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章剜肉
2024-04-30 06:35:51
作者: 阿冪
是她聽錯了嗎?不知是失望還是慶幸,蔣苓長出一口氣,便是這時,她就覺得隨著一陣劇痛,一股熱流從她下身湧出,緊接著便是收生婆們的叫聲:「郡主,郡主,小郎君的頭露出來了,您再使把勁。」
在座的幾位,除著胡氏與白氏兩個,餘下的都是生產過的,聽說孩子頭出來了,就知道要沒意外,蔣苓就能順利生產了,歡喜之餘,蔣茜先叫了聲:「無量天尊」。
蔣茉笑道:「二姐姐一會兒發威,一會禱告,好生辛苦。」
蔣芳聽蔣茉的話不大像,把臉一掛,正預備說話,就看房門忽然打開,收生婆張著血手跑出來:「生了,郡主生了,只是小郎君不會哭呢。」
虧得李氏有先見,帶了個周潤澤來。
這位周潤澤與尋常名醫有些兒差別,真真的生了一顆菩薩心腸。小兒科之所以稱啞科,實在是因為幼兒都不會同大夫說自己哪裡不舒服哪裡有病痛,甚而連大夫說的話也不大懂,與聾啞仿佛,所以又稱啞科。遇上啞科,靠的是大夫日常積累的經驗,更須大夫拿出十二分的耐心,不然連著望聞問切也做不好。更不要說嬰兒的用藥,可以說失之毫釐差之千里,所以,能在啞科上闖出聲名的,個個都是了不起的人物,而周潤澤更是其中翹楚。
且周潤澤不獨醫術極佳,更生了一顆菩薩心腸,待患兒不分貧富貴賤,一概耐心細緻,這時聽說安陽郡主生下的小郎君連著哭也不會,都不用李氏開口,提著藥箱就往裡闖,全不管魏王之外孫、安陽郡主之子身份貴重,要救不回來,他許就要擔責。
新生下的小郎君就在產房內,小小的身子躺在大紅的錦褥上,手腳都蜷著,是以看著還不足人的小臂長。身子小,面孔更小,還不足周潤澤掌心大,五官也沒長開,皺巴巴地團在一起,兩眼緊閉,小小的胸口幾乎看不見起伏,還是拿了絨毛湊在鼻前才看得出略有呼吸。
這么小一個嬰兒,也不能施針,就是現煎了藥來,嬰兒初初降生,脾胃柔弱,哪裡經得起藥力,要落在旁人手上,許真就沒救了,也虧得有周潤澤在,輕輕捏住嬰兒兩頰,迫使嬰兒張開嘴,之後便用以軟布包住的手指伸進她口中轉兩圈,勾出些污水來,之後便在嬰兒胸前輕輕摩挲按壓得幾下,又倒過來輕輕拍著嬰兒背部,怕得幾下,便將嬰兒翻回來,一套動作周而復始。
足足過了一盞茶的時間,當周潤澤最後一回將嬰兒倒過來,輕拍他背部時,聽得嬰兒一聲啼哭,聲音極輕,幾乎好說細弱蚊吶,可到底是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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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哭便是活了一半了,周潤澤才鬆了口氣,正要繼續施救,就聽房內一片囉唣,扭頭看過去,原來是安陽郡主方才見孩子不哭,情切關心,強撐著下地過來查看,直到聽見孩子啼哭才算放心。只她到底是才生產的人,方才已是勉力支持,現在一口氣一泄,哪裡支持得住,軟倒在地,將丫鬟們嚇得不輕,一起來服侍蔣苓,更有機靈些兒的出來告訴李氏,如此,李氏帶來的陳太醫也有了用途。
蔣苓是個產後體虛,看著雖然嚇人,與根本倒是無礙的,將養些日子也就好了。可她與石秀的長子,因著早產,體內各種臟器沒有發育完全,所以極為孱弱,連著吃奶的力氣也沒有,只能擠在碗裡,拿著小銀匙一勺一勺的餵。就是喂,也吃不了許多,通常只能吃一個碗底,再多餵就要嘔出來。
先天孱弱,吃得又少,這放在民間,這孩子多半就活不成了,也虧得遇見了周潤澤,曉得嬰兒脾胃不開,就把藥來與他調理。因擔心嬰兒脾胃柔弱,經不住藥力,就叫奶娘先吃了藥,再來餵嬰兒,兩三日就要對藥方做一回調整,如此足足半月,終於使得嬰兒一頓能吃小碗裡半碗奶。
能吃就是有希望,嬰兒一條命算是撿回來一半,眾人皆欣喜不已,這時劉麗華的情況才敢報到蔣苓面前來。
蔣苓這頭母子們都是一日比一日好,可劉麗華那裡,也不曉得是什麼緣由,雖然也有大夫日日看著,口服外敷的藥也算用心,可她兩條腿上叫火燒傷的地方卻始終不肯好轉,不但不肯好轉,還有了潰爛的跡象。
太醫也曾說,既然皮膚肌肉都已被火燒壞了,要想好得快,不如將死肉都割了去,再上去腐生肌的藥,如此,傷口就肯好。
不想劉麗華和寶郎母子兩個,在劉麗華,想著腿上割去這些皮肉,必定會留下老大的疤,她自家想著就怕,又怎麼去見石秀,所以執意不肯。而寶郎,他年紀不大,哪裡想得到其他,只曉得剝皮割肉是酷刑,不捨得劉麗華吃苦,所以也不肯答應。
病人都不肯答應,醫家也無可奈何,只能日日進來,親自為劉麗華清洗傷口,敷藥裹傷,藥方子也改了再改。無奈劉麗華傷處一日好兩日壞,傷口越爛越深,一點痊癒的跡象也沒有。
這位燒傷科的太醫倒也有些醫家心腸,看著劉麗華始終不好,也想過來回蔣苓,請她做個定奪。在他看來,便是病家不同意,可這益陽候府當家的畢竟是平陽郡主,她若是點了頭,劉麗華也不能強。不想李氏與蔣芳兩個都下了嚴令,除非性命出入的大事,旁的一概都不許報到蔣苓面前來。
太醫無可奈何,只能來求蔣芳,蔣芳倒是有心,也往劉麗華處走過回,想勸她聽了太醫的話,奈何劉麗華一心以為蔣芳外表忠厚,內藏奸詐,只是不聽,蔣芳也無可奈何,這一拖又是十來日。
直到近日,劉麗華腿上的已爛得不能看了,隔著厚厚的棉布也能聞道腐臭味,人更是發起燒來,到後來,人竟燒得一時糊塗一時清醒,糊塗時甚話都說,清醒時也知道怕,終於不敢再強,終於肯教太醫割去腿上腐爛的皮肉,好換回性命。
這一回剜可不是淺淺剝去一層燒壞的皮肉就好,不僅面上創面擴大許多,最深處幾乎可以看見骨頭。
便是太醫以曼陀羅花、牙皂、木鱉、紫金皮、白芷、半夏、烏藥、土當歸、川穹、川烏。草烏、小茴香、坐拿草、木香和成麻藥讓劉麗華服下使其昏睡,動到右腿時還是將她生生疼醒了。
虧得床邊有強壯的僕婦守著,及時將劉麗華按住,才沒叫她從床上滾落。
劉麗華即已疼醒,再要麻翻已是不易,太醫只好以用川烏尖、草烏尖、生半夏、生南星、畢把、蟾酥、胡椒、細辛合成的細末敷在傷處,且割且敷,且敷且割,終於叫劉麗華將這一場手術撐下來,饒是如此,在場諸人個個汗出如漿,渾身濕透,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一般。
太醫等人洗了手,開了藥方也就出來了,見外頭守著蔣芳與寶郎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