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說情

  孫校尉倒也老道，曉得勛貴人家的小郎君都性子驕傲，貿然說著傅小郎君不能，只怕要惹惱他，連帶這自家五郎君臉上也要不好看，所以笑說：「好叫小郎君知道，倉里不巧沒有一石的弓哩，再往下就是兩鈞了。您瞧，是不是委屈您這一回，小校回頭備上，您下回來就用得上了。」

  蔣存信身子不好，幾乎不上演武場，可也曉得自家四兄是拉一石弓的，怎麼到了這會子就沒有了？只他心思靈巧，眼睛一眨就知道了根源，許是孫校尉眼利，覺著傅章拉不開一石的弓，又不好直說，所以找了這個由頭來叫傅章改主意，雖是心下已經許了，可礙這傅章的臉面，還要看他，想著轉臉去看傅章。

  傅章雖是好勝，也知道道理，曉得沒有人家庫里沒有，硬逼著人拿出來的道理，所以也點了頭。

  孫校尉看兩個小郎君都點了頭，臉上露出笑容來，說了聲您稍後，轉身親自把弓箭娶了來，送到傅章面前。

  傅章叫傅七調理了兩年，前些日子又被傅廷芳帶去了軍營，同刀頭上舔血的軍士們廝混過，外頭看著還是一團的孩子氣，實情上已不同往日，弓箭一到手就顯出沉穩來。

  孫校尉眼睜睜地看著金童一般的傅小郎君，彎弓搭扣，弓箭拉如滿月，手指一松，白羽箭嗖地一聲飛出，「哚」的一聲直直釘入箭靶。緊接著就是第二箭，一般射中靶心，幾乎與頭一支箭並肩，一連五箭，箭箭如此。

  一邊伺候的孫校尉也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也好說句行家，看著傅小郎君的手勢氣勢就曉得不是凡品，心下倒是暗嘆句少年不可欺，方才就該給他一石的弓，只怕他也射得中呢。

  傅章一連中了六箭，收了勢，將弓箭遞與一旁的孫校尉手上，自家走到蔣存信身邊，更說是：「你也不要急，你身子弱，兩鈞的弓肯定開不了，先從一鈞的弓力練起也是一樣的。」

  蔣存信臉上露些紅暈，兩眼閃亮，就問孫校尉庫房裡可有沒有一鈞的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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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話問得孫校尉遲疑，庫房裡沒有這麼輕的弓是其一，其二，五郎君的身子府里哪個不知道呢？夫人愛惜異常，就是相公在家的時候，雖也想過把五郎君扔到演武場上來操練，好強筋健骨，無奈逆不過夫人的意思，只得罷了。這會子五郎君自家想練，就是他曉得三娘那有一鈞的弓，也不好說哩。正想尋個藉口推脫，不想傅章比他更快，道是：「我知道了，想是你們庫房裡沒有一鈞的弓，不要緊，我有呢，回頭我叫人送來給你就是。」

  孫校尉顧不得身份上有差，連忙說：「傅小郎君可要不要問一問傅國公呢，到底是府上的物件。」

  這話音才落，就聽著一旁有個小娘子接口說：「孫校尉，你將弓箭留下，且下去。」再一抬頭，就看著三娘蔣苓立在沙場邊。

  卻是蔣苓蔣茉兩個下學，到多福堂來見岑氏，林氏也在，她看著蔣苓就滿心歡喜，禁不住拉著手說了好一會話。又說傅章帶了蔣存信往演武場去了，傅章頑皮得很，蔣存信又體弱，她不放心，怕傅章闖禍，想請蔣苓走一回。

  蔣苓聽說，先岑氏，看得她點頭，這才往演武場來。不想才到演武場，就聽著蔣存信逼著孫校尉去取弓箭，一旁的蔣璋還要推波助瀾，自然不能喜歡，當時出聲打斷。

  蔣存信和傅章兩個看見蔣苓，一起喚了聲「三姐姐。」

  蔣苓聽了，點一點頭，又示意身後跟著她上學的小丫鬟過去孫校尉那裡接過弓箭來。

  因著孫校尉知道蔣璋蔣存智等都縱容三娘，就是夫人也拿三娘無可奈何，自然不敢違拗，立即把弓箭遞在丫鬟手上，自家退在一邊。

  看著孫校尉退下，蔣苓邁步過來，走到傅章與蔣存信面前，先看傅章再看蔣存信。

  一見蔣苓過來，傅章已喜歡了，叫了聲三姐姐，正要炫耀自家武藝長進，不想叫蔣苓看過一眼，頓時氣短。

  蔣苓就問：「你過來，阿娘是答應的了，你要練箭，阿娘也答應了嗎？」實在蔣存信的身子弱得成了岑氏的一塊心病，蔣苓又是個心明眼亮的，自然明白，看著他要自作主張，自然不能高興要。

  傅章聽著，就要問蔣存信解釋幾句，卻叫蔣苓把手一點：「我一會子問你。」一句話就將他堵得一點氣性也沒有，老老實實地收聲站在一邊。

  蔣存信倒是不怕蔣苓，還好聲好氣地與蔣苓道：「三姐姐，你都能練，我怎麼就不能呢？我也是小郎君呢。如今阿爹與阿兄們都不在京里，再有甚事，難不成還要阿姐來護著我嗎？可不要叫人笑。」

  蔣苓聽說，才聽著他不愛惜自家身體的氣消了一半，笑道：「天子腳下，首善之地，哪裡就能出事，再說，還有四兄呢，哪裡就用得著你了。」

  蔣存信咳幾聲，看向蔣苓：「那三姐姐這樣用功又是為了什麼？你拿我當四姐姐哄呢。」

  蔣苓也算是千靈百巧，能言善辯，可叫蔣存信問了這句，卻是說不出甚來，實在是天子腳下不太平，真要太平，淮陽郡公好端端怎麼會母子雙亡？真要太平，阿姐好歹也是聖上欽封的縣君，怎麼能叫宋延貴光天化日地堵在街上？真要太平，阿爹怎麼會急不可耐地把阿姐許了個偏將，救了大兄的性命，這個恩情，難道真要做妹妹的終身去還嗎？

  蔣存信看蔣苓不出聲了，也就嘆口氣：「三姐姐，你放心，我有分數的，你這樣嚴厲，叫傅八郎可怎麼處呢？」

  傅章聽蔣存信提著自家名字，就說：「五郎，無事的，三姐姐也是擔心你。」說了還回頭對蔣苓一笑。

  叫傅章這一笑，蔣苓倒是不好意思起來，起手點一點箭靶，道是：「你如今射得可准。」

  得著蔣苓這句，傅章喜歡起來，走上幾步道：「三姐姐，我如今能拉一石的弓，可惜你們庫房裡沒有，下回你來我們家，我射給你看。」

  見傅章這樣，蔣苓也就笑吟吟地點頭答應：「好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