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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九章百思

2024-04-30 06:35:39 作者: 阿冪

  當日袁先生的那番勸導終究在石秀心裡紮下了一根刺。這根刺,要是劉麗華不再出現,也不過藏在他心底,至多想一想她是不是還活著,可偏劉麗華不但來了,還帶了個兒子來。

  石秀的年紀實在的不小了,驀然看著個快要長成的兒子,哪有不喜歡的。可喜歡之後,袁先生的話又翻了起來,一個女郎自家活著且難,何況還帶了個孩子。便是劉麗華說她自賣自身到王綱家幫傭,這才養活了他們母子,這話起先也打消了石秀的疑心,可壞就壞在劉麗華為著在益陽候府站穩腳,回京城拿住了王綱。

  那個王綱是連著親生骨肉都能捨棄的人,何況幫著設套害他的劉麗華,他又怎麼肯輕易放過?因劉麗華與那個相貌端正的斥候是扮做夫婦的,所以王綱故意在他面前有意誇讚寶郎,說他是個靈醒的孩子,更提及劉麗華投到他家時寶郎還吃奶呢。又因為王綱的身份尷尬,不被魏地的君臣們信賴,所以他說的話斥候一字不差地都傳了回來。

  嬰孩吃奶的日子,哪有定數的?有一口也沒得吃,只靠稀粥米糊過活的,也有一口氣吃到一兩歲,甚至三四歲的。所以旁人看過也就算了,只有石秀,有袁先生那句話做引子,就有疑心。

  

  可石秀到底還算得端方,每一起疑就自愧多疑,將疑問放在一邊。便是這樣,到底難以全然釋懷。便是這時,他收著家書,知道了蔣苓有孕。

  蔣苓和他差著年歲不說,出身即高,相貌也出色,性子也說得上穩重體貼,石秀對她本就滿意,再知道她有孕,真可以說是喜心翻倒,再沒意見,不覺得蔣苓為人嚴肅了。

  石秀歡歡喜喜地給蔣苓回信,信上重複再重複地交代蔣苓好生保養,不要操勞,若是府里有人惹她不喜歡,只管處置,千萬不要生氣,生氣對她身體不好云云。

  他寫信時,倒是真沒想著劉麗華母子,只想到家裡的仆傭們,畢竟益陽候府根基淺,除著蔣苓帶過來那些,旁的都是現買的,難免有不服教訓的,或者頑劣頂撞的。可沒想到正說明了石秀這時一顆心已全然偏了,全沒想到這「府里人」已是將劉麗華母子都捎了進去,更沒想到在信上問候劉麗華母子一句。

  再說李氏從益陽候府回去,立時請人把蔣芳請來,道是:「別看三娘張揚,到底是頭一回呢,哪有不怕的。更不要說府里還有那兩個人,雖說叫我關了起來,可也不敢說不會生出事來。我又有一攤子事,分不開身,所以想請你多走動走動,只消三娘一索得男,那對母子也就不要緊了。」

  蔣芳見李氏慎重,起先有些慌張,以為出了什麼事,待聽著蔣苓有喜,也為她高興,笑道:「你這是什麼話?三娘是我嫡親的妹子,我照料她是應該的,哪用說個請字。左右薛郎不在,我索性到益陽候府去住就是了。」

  李氏也笑:「是我說錯了話,你別惱。實在三娘如今的日子也艱難些。」就把劉麗華和寶郎鬧的那一出告訴了蔣芳知道。

  蔣芳聽了,也勃然做色,「我竟不知道,虧得你告訴我。我這就過去,衣裳細軟回頭再收拾也是一樣的。」說了起身便走,自此後就住進了益陽候府,照拂蔣苓,是旁話,表過不提。

  又說石秀自知道蔣苓有孕,就想親自看著他和蔣苓的孩子出世。無奈前線的戰事糾結,高暢竟是親領中軍,御駕親征。他在政事上糊塗,可行軍打仗上卻是不世出的將才,從他親自壓陣之後,魏軍就沒能再進一步。而高暢也知對面的蔣璋、蔣存智、石秀都是人才,也不敢輕易冒進,索性仗著家底略厚,以永定河為界,和魏軍隔江對峙。

  這一僵持,就是數月,從仲春進入深秋,眼看著寒冬要到了。

  寒冬一到,永定河一帶滴水成冰,河面能凍得跑馬。這樣,兩軍都沒了天然的防護,得時刻預備著對方偷襲,便是在此時,忽然峰迴路轉,高暢左翼忽然被一支輕騎突襲,被劫去了一批糧草不說,死傷也有上千人,損傷算太大,可是誰帶的隊,隊伍又從哪裡來,梁軍竟是摸不著頭腦,要曉得高暢用兵狡詐,從起兵起,就沒吃過這樣的大虧,可以說顏面無光。

  魏軍這裡也不知偷襲高暢的是敵是友,要是友,襲擊梁軍後就該透個消息,偏那隊鴻飛冥冥。要說是敵,如今的天下,零星的「義軍反王」早叫魏軍或梁軍吞沒了,就是有漏網之魚,也不會有這樣的能耐。

  因著摸不清這支隊伍的路數,兩軍依舊不敢輕動,便是這時,蔣存智與石秀都收著了報喜的家書。

  蔣存智收到的信是李氏親自寫來的,道是蔣苓在日生了個小郎君,因是不足月生的,即瘦且弱,連著吃奶的力氣也沒有,只能先將奶擠在碗裡,用湯匙一點點餵。又因為他實在太小,都不敢放在床上,每天是三四個奶媽們輪流貼著心口抱,能不能活下來,在兩可之間。蔣存智緩緩地與蔣璋說,別驚動了蔣璋,畢竟他也是有年歲的人了。

  而石秀那信是蔣苓手書,信上卻寫了兩件事,其一說孩子早產體弱,但是沒大礙,請石秀放心,不要以她母子為念,用心禦敵,她與大郎二郎都等著他凱旋歸家。其二,卻是說了個噩耗,道劉麗華起夜時不慎打翻了油燈,燒傷了雙足,府醫已看過,傷得不算重,不會留下殘疾,請石秀不要著急。

  只是信寫得越簡略,越是叫石秀疑問,照著蔣苓產期算去,還該有一個月才到日子呢,怎麼就早生了這些時候?且蔣苓字跡飄忽,仿佛十分虛弱的模樣,可照蔣苓信上所寫,她生產順利,母子平安。可生產已有些日子了,身子還虛弱成這樣,到底是她報喜不報憂,還是遇著了什麼事以至於傷及胎胞,甚至傷了她的身子?

  無論如何,石秀都不想蔣苓有個萬一。一是,蔣苓是個好妻子,有她在,他再無後顧之憂。二則,蔣苓在,他便是魏王女婿,他日蔣璋登基,至少能保石家三代的前程。若是蔣苓沒了,雖然蔣璋依舊會重用他,一旦有那一日,也會論功行賞,到底差了一層。

  可蔣苓身在魏國都城,益陽候府守衛森嚴,她又不是什麼粗心大意的人,能出什麼事,會出什麼事?難道是劉麗華與寶郎?

  是了,從前寶郎是他獨子,且說是庶出,實際也是原配所出,若是他沒旁的兒子,益陽候府早晚是他們母子的。如今蔣苓有孕,教她生下個兒子來,未來有寶郎什麼事!所以,他們母子容不得蔣苓平安生產也是有的。

  不,不。蔣苓一個人已能將益陽候府打理得井井有條,又有壽陽郡主在一邊協助,劉麗華母子就是有心也無力,不能是他們。

  可劉麗華又是個仔細的人,她好端端地怎麼會打翻夜燈?打翻夜燈不算,還燒著了雙足?蔣苓便是容不下她,要料理她的法子也多了去了,不能如此畫蛇添足。

  所以,兩件疑問,叫石秀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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