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含恨

  固然晉王不能逼娶蔣芳，可他即有這樣的想頭，可見是個任性胡鬧的，且又是從晉王妃口中說來，這幾乎好說是把事都攤開了。這真是答應也不成，不答應也不成。答應了，現就把天興帝方皇后得罪了去；要不答應，倘或日後真是晉王登基，自家就要倒霉。正是在這為難的時候，蔣璋的書信到了。

  岑氏接著蔣璋已把蔣芳許配出去的消息，幾乎好說個如釋重負。又看蔣璋信上說是為著報恩才許的婚，她和蔣璋這十數年夫婦，不好說是恩愛兩不疑，可也能說個心意相通，頓時明白了蔣璋心思，當時就穿著家常衣裳，頂著一張憔悴面孔回岑府。

  彼時岑氏父母早已亡故，岑氏就在她長嫂朱氏面前哭了一場，哭訴蔣璋把女兒把來做人情報恩，又說是：「那薛惟同二郎是同袍，守望相助難道不是應該的嗎？便是他救了二郎，日後多提攜他些就是了，如何就把大娘許他！那薛惟，家裡三代都不曾出過甚官哩，我的大娘！好好的縣君，就配這樣的人嗎？」

  這番話幾乎好說個顛三倒四，可以岑氏一貫沉著的為人來看，正是心急到急處了才能這樣慌忙，倒是更可信些。岑氏同朱氏姑嫂兩個說不上要好，可也沒甚過不去的，看她哭面目可憐，自然要憐憫她，就把好言來勸慰，只說是：「往好處看。那薛郎君是出身差些，可好也就好在這出身平凡上了。他一個偏將娶著了縣君做娘子，還能不敬著嗎？再說姑爺即替大娘選了這樣一個女婿，日後還能不提拔？總不能叫大娘比不過幾個妹妹不是。」

  記住全網最快小説站𝓫𝓪𝓷𝔁𝓲𝓪𝓫𝓪.𝓬𝓸𝓶

  岑氏聽說，哭得更凶，道是：「話雖如此，可問也不問我，就將大娘庚帖給了，他哪裡把我們母女們看在眼裡呢？」

  朱氏只得再勸，道是：「這話不公了。你且想想這些年來姑爺待你如何？幾時為著姬妾叫你難堪了？行伍的人，粗心些是有的，並不是不尊重你。」又說好說說歹地勸了回，好容易才叫岑氏收了淚，

  岑氏這一場哭，不僅面目哭憔悴了，連著衣裳也沾了眼淚，只得借用了朱氏的妝奩，重又梳頭更衣，做出一副灰心的模樣來出門上車回家。

  待回到魏國公府，又把蔣芳喚進房，屏退了丫鬟，把蔣璋替她定了親的事交代了，又安撫道：「並不是為著他救了你大兄才許婚的，實在也是沒法子了，晉王那頭已傳出了話，你定了親，他自然就罷了。晉王再是心熱，也做不出強搶臣妻的事來，他還想著大位呢。」便是下頭還有個年紀也仿佛的蔣茜，晉王到底是皇子，教養在這裡，想來也做不出求取姐姐不成又納妹妹的事，他真要生了這樣的齷蹉年頭來，齊王魯王肯放過他，皇后殿下也不能放他過去。

  蔣芳也知道晉王有意納她做側妃的話，因為有宋延貴事在前，蔣芳對晉王自然無有好感。且她年紀雖不大，到底也是認真教養大的貴女，怎麼不明白自家阿爹意思，無非是不想牽進皇子們的爭鬥中去，不得不借薛惟救了二兄的由頭把她許出去，好絕了後患，所以點頭道：「阿娘放心，阿爹是想保全我們家，兒明白，不委屈。」

  蔣芳越是這樣講，岑氏越是心疼，抱著又哭了場。在岑府那場哭，不過是作戲，要借朱氏和她兒媳婦們做個她不願意，是蔣璋自作主張許婚的樣子來。這時抱著蔣芳哭，卻是真真切切，看自家阿娘哭得傷心，而蔣芳原也是強忍，叫岑氏一哭，就把傷心都勾了起來，母女倆抱頭痛哭了場。

  蔣璋把蔣芳許了個毫無根基的偏將的事在岑氏有意泄露下漏了出去，因著蔣芳前不久才叫宋延貴堵過路，聽著這樣的事，有些夫人娘子就替蔣芳可惜，說早知如此，還不如就許了宋延貴，好歹有個親王表兄在，日後總有照應云云。只是詳細故事，這些人到底不敢到岑氏面前來問，轉而來朱氏這裡探聽。

  朱氏為人尚可，叫那些夫人娘子們問著，倒還替岑氏辯解幾句，說她實在不知道，也委屈了，好好一個當做宗婦冢婦教養的嫡長女叫阿爹這樣胡亂許人，做娘的哪有不傷心的呢？只是當爹的做了主，做娘的再不情願，也是沒奈何的事，只委屈了蔣芳。

  有了朱氏的註解，這消息就算是落實了，晉王一雙眼正看在魏國公，以為蔣璋不在，岑氏一深閨婦人，沒甚見識，叫他們夫婦說了這幾句，不敢不答應。只要岑氏這裡答應，他們母子再去磨天興帝。晉王甚而都想好了在天興帝跟前如何說，好叫天興帝答應下旨賜婚。

  晉王預備著說他納了蔣璋之女為側妃，蔣璋便是與大梁皇室聯絡有親了。這有親沒親的，打起仗來自然是不一樣的。天興帝一心要平了陳國，聽著這樣的說頭，許就能答應。

  不想他這裡都預備齊了，蔣璋這頭突出奇招，竟是把蔣芳許了人了！要許了京中甚勛貴的兒郎也就罷了，大伙兒都是一樣的人，彼此熟悉，要說從前就看好了，也不好就說他蔣璋撒謊。偏是他蔣璋營中一員無根無基的偏將。偏將是甚玩意？依著大梁朝的品秩才不過七品，她蔣芳身上現有個五品縣君銜呢，這中間差了多少，倒是不委屈了？

  甚救了蔣存智？蔣存智與那薛惟都在蔣璋營中，做假忒容易，真是拿人當蠢貨哄！不過是看輕他，不肯把女兒給他做側妃，寧可胡亂許了！真當他看不出來嗎？！怪道蔣家那三娘那等的刁鑽，蔣璋夫婦，實實在在的可惡！

  蔣璋雖然沒料著晉王這樣量窄，求親不成就能惱羞成怒，可有一樣倒是料准了，晉王雖然曉得魏國公府還有個二娘，倒是真做不出求取姐姐不成轉求妹妹的事來，只得含恨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