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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六章撞倒

2024-04-30 06:35:34 作者: 阿冪

  原來石秀這一趟回來,雖然也去過劉麗華那幾回,大半的時間還是在蔣苓這裡的。他們夫婦,一個正當壯年,一個恰好青春,身體又都是健健康康的,懷孕是順理成章的事。

  月事遲了幾日,蔣苓也有所察覺,請了府醫來看,都說是個滑脈。

  

  要是從前,蔣苓也不是什麼佯羞乍愧的人,懷孕也沒什麼不可告人的,自然會說,可有了劉麗華母子在府里又不一樣。

  蔣苓明白劉麗華寶郎母子所仗的是劉麗華和石秀的夫妻之情。可這點情分中間隔了七八年,說沒有也假,說有怕也不多,所以寶郎是石秀唯一的子嗣是他們母子在府里立足的根本。要是她也有一兒半女,第一個要受影響的就是寶郎。

  一對在亂世里顛沛流離了八年,還能全須全尾找來的母子,他們要沒點手段心機,真是鬼也不能信。若是劉麗華拼著受石秀責罰,甚至拼著受律法責罰也要保住寶郎的身份呢?

  蔣苓不敢拿孩子去賭也不想賭。

  是以懷孕這事,除著去信告訴了石秀知道以外,城裡就李氏蔣芳兩個知道,旁人看蔣苓足不出戶,也只當寶郎母子的存在叫她難堪,所以不大愛見人而已。

  只蔣苓已是十分小心,卻是百密一疏,忘了劉麗華是生育過的,看著蔣苓身形舉動,隱約有了懷疑。可她一個外來人,在府里毫無根基,又去問誰呢?劉麗華倒也果斷,有疑心之後便以賠罪為名日日往蔣苓跟前奉承,理由倒也光明正大,說的是前些日子誤會了蔣苓,後來想明白了,一個生日罷了,夫人最是明白的一個人又怎麼會在這種小事上計較呢?更說蔣苓如果不要她伺奉就是不原諒她的無心之過。

  最後那句話幾乎可以用無恥來形容了,這世上哪有硬逼著別人原諒的道理呢?且從劉麗華的本性來說,她也不是那樣的人。便是她詐稱寶郎是石秀之子是錯,可從她的遭遇來說,一個女子驟然遭遇劫難,好容易掙扎出來,卻聽說從前恩恩愛愛的丈夫已然另娶,自己也到了窮途末路,倒也好說句其情有可憐憫之處。

  實在是劉麗華故意說這幾句,想來試探蔣苓。如果蔣苓真是有孕,秘而不宣自然是防著他們母子,再聽見自己這幾句,只怕更不敢讓她靠近了。便是蔣苓沒懷孕,她一貫佯裝大度,又怎麼肯在石秀不在家時授人以柄呢?

  不想蔣苓卻笑:「你我雖有妻妾之份,可畢竟與常情不大一樣。我也不好真叫你立規矩。如今即是你願意,那也罷了。」竟是真讓劉麗華到她面前來執妾禮。

  劉麗華一時錯手反叫蔣苓將軍,再反悔已是來不及了,只能恭恭敬敬地答應,一瞬間又拿定了主義,撐幾日再稱個病也就能混過去了。

  這番計較,劉麗華並沒有和寶郎實說,她自然是想寶郎能受石秀照拂,做些事業成就出來,這樣,便是蔣苓也不大好拿捏他了。所以除非是要母子們串通一氣以免泄露的,劉麗華都不會告訴寶郎知道,可這一隱瞞,就惹出禍來。

  卻是因為前頭八年,寶郎和劉麗華可以說句相依為命,所以母子感情極深,寶郎也真是個孝子,原先就因為劉麗華是原配,如今反倒要屈膝為妾已經十分不滿。再知道劉麗華要日日到蔣苓房裡屈膝服役,蔣苓坐著她立著,蔣苓梳妝她捧鏡,蔣苓用膳她捧箸,本已是恨上了蔣苓。再聽說劉麗華病倒,就以為是蔣苓故意磋磨的緣故,再不肯忍耐,也不管什麼休沐了,竟是直闖進後院。

  護院的親衛們礙著寶郎身份,也不敢放出手段來狠攔,竟是叫他直闖到蔣苓房前。

  便是如今成了益陽候庶長子,寶郎自會說話都是在僕人乃至市井裡長大的,且他們一對兒孤兒寡母的,經常受人欺負,寶郎旁的沒學會,罵人的話倒是學了一簍子,被蔣苓氣急了,一到門前就破口大罵,句句都是罵蔣苓惡毒刻薄,用詞之粗鄙,令人嘆為觀止。

  小郎君進後宅是回家,便是舉止粗魯,一臉要殺人的模樣,親衛們也不好狠攔,只能跟著。可他辱罵嫡母,便是忤逆,親衛們哪裡敢放任,不等正房裡出來人叱喝,一起上前上將他攔著,抱腰的抱腰,捂嘴的捂嘴,一心要將他拉走,卻已晚了。

  就看正房門上錦簾一動,出來個十八玖歲的女鬟,秀眉瓊鼻,本是好文雅模樣,這會兒卻是臉帶嚴霜,瞧也不瞧寶郎,只管與親衛們吩咐:「夫人吩咐,別叫大郎走開了。他這樣出口成章的,正該叫劉娘喜歡喜歡。」

  寶郎聽見蔣苓要叫劉麗華,還不服氣呢,掙扎著要說話,無奈親衛們是聽過他「口才」的,沒有一個敢鬆手的,將他的嘴捂得只能嗚嗚做聲。

  再說劉麗華那裡,雖然根基淺薄,身份尷尬,可她到底也有些手段,哄得些人覺得她可憐,在不要緊的時候,肯給她方便。譬如今日,寶郎在蔣苓房前鬧的這一出,就有人去告訴了她知道,還說:「大郎固然是孝順您,可也得罪夫人,您快去瞧瞧吧。」旁的話倒也不敢多說。

  劉麗華聽說,不由懊惱自己粗心,怎麼忘了和寶郎知會一聲,便是他進內院不方便,可她好往外送衣裳吃食的呀。又歡喜寶郎是個孝順的孩子,他日長成,她還怕什麼?

  便是這時,奉命前來的阿蘭也到了房前,平平靜靜地進門,規規矩矩地行禮,冷冷淡淡地說:「大郎在夫人門前說了些話,夫人覺著劉娘子應該聽一聽,請您過去。」

  劉麗華聽說,還得裝個不知情的模樣追問:「寶郎今日不是該在學裡嗎?」

  聽她這句,阿蘭臉上竟是裂了一條細紋一樣,綻出一點笑:「劉娘子,大郎的事,做奴婢的不知道。」

  劉麗華還想說什麼,再看看黑塔一般的阿蘭,只得裝個軟弱的模樣起身,也不敢梳妝,只將頭髮攏了攏,披了外裳,扶著小丫鬟的肩往正房來,一路走一路留意阿蘭神色。

  照理,自家夫人被個半路來的庶長子辱罵了,所謂的主辱仆死,蔣氏的丫鬟們該著憤怒才對,怎麼這個丫頭臉上還有笑呢?

  劉麗華不是蠢人,看著這樣異常的景象不由多想:寶郎辱罵嫡母,一頓兒家法是走不脫的。可寶郎才多大?身子一向不大牢靠,挨了打,吃食藥物上要再不盡心些,怕要丟半條命去。要是蔣氏再狠心些,要了性命也不是不能的。她都這個年紀了,且石秀來的又少,哪裡還能再生呢?

  想到這裡,劉麗華悚然而驚,不敢再拖延,腳步也加快了,看在阿蘭眼中,笑意更深。

  劉麗華再是妝病,到底也是個婦人,且年紀也不輕了,不過片刻,已是氣喘吁吁,額間也沁出細汗。

  阿蘭瞅了劉麗華一眼,笑微微地講:「劉娘子,你病著呢,走這樣快,可還吃得消?」

  劉麗華一窒,臉上更紅,捏著帕子咬牙道:「妾聽著大郎衝撞了夫人,心裡惱怒著急,顧不得了。」

  「哦,劉娘子真是明理呢。」阿蘭笑得更舒展些。

  「是。」劉麗華又是著急又是羞憤,眼裡熱辣辣的。胸口也隱約疼痛起來,好在這裡離正房已不遠,抬頭就看見房前幾個親衛牢牢地抓著寶郎,還有隻手捂在他的臉上。

  可憐寶郎掙扎得頭上總角也跑散了。

  劉麗華覺得心口疼得更厲害,再要走快些都是不能了。

  門前的丫鬟也看見了劉麗華,走下台階,向著親衛們一抬下頜,親衛們會意,將寶郎放開。

  寶郎一得著自由,立刻向劉麗華這裡跑來。

  一邊是急匆匆趕來,走得氣短心慌;一邊是自知闖禍的孩童腳下沒有分寸,兩下里撞在一起,誰吃虧還用說嗎?劉麗華被寶郎撞了一個趔趄,險些跌倒,還是阿蘭伸手扶了一把,這才穩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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