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撲著
2024-04-30 06:35:35
作者: 阿冪
阿梅也跟了過來,行了半禮,又勸說:「大郎,您撞著劉娘子了,該向她致歉。」
撞了自己娘,寶郎本來是十分愧疚的,正要道歉,叫阿梅說了這句,反起了左性:「我們母子的事,與你個丫頭有什麼相干,滾開!」阿梅似笑非笑地瞧了眼劉麗華,向後退了兩步。
寶郎這話一出口,劉麗華也知道不好,立時喝道:「大郎住口。」又向阿梅道,「妾奉夫人召喚前來,還請阿梅轉稟。」
阿梅聽劉麗華這兩句,臉上一笑:「好。」說了眼光在劉麗華臉上一溜,同阿蘭兩個肩並肩地往回走。
看著這兩人走開些,劉麗華忙同寶郎道:「一回憑她說甚,你只不許頂撞,聽到了嗎?」
寶郎還待要強,叫劉麗華用力一拉手,到了唇邊的話咽了回去,老老實實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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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幾人到了正房前,阿梅先進去稟告,不過片刻就轉身出來:「夫人叫你們進去呢。」
劉麗華應了聲,低頭進房,寶郎倒是真乖巧孝順,在她邁過門檻時還扶了她一把。
「妾劉氏見過夫人。夫人萬安。」走到蔣苓面前,劉麗華規規矩矩地屈膝蹲下。
蔣苓看著眼前黑黢黢的發頂,聽著安分老實到有些楚楚可憐的聲音,心上就有些煩惡,喝了幾口茶才壓下,「起吧。」
劉麗華應了聲,才直起身,就聽蔣苓說:「大郎今日到我門前說了些話,竟是我生平聞所未聞的新鮮言辭,所以想請你也一起鑑賞鑑賞,到底他也叫你一聲阿姨。」
劉麗華心上一緊,急急抬頭想為寶郎辯解幾句,就看蔣苓嘴角帶些笑,正漫不經心地看過來,不知怎地,心上一緊,到了嘴邊的求肯的話也變成了:「夫人,大郎還小呢。」
「是啊,還小呢。」蔣苓瞧了眼垂頭斂目立在門邊的丫鬟,「阿袁。」
阿袁聽見召喚,還是低著頭,往前走到房中,徑直跪下,清清楚楚,一字不頓,一字不拉地將寶郎剛才罵的那些話重複了一遍。
劉麗華聽在耳中,好象是有人在她臉上正正反反地抽打,打得她面紅耳赤熱辣辣地疼。寶郎卻是攥著拳頭,恨恨地盯著阿袁的背影看。
阿袁重複完,蔣苓擺一擺手叫她退下,又問寶郎:「她可有一字誣賴你?若有,只管說來,我處置她。」
寶郎性子再暴躁剛烈,有一點倒是好的,便是肯承擔,雖然恨極了蔣苓和這個丫鬟給他沒臉,卻也不抵賴,咬著牙重重點頭:「是。」
蔣苓笑一聲:「我是你嫡母,你這樣欺辱頂撞,設若我要告你忤逆,你可知會是個什麼下場?」
她這話問的是寶郎,話音未落,劉麗華已撲倒在地,重重地叩頭,便是地上鋪著厚厚的地衣,都能聽見沉悶的撞擊聲:「夫人,郡主,娘子,寶郎不懂事,您要打要罰都使得,且饒過他這回,再沒日後的。」
寶郎哪裡曉得忤逆的厲害,還要去拖劉麗華:「阿娘,您起來!她折騰得您生病了,還不許我罵她麼?」
劉麗華更急,顧不得是在蔣苓面前,抬手就是一掌,重重地打在寶郎臉上,將他的臉都打偏了:「小畜生,閉嘴!」說了,又推又打地迫寶郎跪下,還要按他給蔣苓磕頭。
寶郎叫劉麗華打得懵了,又是委屈又是憤懣:「我為了您委屈,您還怪我!」想要站起來,再一看劉麗華淚流滿面的模樣,盛氣又消了些,「阿娘。您別哭啊。」
不說這話,劉麗華還掌得住,寶郎說了「您別哭」劉麗華再忍不住,也跪到地上將寶郎抱進懷裡,母子兩個抱頭痛哭。
看著這對母子母慈子孝的模樣,蔣苓不由失笑,將手裡甜白瓷的盅兒往邊上鼓腹海棠几上一擱,慢條斯理地說:「哭能哭出道理嗎?」
這聲也不響,卻是立竿見影,劉麗華先收了聲,而後寶郎也抽抽噎噎地停住。
蔣苓將這對母子看了會,臉上顯出了些不耐煩:「大郎,你是小郎君,有什麼話不能好好兒說?學婦人哭哭啼啼的,成什麼樣?!」
寶郎的臉原是哭紅了的,叫蔣苓說了這句,頓時發白,張了張口,想要辯白幾句,可蔣苓已轉向了劉麗華,「大郎不懂事,你偌大年紀也不懂嗎?」
這便是說寶郎有現在的脾性都是劉麗華沒教導好的緣故。劉麗華聽著,又氣又委屈,有千言萬語要辯白。
她一個婦道人家,抱了個初生的嬰孩在外討生活,養活母子兩個不餓死病死已的不容易了,哪裡來的時間教導?
再則,寶郎是個小郎君,小郎君沒有爹爹的教導,沒有爹爹可效仿,性子柔軟些,難道就是她的過錯了?
那石秀呢?他和她是夫妻,三媒六證,衙門裡還有婚書,在她掙扎乞食的時候,石秀又在作甚?
那你呢?好好一個小娘子,要樣貌也有樣貌,要出身也有出身,做什麼搶人郎君搶人阿爹?天底下的男人都死絕了嗎?
要不是他們一家離散,寶郎有爹爹教導,哪裡輪得到她一個外人說話!
劉麗華蒼白的嘴唇抖了幾抖,終於將所有辯白都吞下,又一個頭磕下去。
寶郎伸手想扶,又覺得座上的蔣苓目光像鋼針一樣,抖了抖手,終於忍住了,回身也給蔣苓磕頭:「阿娘,我不該罵您,您打我罷。都是我的錯,和阿姨沒關係。」
蔣苓起身走到寶郎面前,將手輕輕地放在他的頭頂:「她沒教好你,原是該受罰的。」
這五個字,蔣苓說得又輕又慢,可聽在寶郎的耳里,卻像是滿天的烏雲忽然被陽光刺穿一樣,急忙忙地抬頭:「阿娘,我是家裡的小郎君,怎麼輪得到阿姨教導呢?」
倒是個聰明的孩子,可惜年歲大了些,已是養不熟的了,既然養不熟,還管他作甚?
蔣苓便向寶郎道,「既然你求情,我也不好叫你失望。」又向劉麗華微笑,「你身子不好,回去好好歇著,無事就不要出來走動了。」
這便是要把劉麗華禁足了,可鬧到這樣,別說蔣苓這裡已將道理占住,就是她無理,如今妻妾已分,劉麗華也只能將這份委屈咽下。剛要答應,眼角瞥見寶郎似乎要說話的模樣,劉麗華唯恐寶郎說錯話,叫蔣苓有理由責罰他,急忙將他手一拉,自家搶先道:「是。婢妾知道了。」
蔣苓卻不肯輕易放過寶郎,又問:「你知錯了嗎?」
你搶了我阿爹,還要來為難我們母子,我不過替我母親出頭罷了,能有什麼錯!寶郎心中委屈憤懣,可叫自家阿娘將手拉著,也只能低頭認錯。
蔣苓卻又嘆息:「你有今日,我有錯,你先生也有錯,我們都沒有好好地教導你。」說了,把阿蘭叫過來,「你去同先生說,大郎還不大明白道理,將悖逆好好與他解說解說。」
劉麗華原是認罰了的,聽見蔣苓要請先生為寶郎解說什麼是「悖逆」,這便是要將寶郎不孝的名頭揚開,如此,寶郎就是石秀長子,有了「不孝」的名頭,日後還想有多大的進益?旁的都不論,這裡可是蔣家的天下。
頓時大急,也顧不得身在正房,人直往蔣苓面前撲,伸手去夠蔣苓的雙足,想抱著她腿懇求:「夫人!夫人!大郎喚您阿娘呢,您如何忍心毀他一生。」
蔣苓也沒料到劉麗華竟然敢來撲她,一時大意,竟就叫劉麗華撲了個正著。偏她那時有意轉身,兩下里一湊,哪裡站得穩,整個人跌了下去,兩邊丫鬟竟是搶救不及,眼睜睜地看著蔣苓摔在地上。
饒是地上鋪著厚厚的地衣,蔣苓這一跤也摔得實了,臉色頓時煞白,兩三個丫鬟都都扶不起她,好不容易才將她攙起送入臥房,又有幾個丫鬟往外跑,竟是沒人瞧劉麗華母子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