可小何卻漸漸斷流,不到三年就乾涸了。河流乾涸,農田取水灌溉艱難,所以連著田地也拋荒了不少,所以成了現在的荒涼模樣。
這老農形容醜陋,說故事卻是動聽至極,別說軍士們聽住了,就連傅章等人也聽進去了,又傳到李氏蔣芳蔣茜這裡,都感嘆蒼天無眼,竟沒能叫李二黑這樣的惡徒伏法。
蔣苓聽說,因叫了傅章過去,與他說,便是如今是大魏的天下,可人命道理是一樣的,沒有前朝作惡多端,到了本朝就能既往不咎的道理,這樣滅絕人性的惡徒決計不能叫他逍遙法外。該將這老漢送往京中刑部,按著他的描述畫下李二狗等人的圖形,好將他們捉拿歸案。
傅章答應,轉身回去料理,不久又返身回來,道那老漢要替死在李二黑手下無辜的百姓們謝謝平陽郡主,想過來磕頭,問蔣苓要不要見一見老漢。
依著蔣苓從前的性子,自然是不耐煩這些,可今日不知怎地,回絕的話到了唇邊又改了口,道:「也好。」傅章頷首轉身,過了好一會才將老漢帶過來。這是傅章熟知蔣苓性情,不愛與蠢人多說話,又性愛潔淨,所以帶著老漢去略做梳洗整理,又教導了他一番說話,這才引來。
老漢再沒想到自己這輩子還能見著公主郡主這樣高貴的人物,頭磕得誠心誠意,奉承蔣苓是救苦拔難的九天玄女娘娘。吃著這樣的奉承蔣苓不免要問幾句他的身世,老漢便自訴身世,自稱姓個張,說自幼家貧,活到三十餘歲上還沒娶親,後頭有個美貌的小娘子落難,自家謀生不得,才嫁了他,好混口飯吃。
張老漢自家說,他曉得自己相貌醜陋,年紀又大,所以一向把娘子捧在手心上的,後來得了雪白肥壯的兒子,更是恨不能剖開胸膛將他們母子放在心上。可無論他對他娘子多盡心,他那娘子還是吃不起苦,趁著他出去賺錢,收拾了家裡所有細軟,抱了兒子走得無影無蹤。他為著找他們母子,四處漂流,前幾年才到了此處,病了一場,虧得遇到守著兒子孫子墳墓的徐孝廉,這才撿了條命回來。
吃了好些日子的藥,病是養好了,可身子大不如前,張老漢只能留在此處,打些零工與徐孝廉相依為命。年前徐孝廉一病不起,臨死前將這慘事告訴他,口口聲聲說李二黑不死,自己就是死了也不能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