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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二章尤家

2024-04-30 06:37:01 作者: 阿冪

  蔣璋四個女婿中尤其滿意石秀,不然也不能在明知道石秀還在找他髮妻時就起意把頂看重的女兒許給他。而在這些年來,石秀也叫蔣璋覺得當年沒錯看他,只看他待前妻的姿態就曉得,這不是個反面無情的。要他真不肯認劉麗華母子,狠心絕情,蔣璋才要忌憚。如今石秀雖然認下了那對母子,可家裡尊卑有序,三娘沒受委屈,這就夠了。便是嫁了個未曾婚配的丈夫,就能保證那人不會納側沒有愛寵?又能保證那人不會意志不堅,譬如二娘前頭那個丈夫一樣。

  至於那個占了長子名分去的寶郎,蔣璋才不在意。且不說那小東西身世可疑,是不是石秀之子還兩說呢。即便他真是石秀長子又如何?只消有蔣家在,益陽候府就輪不到他,哪裡值得分神給他。

  是以,看著石秀進帳,蔣璋笑得尤其溫和,免了石秀與傅章的禮,先問兩人一路來有沒有看到什麼異狀,最後才問:「三娘母子好麼。」

  聽見問福郎,石秀臉上不禁笑開,眼角都笑出了細紋:「回阿爹的話,三娘都好,福郎也乖巧聰明。」又說了些福郎的趣事來,連福郎扯他鬍子都成了聰明舉動,顯見得十分偏心了。夸完福郎,石秀自然還誇讚了蔣苓一番,說她會教孩子,福郎現在的聰明懂事全是蔣苓教導有功。

  蔣璋邊聽邊笑,又抱怨蔣苓做了娘還這樣不懂事,不曉得給他來個信,畫個圖形給他這做外祖的,他連著福郎是甚個模樣都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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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想他才說完這兩句,石秀已從懷裡取出一個小小捲軸來,不過一尺長短,黑木為軸,外頭系了紅繩,雙手捧到蔣璋面前。

  蔣璋先是一怔立時明白過來,這怕就是福郎的小像了,忙伸手拿去,解開紅繩。

  捲軸漸漸散開,先顯出一隻嬰孩的肥壯腳來,五個腳趾又白又胖,肉嘟嘟的可愛,再往上推,是條紅綢撒花褲子,反顯出嬰孩肥肥胖胖的腿來。再推上去便是肚兜了,大紅肚兜上描畫的圖案也尋常,不過是個抱著朵芙蓉的胖娃娃。可穿肚兜的奶娃娃卻是不同尋常,一貫是喜怒不形於色的蔣璋看清娃娃的面容,手都有些抖,全沒留意石秀瞧了他一眼。

  卻是這娃娃的面目很有些像岑氏,尤其雙眼,像是從岑氏臉上摳下來的一樣。蔣璋對髮妻一直存有愧疚,看見這雙眼睛哪裡抵擋得住,雙眼瞬間就有些發紅,只當著石秀與傅章的面兒不好就哭,只好做個不耐煩的模樣道:「呆我這裡作甚?你們二兄傷得不輕,都瞧瞧他去,也太不懂事了。」

  傅章的眼睛也看在小像上呢,心下只是惋惜:竟是不像三姐姐。又想,這是三姐姐畫的呢,她的畫工越發的精進了。

  他正胡思亂想,蔣璋的話,一下竟沒聽著,還是蔣璋又點了他的名:「八郎。」才回過神來,戀戀不捨地又瞧了眼小像,這才跟著石秀身後出帳去了。

  看著石秀傅章兩個都出去了,蔣璋才又將小像打開細細看了幾眼,眼中滾下兩滴淚來,輕聲道:「阿岑,你看見了麼,三娘也有孩子啦,像你。」說到這裡,更覺難受。

  他和岑氏雖然是少年的夫妻,可迎娶岑氏前,他已有內寵趙氏,且趙氏即將臨盆。要擱在旁人家裡,不說兩個都容不下,去母留子也是常有的。岑氏卻是溫柔和順,不但沒叫他料理了趙氏,連大郎落地後也說不忍分離他們母子,讓大郎留在了趙氏身邊。

  他和岑氏成婚這些年,他在外的時間有一多半,多虧了岑氏將後宅料理得井井有條,孩子們無論庶出嫡出都知禮懂事,竟沒一個惹事的,可見岑氏辛苦。這樣一個賢妻,操勞了十數年,到最後為了保全孩子們,還舍了性命。

  她是怨的罷,才要來生不復相見。

  蔣璋將手蓋在畫像臉上,輕輕摩挲了兩下,舉手用袖子擦了眼淚,揚聲道:「人來。」

  隨著他這一聲,帳門一動,進來兩個親衛,蔣璋道:「取人參來與世子送去,叫他務必日日記著吃。」說了又向畫像瞧了眼,「罷了,我自家去瞧瞧他。那樣大的人,也做了人阿爹,做事偏只憑勇猛,讓人怎麼放心。」他要有個閃失,我怎麼對得起他娘。這一句話,蔣璋舌尖轉了兩轉,到底沒說出來。

  要石秀還在這裡,必定感嘆蔣苓之聰敏。

  卻是福郎便是像岑氏也不過二三分,除著雙眼,而岑氏是個鵝蛋臉,福郎因著小,臉兒圓嘟嘟的,所以分別不大之外,鼻子嘴兒都不像,反像石秀多些。可到了蔣苓筆下,描畫福郎雙眼尤其的用心,到了鼻子和嘴,就做個笑模樣,笑口一開,哪裡還看得出原先是什麼樣兒,只曉得這孩子眼睛像呢。

  依著蔣璋現在的身份,真要續娶,甚樣年紀長相的妻子找不著呢?做王妃,或許日後還能做皇后,便是二八年華的佳人也有挑選餘地的。可蔣璋身邊只有幾個侍妾照顧著,可見他對岑氏愧疚甚深,所以不忍再辜負她。

  而一個王世子或許不能叫子弟們豁出身家性命的爭奪,可皇太子呢?就是蔣存智戰功赫赫,蔣存孝蔣存禮兄弟兩個也一樣屢立戰功。

  更何況蔣璋對趙側妃也不是無情呀,鄭側妃更是還活著。萬一爭起來,他們未必沒有勝算,所以蔣苓有意要加深蔣璋對岑氏的愧疚。

  蔣璋他越覺得對不起岑氏,越會善視自家兄妹姐弟幾個,所以才有蔣苓用了整整一日畫了這副小像,親自裱了,交石秀帶來。便是蔣璋不開口問,石秀也會找個機會,將畫獻上。

  蔣苓自小聰慧,除著天生的五音不全,在琴一道上不能精通,索性棄了之外,生下的書畫棋,雖然算不上一時大家,也很有可觀處,畫一幅傳神的小像,簡直是輕而易舉,果然打動了蔣璋的心腸。

  蔣璋到蔣存智營帳前時,就聽得裡頭正在說話,守門的軍士待要回稟,叫蔣璋搖手止住,他只站在外頭,聽蔣存智說當時險境。

  說秦副將忽然暴起,將他攔腰抱住,他當時已經知道不好。可秦副將雙臂猶如鐵箍一樣,他也算是一身的好功夫了,一時竟是甩不脫,眼睜睜看著那一身縞素的葉知府持刀扎了過來,虧得裡頭加了軟甲,更虧得扎這一刀的是葉知府而不是秦副將,軟甲柔韌,要扎透它,需要的力量更大,而葉知府一介書生,手上無力,這才叫蔣存智撿了條性命。

  「虧得五弟囉嗦,定要我裡頭再加一層軟甲。我又不好令他閉嘴,只得多加一層,倒真是救我一命。」蔣存智說話時還是帶著笑的,無如外頭的蔣璋正懷著滿腔的慈父之情,把對髮妻的愧疚都補償在幾個孩子身上,哪裡能聽這話,眼圈都紅了,定一定神才問左右:「楚王還在安陽嗎?」

  左右回道:「回殿下,楚王殿下還在安陽。」接收一座城池,哪裡是攻下就好的?,將城拿下,不過是開始,不能安撫住百姓,不能民心所向,這城要守住也難。是以收拾民心才是重中之重。而蔣存信自小體弱,幾乎是拿藥當飯,長大了雖然好些,可也比尋常人差上些,要他一個人擔起這些細務來,未免辛苦,而蔣璋正是心疼岑氏留下的幾個孩子的時候,哪裡聽得這個。又知道,城是次子拿下的,不好交給別人,所以點了一個善於調養的醫官,令他帶了一箱補藥往安陽去照料蔣存信。

  這回倒是蔣璋看錯了蔣存信。

  蔣存信從前是體弱不差,可這些年仗打下來,他早非昔日吳下阿蒙,就是還不能上陣,可料理一個城的細務,又有得力親信襄助,身子倒還支撐得住,只是有一樁事頗為麻煩。

  卻是當時葉知府、熊參將與秦副將幾個定下以獻城為藉口刺殺魏王世子時,原是瞞著城中士族官吏的,人還當他們真降呢,雖然有覺得他們有失氣節,可是梁軍昔日為著叫百姓們懼怕魏軍,編了許多魏軍屠城,連著婦孺老幼都不放過的故事,現在叫魏軍圍了城,膽小些的都怕,聽見要獻城,總覺得能得個平安,倒是許多人都滿意的。

  其中有個姓尤的,傳承了也有三四代了,上上一代曾官至知州,到了上一代還出了三榜三十多名的進士,放京城裡不夠看的,可在安陽倒也好算是城裡世家高門。

  這家的出身有些提不起,四代以前的先祖竟是個乞丐頭目,姓個范。是遭災流落到此,遭因他身高體壯,拳頭都有醋缽大,又練過武,尋常人都經不起他幾拳頭,漸漸收攏了好些個乞丐到身邊,由他帶著他們搶占地盤,護著他們周全,而他們乞討來的乾淨整潔的吃食先奉給他;要來的銅錢與他五五分成,再或是高門大戶紅白二事時,他帶了手下的乞丐過去維持個秩序,賺些銅錢吃食,幾年下來竟也略有積蓄。

  也巧得很,當地有一個油鋪,主人家姓個尤,是以得了個花名,叫做尤鋪,本名反倒無人再提起。

  尤家的油鋪正在兩幫人地盤的中間,所以常被兩起人勒索,而賣油也是小本經營,漸漸維持不下去,只得忍痛將鋪子轉讓。范丐頭曉得了,找上門去,要盤他這家店。

  不想正好尤鋪有個女兒,雖沒有十分美貌,也生得清秀可人,更兼只有十五六歲,正是年輕鮮嫩的時候,而范丐頭這時也有三十多歲了,只一眼就瞧中了尤小娘子,索性也不盤店了,反要做他家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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