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不敢說
2024-04-30 06:35:13
作者: 阿冪
離了張家之後,王綱便復了本姓王,而後又經種種坎坷,還是最後投到高暢門下,得著高暢青眼信用才算是否極泰來。
試問這樣的人,怎麼肯斷送自己來之不易的榮華富貴呢?所以為著姦情殺妻害子對王綱來說正是要命的把柄。
蔣苓聽完,仍有不解:「即如此,他合該愛惜羽毛,又怎麼會為著個不著調的女子誤了自己前程呢?」
石秀看蔣苓臉若瑩玉,一雙眼更是黑白分明正是十分專注的樣子,心上忽然一軟,起手在她臉上撫了撫,輕聲道:「三娘,你可知『色令智昏,利令智昏』。」他和蔣苓分別已有好幾個月,一向素著,摸著蔣苓面龐竟停不下手,從她臉頰滑落,撫過肩頸,一路往下,直至握住蔣苓的手,「這些日子,你寂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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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苓和石秀成婚也有兩三年,雖然說從來沒紅過臉,可彼此一直以禮相待,這樣意味深長的話,石秀還是頭一回說,蔣苓不由怔住。她這一楞,看在石秀眼裡先有些失望,而後倒也釋然:怪不得她呢,她年紀即小,又向來自尊自重慣了的,我是男人,合該我讓著她些。
所以石秀握住蔣苓的手將她抱入懷裡,這一抱可說是引動情愫,他只覺腹下蘧然火熱,恨不能立時拉著蔣苓共赴魚水之歡,便是此時,就聽得屋外有動靜,隱約仿佛有人在叫嚷。
說來蔣苓住的正房,屋深院大,園子裡的動靜輕易傳不進來,傳進來也不一定聽得清,可石秀能征善戰,一身的好武藝,耳聰目明的,竟就叫他聽明白那聲喊的是「阿爹。」
府裡頭喊阿爹的,除著劉麗華帶來的那個孩子,還會有誰?
一想到劉麗華,石秀心頭熱火就是一冷,展臂放開蔣苓:「你坐著,我去瞧瞧。」不待蔣苓說甚,起身就往外走。
他身高步闊,沒幾步就到了門前,果然看見一個八九歲的男童在幾個僕婦丫鬟中間穿梭躲避,一面還叫嚷道:「你們閃開,我要見我阿爹!阿爹!阿爹!」
石秀道:「讓他過來。」
聽見石秀髮話,丫鬟們再不敢攔,規規矩矩地站在原地,看著剛才還嚷著「讓我阿爹打死你們」的寶郎一下規矩得像個老實孩子,心中都有些鄙夷,可礙著石秀的臉面,臉上都不敢帶出來。
寶郎走到石秀面前雙膝跪倒,重重地磕了幾個頭,帶著哭聲道:「阿爹,我是寶郎啊。我終於見著您了。」一面說一面仰起頭,把一雙淚眼看著石秀。
石秀對寶郎身世存疑,聽他跪著叩頭叫阿爹臉上也沒多少戚色,可一看到寶郎的臉,眉頭忽地一軒,卻是寶郎這幾個頭磕下來,額頭也有些青紫,可見用力之大。再看寶郎的麵皮,竟是看出了劉麗華的影子。
這一看出劉麗華模樣,不由得石秀不想起從前。
從前他和劉麗華也曾恩恩愛愛,從前他和劉麗華也曾夫妻同心,從前劉麗華也曾為他孝順老娘,從前都是劉麗華把出嫁妝,替他謀求官職,要不是有劉麗華的銀錢開路,他在軍中升職得不能那樣快。
這樣的念頭在石秀心裡來回翻轉,竟就叫他張口問出了句話:「你娘呢?」
寶郎聽見石秀問劉麗華,往前膝行幾步淚盈盈地道:「阿爹,阿娘頭疼。」
是了,劉麗華有偏頭痛的痼疾,雖天麻田七有用,也只是壓著不發而已,不能斷根的。想來她會病發一來是到了這裡各種不便,斷了藥;二則也是聽見自己回來,心情激盪之下,熱血上沖,引發舊疾。
石秀脫口就道:「請大夫了沒?」話音未落,就聽蔣苓在他身後道:「劉娘子有頭疾嗎?」
聽見蔣苓聲音,石秀明白過來,再看寶郎那雙淚眼也不像方才那樣可憐:「舊時有,把天麻燉雞來吃,或是扎幾針,不大礙的。」
可因為劉麗華自投來,別說頭疼了,就是風寒也沒得過,所以聽見她頭疼,蔣苓半點也不信,可看石秀模樣,倒像劉麗華舊日真有病一樣,所以也不窮究,只令人去請大夫,又請問石秀要不要去看看。
去,還是不去,石秀難得的猶疑起來。
沒見著寶郎前,石秀能置身事外地看待劉麗華忽然來投,可見著和劉麗華有幾分相象的寶郎,石秀也非木石,當然勾起舊情,可又礙著蔣苓,唯恐叫她生了意見,竟一時難以決斷。
可他這一遲延,在蔣苓看來就是想去,不然早好說聲「我也不是大夫郎中,去也無益。」是以索性道:「郎君想去就去罷。劉娘子也是可憐人。」說完,不待石秀再說甚,已轉身回房。
看她一走,石秀倒是醒悟過來,正要跟上,不妨腿叫人抱住了,低頭看去,果然是哭得滿臉是淚的寶郎,這一步就邁不出去,眼睜睜地看著蔣苓進房。
寶郎看著石秀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女人背影,想起劉麗華的吩咐,就哭道:「阿爹,您去看看阿娘罷。阿爹。」
聽寶郎口口聲聲喚著阿爹,石秀眉頭不由皺起,想要讓寶郎緩一緩再叫,可看寶郎哭得滿臉是淚,這句話就說不出口,只得道:「你前面帶路。」
聽見石秀這句,寶郎如奉綸音,一咕嚕從地上爬起來牢牢地抓住石秀的手,引著他往劉麗華住處走,一行走一行說著他對石秀的孺慕之情。劉麗華為著讓寶郎不在人前怯懦,誇讚石秀時可說是不遺餘力,到了寶郎口中,更是誇張。便是石秀很有些自知之明也有些動搖起來。
兩人說著話就到了劉麗華房前,要說,蔣苓待劉麗華也算周到,雖然她身份未明,也一樣丫鬟僕婦的安排著,更不要說房內布置,比她房裡也不差什麼,石秀看在眼裡暗暗點頭:聽說沒了的岳母就是個極賢德的婦人,三娘幼承庭訓,一樣的周到。
又說劉麗華聽說石秀回來,原是預備他過來的,不想他徑直去了蔣苓正房。要從道理講,石秀去蔣苓處也是應該應份的,可劉麗華心中有病,唯恐蔣苓跟石秀說了些甚,說不得扮個舊疾發作的樣子,使寶郎到蔣苓處將石秀請來。
一來是防蔣苓進讒言,二則也好試試石秀。若是石秀肯來,只消把柔情託付,夫婦們不怕不能重拾舊好。可要石秀不肯來,就要從長計議。天幸寶郎真將石秀拉了來,劉麗華可說是喜心翻倒,看石秀正打量屋內陳設,先就哭了起來:「石郎。」
聽見這聲,石秀立時轉過頭,就看臥室門側站了個細挑身材的婦人,頭髮只鬆鬆地挽一個纂兒,插幾支短金釵,臉皮白生生的,臉上瘦得幾乎見了骨,可眉目依稀,果然是劉麗華。
劉麗華看石秀回頭,眼淚奪眶而出,扶著門框往前走兩步:「石郎,你莫非不認得我了嗎?我是麗華呀。」
石秀慢慢地轉過身,看著劉麗華搖搖晃晃地向自己走來,走一步落一滴淚,走一步哭一聲,走一步說一句,說的是匪人怎麼偷進的家門,怎麼摸進後院,又是怎麼殺人劫財。這些驚魂往事,劉麗華到今日想起都覺得戰慄,是以說的時候也格外感人,聽得石秀都紅了眼。可落水被救之後的事,劉麗華哪裡敢說,只做個體力不支的模樣,向地上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