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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四章剛硬

2024-04-30 06:37:05 作者: 阿冪

  尤尚德無奈之下,重賄了到他家來尋晦氣的使者,才曉得是為的是他說秦葉二人是奸賊。到了這時,尤尚德也後悔不迭,只是錯已造成,只好徒喚奈何,只望這位眼裡揉不得沙子的楚王快些回去,給他們尤家留一線生機。

  不想尤尚德有個侄孫,大排行行九的那位,很有些他先祖的風範,行事不拘一格。看自家被騷擾得不得安寧,就往幾個朋友處走了趟,打聽著一個要緊的消息,連夜來尋尤尚德商議。

  你道他打聽著什麼?

  卻是這位楚王尚未納妃,莫說正妃了,連著側妃姬妾也無有一個。

  尤尚德聽說,把眉頭一皺,叱喝道:「你胡說些什麼!」一個王子二十餘歲都沒婚配,其中自然有不足為外人道的緣由。可辨識有這緣由,也不是他們可以拿捏的。拿捏了楚王的隱秘,只有死得更快些。

  

  尤九郎卻笑說:「伯祖父說什麼話?哪個要威脅楚王殿下了?不過是要他行個方便罷了。」說了,又細細將他分析的道理剖析給尤尚德知道。

  說是,久不娶親,要麼是楚王不得魏王的意,可楚王能在世子受傷後全權代理,可見在父兄面前都是極有顏面的。那麼,餘下的原因便是他自家不願意了。

  這自家不願意,又好分兩個緣由。一個是有斷袖之癖,不喜歡小娘子。可以楚王身份就是真斷袖分桃,為著魏國的顏面,為著遮掩,他也不能不娶親,更不怕沒小娘子為著楚王妃的名分嫁他。還有一個緣由,便是楚王殿下心高氣傲,瞧不上庸脂俗粉,想要個才貌雙全的王妃。

  尤九郎笑吟吟地道:「伯祖父,我們家有十二娘呢。」

  尤尚德聽見,心上先是一動,轉而變了臉色,喝道:「你要獻美嗎?這些年的聖賢書,你都念到哪裡去了!你的廉恥呢?」說了,拿起桌上的捲軸劈頭蓋臉地打了下來。

  尤九郎不閃不避地挨了兩下,口中道:「要不是伯祖父在楚王殿下面前說話不仔細,我們家還不至於有今日呢!」

  尤尚德氣得發昏,擲了捲軸,拿起鎮紙要砸,卻叫尤九郎閃過了,就聽尤九郎道:「伯祖父只看見我要將十二娘獻給楚王,怎地不想想,咱們家落到現在這個境地,還有什麼好人家肯娶她呢?十二娘也要十九了!」

  「待魏王登基。楚王殿下自是親王,他還沒有正妃呢,十二娘跟了他去,便是奔者為妾,一個親王側妃難道真委屈了十二娘?」

  「有了一個親王側妃在,那些狗仗人勢的東西還敢隨意欺辱我們家麼?」

  尤尚德舉起的手漸漸落不下去,又嘆息道:「你做夢!楚王瞧我猶如豬狗,哪裡肯接我送去的人!你快別白費心機,叫你妹妹聽到,傷她的心。」

  卻不想,他話音才落,就聽門前有女子聲音道:「為著尤氏一門,想來十二娘也願意犧牲。」

  尤尚德聽見,蹬了尤九郎一眼,親自過去開門,「你怎麼來了?夜裡風大。」說著,接進個半老的婦人來,卻是他髮妻,修氏。

  修氏算不得出身高門,卻是個有心機成算的,她十七歲上嫁與尤尚德,十年不曾有孕,只能給尤尚德納妾。

  尋常夫人娘子要給自家郎君納側,常將身邊的丫鬟開了臉,抬做姨娘放在房裡。一來是主母的丫鬟通常是家生子兒,一家子父母兄弟的身契都捏在手上,不怕她作妖。二來,自己的丫鬟是個什麼秉性,做主母的總歸知道,拿捏得住。

  不想修氏的看法卻是與眾不同。

  她以為雖然丫鬟一家子的身契都在主母手裡,可她做了姨娘後要作妖,難道還真能將她父母兄弟姐妹都打死打殘嗎?且不說世上就是有心腸剛硬,不將家人死活放眼裡的黑心人。就是她真怕了,真為了這樣的緣由打殺奴婢,主母的名聲只怕也壞了。所以,即便妾室是作妖,不服管教,也無非是將她的家人發落到最遠的莊子上,或者是遠遠賣了。可能送走就能接回來,能賣就能買回來,這樣的先例也不是沒有過。

  再有,身為主母是曉得身邊丫鬟脾性,可丫鬟就不曉得自家娘子的脾性了?丫鬟不了解主母脾性還怎麼當好差?她們對主母的了解只怕比主母自家還要清楚些。

  三來,丫鬟和主母,自然是一損俱損,一榮俱榮的關係,彼此利益一致。可當一個是夫人娘子,一個是側室小妾時,便是利益相對了,尤其小妾又有了自家孩子,再忠心又能忠心到哪裡去?還能蓋過她孩子嗎?倒不如將她們配給府里管事,還能用心當差。

  修氏之所以會有這樣的想頭,都是有緣故的。

  從前有一位主母王氏,自家出身高門,也是個千金貴女了,嫁的丈夫也是年貌相當,一樣是公府的小郎君。開始也算是夫婦相得,十分恩愛。無奈她的阿家是繼母。那位阿家竟是個佛口蛇心的,為了不叫長子占了家業去,假意抬舉長媳,將房裡所有事務都交到兒媳手上,樁樁件件都要王娘子操持,連吃個點心,都要在人前夸長媳做得好,旁人做得不合她口味。王娘子也曉得自己郎君同繼母間的恩怨,不肯叫那位繼婆母捉了把柄去,所以格外做得周全,便是懷了身子也不肯鬆一口氣,累到六七個月上小產了,還是個小郎君。

  自那以後,王氏身子大受虧損,身下流紅不止,無可奈何之下,只好將身邊得用的丫鬟阿平給了丈夫,指望著主僕同心,依舊把這家當住了,日後好交到郎君手上。

  不想阿平做她丫鬟時同做小妾時,全然兩個人。做丫鬟時,阿平是想王氏之所想,急王氏之所急,件件事都一心一意。到成了平姨娘,竟是翻了個個兒。倒不是說她背主,而是但凡有事,肯替人周全,勸王娘子網開一面的都是平姨娘,厲害兇狠的都是王娘子,連著家裡兄弟姊妹們都覺得王娘子太厲害了些。

  下人們更說王娘子是個霸道性子,眼內容不下一粒沙,等閒別犯到她手上,不然什麼體面都沒有了,倒是她身邊的平姨娘是個好人,還記得以前一起的姐妹們。

  王娘子起先還沒察覺,還常在平氏勸解她要安靜從容時覺得平氏也不易。不想平氏一有身孕,她的丈夫便假借不要讓她觸景生情為由,直接將平氏挪到了他的書房旁安置。王氏才算明白平氏藏奸:人家家裡都是丫鬟姨娘出頭做惡人,主母這裡再施恩,怎麼到她這全反了過來,施恩的成了平氏呢?

  這時王氏不得郎君喜歡,原先還有母家可以依靠,不想她阿爹得罪了新皇,雖然保全了性命,可也被奪了爵。偏繼婆母還做個回護的樣子來,事事偏幫著她說話,自然惹得長子更不要喜歡,到了這時,王氏視為良人的夫君才顯出真面目來,說她不賢嫉妒,連著從下服侍她的平氏也不能容下,若不是她有個「有所娶無所歸」定將她休了。

  王氏因此氣倒,養病期間倒也想明白了,這都是平氏身份立場不同的結果。從前平氏是她丫鬟時,她好了平氏才能好,自然樣樣想在她前頭。可到平氏成了平姨娘,兩個利益就有了衝突,自然存了私心。

  好在王氏雖然明白得晚,也不算太晚,待她能起身,立時買回幾個年輕美貌的小娘子來分平氏的寵。這時她對丈夫已全然無情,看著幾個妾室爭得面紅耳赤,還能得出趣味來。可即便她能收心脫身,從前的委屈也是實實在在受了的。到後來,她將這番教訓告訴了母家的侄女兒,那位侄女兒正是修氏的祖母。

  所以,修氏以為將一個對自家了解極深的人放在身邊,可說是愚蠢至極,她情願買清秀文雅的小娘子來給尤尚德做妾。從外頭買來的人,在家裡毫無根基,又能做什麼妖?而果如修氏所料,她給尤尚德買的兩個妾,其中一個曾仗著自家年輕貌美,又生了長子,做張做致,挑吃挑穿,狠狠得罪了修氏。修氏陪嫁的兩個陪房秉承意思,趁小妾偶感風寒,將藥中為君的那味拿走,這樣一來,儘管藥吃下去,可小妾的病不但不見好,反而日漸沉重。修氏便以養病為由將她送去了莊子上,這一去,人就再沒能回來,可說是殺人不見血,便是這樣,尤尚德還覺得修氏不唯不妒,十分賢良呢。

  又說,夫妻做得久了,只消丈夫不是太糊塗,妻子不是太無能,總能有商有量,修氏又是個有見識的,不說言必有中,也能說句常有見解,所以日漸得著尤尚德倚重,頗肯聽她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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