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逞強

  林氏與岑氏因有話要說，只叫蔣芳蔣茜上來請了個安就與蔣芳蔣茜她們退下了，兩個人也不分賓主，只對坐說話、

  傅章原是興沖衝過來的，這回見見不著蔣苓。連著精神也短了些，挨在林氏身邊不出聲，懨懨地聽著自家阿娘與岑伯母說話，就有丫鬟送了茶點來，岑氏先與傅章笑，說他是小兒郎，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該著多用些。又問丫鬟茶點可送到抱竹軒幾個小娘子處沒有。

  林氏正愁傅章不愛念書，聽著這話忙向傅章道：「你瞧瞧，你蔣氏阿姐們多少用心，哪個像你！只愛弄搶棒，日後提不得筆，可不要叫人笑！」

  傅章原就呆得無聊，正拿腳畫地玩，叫林氏說了這幾句，越發地不肯抬頭。

  岑氏看著，就叫丫鬟帶了他去與蔣存信作伴。傅章聽說，先把眼來看林氏，，看著林氏點頭了，這才隨丫鬟出去。

  

  看著傅章出去，林氏這才與岑氏說了些私房話兒，不免又把蔣芳提及，林氏就道：「大娘即有歸宿，可仔細二娘。世上有一等輕浮人，全不看自家甚個身份，一心巴高望上，瞧著你家大娘許了偏將，就以為自家也有這等福氣，怕還要挑剔你家二娘庶出呢。」

  岑氏聽說，倒是笑了出來，與林氏道：「你倒是親眼見著一般，哪有這樣不知輕重的人家。」竟是一口否認，仿佛前些日子工部侍郎家沒遣人來提親一樣，只說是，「二娘雖不是我親生的，哪怕不為她喚了我這些年的阿娘，就是為著我自家，我也不能委屈她。」

  這話聽著多少有些心酸。可不是，蔣芳才許了個偏將，要蔣茜許的人身份略差，只怕就有嘴碎的要說岑氏心窄，自家女兒嫁得不好，偏不肯叫庶女嫁到好人家去，倒是把從前十數年的賢名盡數一筆勾倒。

  這話從岑氏口中說來，仿佛輕描淡寫，實情帶些心酸，林氏聽在耳中，格外覺著岑氏可憐，又把旁的話來勸慰幾句，道是，世人的嘴是管不住的，何苦為著不相干的人自苦呢？只消對得起良心也就罷了。

  停一停又說：「你也別怪我這話說得難聽，只看一件事就把你從前都勾倒的人，這樣輕視你的人，你還要與他們交往作甚？再說孩子們，你待他們怎麼樣，孩子們自己不知道嗎？倘或那孩子因著你一時不周到，就把你從前的種種好處都勾倒了，這樣的孩子，也不值得你疼他。」

  這話說得岑氏一楞，將頭抬一抬，也不知想起了甚，臉上倒是笑了出來，顯見得比方才歡喜多了，只向林氏嘆道：「我從前只想著我有孩子們呢，要是有個不慈的名聲出去，誰肯把孩子給我做媳婦呢。叫你這一番話說了，可見是我錯了，我只消對得住本心也就是了。」

  林氏笑說：「就是這道理，再說個叫你喜歡的，我心上先取中你，再取中你家三娘，你教導的孩子，就沒不好的，這話你聽著可喜歡？」

  岑氏聽說，笑著啐了口，正要說話，就聽著門外有腳步聲，把頭一抬，卻是阿金走了進來，，臉上也帶些笑，輕聲回道：「五郎君同傅小郎君過來了。」

  林氏聽著這話就認定必是自家兒子的主意，臉上略略一沉，正要做惱，就聽著岑氏笑說：「快叫進來。」

  阿金答應一聲，轉身出去，一息，傅章與蔣存信兩個手拉手地走了進來。

  要論年紀，這倆孩子恰好是一般大，可傅章要高出蔣存信一個頭去，肩膀也要寬出一乍，不曉得的猛然看著這倆孩子，還要以為蔣存信小上一兩歲。

  蔣存信身子孱弱，臉上素來蒼白，今兒卻是帶些紅暈，口角帶笑，連著雙眼也發亮，進得門來，先給岑氏請安，又來問林氏好。

  林氏忙把蔣存信拉著，問了他如今身子怎麼樣，吃飯可好，又把手去摸他胳膊，看有肉沒有。蔣存信微微紅著臉，林氏問一句就斯斯文文答一句，雖聲氣還弱，可瞧著倒是比從前健壯許多，轉臉向岑氏笑道：「如今你可放心了？」

  岑氏笑著笑一點頭，又問蔣存信這回子過來作甚。

  不想蔣存信道是，聽說傅章的彈弓練得百分百中，想見識下，所以要同傅章一同到演武場去，特來請岑氏同意。

  蔣存信的話音才落，林氏的眉毛就有些立起來了，把手點了傅章正要教訓，就聽岑氏道：「你身子可支持得住？」

  蔣存信點一點頭，依在岑氏腿邊道：「又不用兒騎馬，也不用兒開弓，不礙事的。」傅章還在一邊保證，有他在，絕不叫蔣存信吃著辛苦去，只把林氏的白眼拋在了一邊。

  岑氏看得這樣，也就點頭答應，到底蔣存信先天孱弱，岑氏說不得多指了幾個人跟過去服侍，又叮囑道：「別叫五郎騎馬，別叫他吹著風，早些回來。」蔣存信親口一一答應。

  又說，自從蔣璋同蔣存孝兄弟三個去了陳國，演武場上冷落了許多，夯實的黃泥地上看過去半個馬蹄印也沒有不說，連著靶子也收了個乾淨。

  蔣存孝看著場上冷情，自家嘆了口氣，同傅章道：「都是我不爭氣，要是我和你一樣，就好了。」

  傅章倒也知道安慰人，只同蔣存信道：「我又有什麼好？不過是頑皮些，我阿爹阿娘見著我就煩哩。」

  蔣存信笑一笑，同看守演武場的校尉道：「傅家小郎君要拉弓，你把弓箭靶子取來。」轉頭又問傅章，能拉多少力的弓。

  傅章眼眨一眨，實在他拉兩鈞的弓，能十發九中。可方才在蔣存信房中，他已誇過口，說自家兩臂有理，所以咬咬牙，說：「一石力，三十步。」

  看守演武場的校尉姓個孫，也有四十多歲年紀，曾是蔣璋得力的親衛，因當年征戰的時候失了右臂，匆匆再不能上戰陣。蔣璋也是個有情有義的，看著這樣，索性把他留在家中，叫他看守演武場，偶爾還能指點蔣存孝蔣存智兄弟一二。

  孫校尉是從戰場上下來的，練出了一雙利眼，一眼就看出傅章是在強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