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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八章嚇住

2024-04-30 06:36:54 作者: 阿冪

  石秀窒一窒,這才將劉麗華把出嫁妝來替他在軍中周旋說了:「若不是她,我怕還是個草民。便是能當兵,也未必掙扎得出來。終究是我欠了她的。」

  石秀說的是「欠了她的」而不是「對不住她」,三字之差,意思天差地遠。

  這也是男子的通病,靠著妻子發家的男子有多少個可以一直顧念髮妻恩情的?多半是覺得自家不堪落魄的一面全在妻子眼中,所以一朝發跡,就是糟糠之妻不下堂,可看妻子也不再是恩人了,而是債主了。用到石秀身上,雖然不盡然,他起先倒真是感恩的,不然也不能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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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架不住和劉麗華對比的是蔣苓,一個是再嫁的富商之女;一個年少單純的國公之女,地位天差地遠。且他起步是靠著劉麗華的嫁妝,可魏王把愛女嫁他有籠絡的意思,兩下里差別太多,哪能不分出高低來。

  蔣苓對石秀的心態也能摸著一二,心下頗覺齒冷,可如今且不是暴露的時機,所以握住石秀的手,安慰他:「便是有她嫁妝,若郎君不是人才,在亂世里也掙扎不出來。」

  這句話叫劉麗華聽著,指定能氣到發抖,可在石秀聽了,竟然有些歡喜,轉頭看了眼蔣苓,恰好蔣苓也轉過頭來,夫婦們面面相覷,還是蔣苓先笑了,移過去些,頭靠在石秀肩膀上,輕聲道:「郎君這一去,回來便是我大魏的大功臣了,妾先預祝郎君能馬到功成。」

  石秀反握住蔣苓的手,在她的額頭輕輕一吻,「好。我們夫榮妻貴。」這話一出口,忽然就頓住了,怎麼能夫榮妻貴?便是他立下不世功勳,至多做個異姓王,到底還是臣,這還得是蔣璋格外加恩。可蔣苓呢,鐵定的公主,是他妻子,也是君。所以哪有夫榮妻貴,連著稱並駕齊驅也勉強,石秀握著蔣苓的手,慢慢的加了些力氣。

  蔣苓哪裡想得到石秀想得竟這樣遠,只以為石秀就是能放下劉麗華也不能放下寶郎,所以先說:「郎君,寶郎是你長子,該若是日後要寶郎承繼家業,便不好再由著他的性子來,該嚴加教導才是。若是只要他做個富貴閒人,只要不出大格子也就是了。怎樣待他,還請說個明白。我必不嫉妒。」

  「三娘,我知道寶郎性子固執,不肯聽教導,那也是他從小失了教導的緣故,不全是他的錯。這一回,我會叫他安分些。只消他不出大錯,你不要太和他計較,都留著我回來教訓。至於劉氏,你只當她是來投親的。」

  不要和他計較?這便是要養個富貴閒人了,那倒也無妨,一個閒人,照應得起

  「嗯,明白了。」

  石秀攬住蔣苓的肩:「睡罷。」

  說是睡罷,可石秀各種思緒翻覆,起先怎麼也睡不著,後頭聽著身邊蔣苓的呼吸漸漸綿長,竟也慢慢睡了過去。這一覺睡得還出奇的沉,竟是一夜無夢,到睜眼,已是天色微亮。

  借著天色,石秀轉頭看向蔣苓。

  蔣苓睡相一向安靜,睡前在他懷裡,現在還是靠著他的肩膀,只大概是覺得熱了,將一條手臂伸出被子,靜靜地擱在身前。大紅的被面稱得她五根手指白膩似玉。

  石秀看著蔣苓的手出了回神,終於輕輕將她的手臂收進被子,又替她將被子掖實,這才起身走到外間。

  外間睡著值夜的丫鬟,一聽到裡屋腳步聲都起來了,過來服侍石秀淨面梳頭更衣,正要問要不要傳早膳,石秀擺一擺手,抬腳走了出去。

  石秀走後不久,蔣苓也緩緩張開眼,枕邊已然無人,再伸手一摸,被衾都只余餘溫,可見是走了一回了。今日午後開拔,石秀多半不會再去校場,這樣急急出去,十有八玖八是去見寶郎了,只不知他們父子會說些什麼。

  石秀見寶郎還能說什麼?

  這兒子的兒時他錯過了,從來都沒教導過,等父子們重逢,寶郎的性情早就養成了,又自卑又自矜,明明聰明外露,偏要做個有心機的樣子來,可以說不智。這還罷了,還處處以長子以世子自居,這樣張揚,是怕人瞧不出來嗎?他不怕兒孫笨,只怕兒孫笨了還要自以為了得,那樣的性情,沒有大事也就罷了,一有事,一家子要受他連累。

  更何況,這個侯府哪裡是他能做得來主的?便是他日後有幸能再進一步做得開國公也是一樣,爵位傳承都是要朝廷恩準的,哪裡是他想給誰就給誰的?有福郎這個未來的皇帝外孫在,怎麼也輪不到寶郎頭上去。

  倒不如一開始就將身份定下來,也免得寶郎生出甚不該有的想頭來,到時就是蔣苓肯容情,她那些兄長姐妹也未必能容下寶郎。所以,石秀昨夜和蔣苓說的那些話倒全是真心話。

  所以一早趁著蔣苓未起,特地來找寶郎說話。

  寶郎也將將起身,正由書童松濤服侍著梳頭。松濤一個不堤防,梳頭的手勢重些,帶著了寶郎的頭皮就惹怒了寶郎,寶郎抬腳就踹:「蠢東西,連個頭也梳不好,你還能作甚!」

  可憐松濤叫他踹了,一聲也不敢出,麻利地跪好,連著竹風也一起跪下。果然,寶郎又上來踢打,一面踢一面罵,罵小廝們膽大包天不拿他這侯爺長子放在眼裡。因寶郎極小的時候跟著劉麗華進了王綱府里,劉麗華做僕婦,他算是吃白飯的,也沒少叫人欺負,因為劉麗華是寡婦身份,沒少聽閒言碎語,更有無賴子出言調戲,寶郎聽多了,罵出口的那些話,就連石秀這個漢子都羞於啟齒。

  「大郎,住口!你就是這樣做人兒子兄長的嗎?」眼看著寶郎種種村言俗語不絕與口,甚至開始帶上了蔣苓母子,石秀再忍不住,上來一把攥住寶郎胳膊,叫他不能再往前踢打,又向松濤竹風兩個喝道:「都滾出去。」

  松濤竹風兩個如聞大赦,連滾帶爬地逃出了房。

  寶郎叫石秀握著手臂還要掙扎:「阿爹,他們瞧不起我!您不罰他們反讓他們走?!我還是不是您兒子!哦,我明白了,如今她有福郎了,所以嫌著寶郎礙眼了,唆使了您來教訓我。」話音未落,臉上已著了石秀一掌。

  石秀怒道:「我從前看你可憐單薄,年紀又小,便是有什麼錯處,也是我不曾好好教導你的緣故,所以從不與你計較,只以為你長大些也就懂事了。如今再看,我想錯了!」

  寶郎從前也曾胡亂發作過,當時石秀略說他幾句也就罷了,是以,今日被他抓著他毆打書童,咒罵蔣苓母子也不怎麼害怕,還敢先告一狀,哪裡想到石秀竟是勃然大怒,將他的手臂握得生疼。

  寶郎也是個執拗性子,雖然手臂疼痛,他竟然不出口求饒,反道:「阿爹果然嫌棄了我,怕我日後和福郎爭產嗎?我是長他是幼,我阿娘是您原配,原先就是我的,憑甚我不能和他爭。」

  石秀咬一咬牙,一腳將門踢上,拖著寶郎進內室,這才鬆手,自家在椅子上坐了,「與我跪了。」

  寶郎倒是不想跪,還想撒嬌,可一看石秀臉色,似乎他不跪,他就能將他按在地上,只能勉勉強強跪下,臉上還帶著些不忿,倒似石秀辜負他們母子一般。

  石秀氣得狠了,一腳將寶郎踢翻,怒道:「你要爭,你拿什麼與人爭?」

  「你是出身比人出色還是本領比人強?」石秀將書桌上的那疊紙都擲到寶郎面前,「這是你的功課!瞧瞧你的字,下筆無力,連個架子也搭不起來,這也是要做大事的人嗎?」

  「你阿娘。」石秀胸前起伏几下,想到寶郎年紀究竟不大,又一直長在劉麗華身邊,不認蔣苓才是常理,才是人情。要真因為三娘身份矜貴就認了阿娘,反叫人怕。這樣一想,心上火氣也少了許多,也順改了口,「蔣氏她現時就是郡主,假若她阿爹魏王有登基的一日,她便是公主,你要與公主之子爭麼?!」要是魏王沒有登基,那就更沒什麼好爭的了。

  現在的寶郎便是念了些書,受了幾年教導,曉得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道理,可一時哪裡扭得過來,白生生的臉慢慢地漲紅,眼裡也有了淚:「難道她是公主就不是阿爹的妻子了嗎?難道她是公主,阿爹就怕了她嗎?」

  這話要傳出去,就是大禍!哪裡是怕蔣苓!蔣苓身後是蔣存智,是蔣存義,甚而是蔣存信,這幾個,現在的他就不好輕易得罪,更遑論蔣璋,所以石秀霍然站起,重重一掌拍在桌上,又壓低了聲音喝道:「你若真心想死,我今日就成全你,也省得你日後自己作死,還要累及旁人。」這幾句話好似牙縫裡迸出來的,陰冷可怖,寶郎到底叫嚇住了,連著眼淚也不敢留。

  石秀看寶郎不說話了,又放緩了聲音道:「蔣氏不是小氣的人,你安生些,日後才有你的前程,知道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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