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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章撞破

2024-04-30 06:36:39 作者: 阿冪

  是以,接著劉麗華的話就道:「這話也成理,便是我,一點子皮肉傷也不好勞煩陸大夫一日走兩回的。」她說這話時口角還帶些淺笑,看得劉麗華寶郎母子心驚膽戰,看得石秀也隱約覺得必有下文。

  果然,蔣苓又說:「陸大夫雖然是國手,又擅傷科,可和軍中醫官比也差了好些,他哪裡比得過醫官們見得多經得多呢?就譬如,上好的金瘡藥必定是在軍中的。」

  這話吐了口,石秀倒是有些愧意,覺得自己錯看了蔣苓,轉過頭來對蔣苓一笑:「這話也沒差。」

  沒差個甚!劉麗華曉得,一旦石秀點了頭,蔣苓必定哄他拿出去腐生肌的傷藥來,指不定還要哄石秀親自與她上藥!就是躲過了今日這回,只要她接過石秀的藥,她時不時就能唆擺了石秀來看她的傷,總歸瞞不過去。那兩塊肉,她自家看著都害怕,何況旁人!石秀要見了,怕是最後一點子憐憫情義也要沒了。

  所以,劉麗華正想措辭好婉拒,不想聽到石秀說:「軍中傷藥再好,也只在才傷著時用效驗最好。過得些時日再用,也差著些效用。何況劉氏已傷了這些日子,傷口也該長好了,這時金瘡藥還有什麼用呢?」

  聽到幾句,劉麗華簡直死過一回又活轉來,臉上都有了笑,顫巍巍地道:「侯爺說得是,我傷處實是收口了的,方才不過抻著了,有些疼,才叫人扶一扶,實則不礙事的。」

  蔣苓笑道:「原來這樣,我也放心了。」說了,又說些叫劉麗華不必記掛著給她請安,安心休養的話,更說要缺什麼,只管叫丫頭告訴阿梅去。」

  不叫她請安,少了東西也不讓她自家來說,分明是不想她同石秀見面說話。可話實在說得堂皇正大,甚至還能說個體貼周到,連著石秀也點了頭,劉麗華還能說什麼?只好答應,不但答應,還要謝過石秀和蔣苓。

  石秀倒是有情的,看著劉麗華拜下去,親自過來扶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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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叫石秀一雙手托住雙肘,隔著兩層衣袖劉麗華都能覺得石秀手心的熱直燙到她心上去,燙得她眼淚險些落下來,只來得及開口叫一聲:「郎君。」

  石秀已經鬆開了手:「你好生養著,我以後再來看你。」

  以後?這時都不留下,回去之後嬌妻幼子伴著,他還能想得起他的原配,他的長子麼?

  劉麗華一顆心沉沉地往下墜,含在眼中的淚水竟然在瞬間熬得幹了,低著頭道:「知道了。」

  石秀點點頭,轉身正要往外走,就聽一直沒吭聲的寶郎穿、顫顫巍巍叫了聲:「阿爹。」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來一樣,引得石秀和蔣苓都回頭瞧了眼。

  寶郎見石秀回頭,心上一喜,往前急走幾步,瞥見蔣苓,腳下站住,帶些委屈地低下頭。

  蔣苓倒要笑,這舉動,仿佛她連著個孩子也容不下一般。也是,她是容不下這樣一個年紀尚小,倒有許多心機的庶子。有心機也罷,是個郎君就該著堂皇正大,把眼光放遠些,似個婦人一眼著眼在後宅,能成什麼大事。

  寶郎做出的這副形容別說是蔣苓不喜歡,就是石秀也不喜歡,濃眉一皺:「好好一個小郎君做什么小女兒態?站直了,將頭抬起來!」

  寶郎的臉在瞬間漲得通紅,這一回眼淚真的險些落下來,到底知道真要哭出來,就是石秀不訓他,蔣苓也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所以要一咬牙,將眼淚都忍了回去:「是。我送阿爹阿娘出去。」

  石秀臉上笑容這才一閃而過:「乖了。」探手在寶郎肩上拍了拍,說了,踏出了門。

  看著石秀與蔣苓兩個叫丫鬟僕婦們簇擁著走遠,寶郎牙根咬得格格響,心內恨極,臉上更是青白交錯,看得劉麗華連著落淚也忘了,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碰一碰寶郎,卻叫寶郎一把甩開了。

  劉麗華一怔,還不等她說甚,就看寶郎逼近她:「阿娘,你為甚不是世家貴女?」

  這句話比之當年曉得曹繼南意圖殺她,比之曉得石秀另娶還要叫劉麗華心痛,痛得她站不住,扶著一旁柱子才能站住,顫巍巍地開口:「寶郎這是怪娘了?」

  寶郎紅了眼問:「要是阿娘也是貴女,阿爹會再娶蔣氏嗎?要是阿娘也有母家,哪個敢看輕我?阿娘,您說是不是?」

  話音未落,劉麗華已揮出一掌,結結實實地打在寶郎臉上,用力之大,將他的臉都打得紅了。

  不想寶郎吃著一掌,還沒覺得自家錯,又說:「阿娘打我,我自然承受。可這益陽候是我要來的嗎?是我要來看這些人臉色的嗎?「

  「阿娘,您帶我來,真是為著我嗎?還是為著益陽候夫人的身份?可惜呀,您錯看了您自家,也錯看了阿爹。」

  「阿爹真要念著您,作甚不尋您?阿爹真要念著您,能叫蔣氏壓在您頭上?這可是阿爹自家點的頭」

  寶郎這幾句真真地戳到了劉麗華痛處:要沒有寶郎,只怕她連著益陽候府的門也進不了。便是真蔣氏以勢力壓人,也是他石秀將他的功名前程看得勝過她們母子許多。

  劉麗華抬手要再打,手已揚了起來,可看著寶郎半邊臉紅腫,想著他好好一益陽候嫡出長子成了不尷不尬的庶長子,日後要與個奶娃娃低頭,心中的委屈哪裡還忍得住,放聲大哭,一面頭哭一頭罵,將為了撫育寶郎吃的辛苦辛酸點點滴滴的說一遍,說到最後,不住地拿手往寶郎的身上拍,「早你這樣恨我,我還這樣辛苦做甚。」

  這一番委屈辛苦,一旁的丫鬟們聽著都紅了眼,唯獨寶郎,竟是梗著脖子,咬牙切齒地說:「到這時候還說這些作甚?倒不如當時不曾來。」

  寶郎話音未落,就聽他身後有人喝到:「寶郎,你胡說些什麼!」竟是石秀去而復返。

  卻是石秀同蔣苓一起回房,照說夫妻們久別該勝似新婚,實際在寶郎過來前,兩個之間也有繾綣的意思,可往劉麗華處走了一遭之後,石秀的神色就不比方才,就連蔣苓有意拿著福郎與他說話,他也不像方才那樣歡喜。

  這說來真是件叫人哭笑不得的尷尬事。

  若是他真能將劉麗華母子拋在腦後,全不念夫妻父子之情,便是個無情無義的小人,所貪圖的也不過是蔣家的勢力,甚至連前頭的拒婚都成了笑話。

  可他要還念著劉麗華母子們,那她的福郎又成了什麼?他將將落地,甚也不懂,連著人也認不得,話也不會說呢。便是他有外祖父,舅舅們好依靠,可叫他看著阿爹偏向,哪有不難過的。就好比從前的二兄和長兄,一個仗著出身,一個仗著寵愛,面上雖然不顯,心內竟是從來沒有和睦過的,還是後來蔣家遇著了事,弟兄們才勠力同心。這樣的滋味,難道要叫她的寶郎也嘗一回麼?

  所以她對劉麗華寶郎母子的態度才從只消她們不到她跟前來,她就當她們不存在慢慢地變成了如今的動輒防備,處處計算。

  太久遠的事,她也只是聽說。聽說阿爹在娶阿娘前就有了趙阿姨與長兄,阿娘還是嫁了過去。阿娘當日是個什麼樣心情,她如今已能約莫知道了。

  只她不如阿娘,阿娘能秉持公心,她做不到。

  她蔣苓竟成了這樣的人,她慢慢抬眼看向石秀。石秀就那樣大馬金刀地坐著,一聲不吭。

  可笑他夫婦兩個竟是相對無言。

  可憐我夫婦二人竟是相對無言。

  蔣苓抬手摸了摸額角,忽然笑了笑。

  石秀看著,實則心細如髮,曉得劉麗華母子與蔣苓而言,實是心上的一根刺,起先扎得還淺些,待得有了福郎,這一根刺就扎進了深處。

  可他能如何?一個前妻,待他有恩有義,有始有終,當年娶著她的時候,他一樣是滿心歡喜。一個是現妻,金尊玉貴的小娘子放下身段來照應他,他就是再挑剔些也找不出蔣苓的不是。

  石秀想了會,待要開口說:我總歸不會辜負你們母子。可這話到了舌尖,忽然又凝住了。他又拿什麼不辜負呢?聽著他是益陽候,可一朝魏王登基,三娘便是天子女,他拿什麼來不辜負公主?他連著一生一世一雙人都給不了。

  不知出了甚事,好端端的,噠的一聲,一隻蜜橘從果盤上跌落,在桌面上滾了兩滾,蔣苓和石秀一起看向了蜜橘,還不等石秀開口,蔣苓已說:「郎君去瞧瞧劉氏罷,她的腿傷得厲害,怕是不能盡復舊觀了。」

  石秀待要說不去,張了張口,又一聲嘆息,站了起來,「我去去就來。」這才往劉麗華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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