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宋遼

  兩位郎君，其中一個年在二十上下，生得面如傅粉，口角含笑，顧盼猶如流波，乃是當今晉王。晉王為天興帝三子，其母宋貴妃是建康大長公主駙馬的侄女兒，宋貴妃天生得一雙橫波妙目，因而得寵，生下晉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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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個，年紀稍小些，生得一張長圓面孔，臉上隱約有些紅暈，正把雙眼看著樓下，卻是建康大長公主的嫡長孫宋遼。

  因晉王同宋遼無論從父親那頭算，還是母親那頭算都是表兄弟，年歲相若，脾性又相投，是以平日裡十分親近，今日建康大長公主六十大壽，晉王奉天興帝旨意前來賀壽。

  行禮之後，晉王便與宋遼到開襟樓上憑欄閒話，無意間往樓下一瞥，恰見過來一群小娘子，衣香鬢影，笑語聲聞，倒也熱鬧。因著梁朝男女之防不深，且深論起來，兩人先到的開襟樓，也算不得無禮，倒也不用迴避。

  只宋遼無意間從樓下瞥下一眼，瞧見連粉面含笑的董雲清，竟就看住了，臉上也慢慢起了紅情態，知道他瞧見了哪個女郎，臉上笑著，過來順著宋遼目光看下去，卻見兩個女郎。

  一個年紀略長些，生得體態裊娜，眉目秀麗，說話時口角帶些笑，好溫婉模樣。另一個略小些，身量未足，眉目也沒全長開，氣度倒是沉穩。

  晉王略想一想，把手一招，點了個丫鬟過來，遙遙指了蔣芳與董雲清與她看，要她去打聽。

  這聲音將宋遼驚動，臉上更紅了，正要攔阻，晉王只將手一擺，道是：「孤替你做主了。」

  丫鬟奉命下樓，片刻回來，曲了曲膝，回道：「回殿下，年長的那位小娘子是鎮遠候府大娘，另一位是魏國公府大娘。」

  宋遼聽著這聲，臉上紅暈也淡了，輕輕嘆出一口氣，將手一擺，使丫鬟退下，卻是不再憑欄觀望。原是宋遼生而有疾，兩條腿天生的有長短，兒時不大顯，到得長成，竟要差出一寸還有餘。

  依著宋遼身份，大長公主的嫡長孫，身份算得貴重，哪家貴女配不上，偏得著這樣的殘疾，門戶相當的人家怎麼捨得把好端端的嫡女給他？把庶女給他倒是情願的，又輪著建康大長公主不情願了，是以蹉跎到今天。

  如今好不容易瞧見個中意的，偏是鎮遠候府的大娘，鎮遠候府的故事京中誰不知道，也是個庶的，只怕大長公主不肯答應，宋遼頓時心灰。

  要說晉王倒是好心，又勸說：「鎮遠候到底是世襲罔替的侯爵，姑祖母肯答應也未可知，你試也不肯試就輕言放棄，這也是做人的道理嗎？」

  宋遼叫晉王講得心動，又往樓下看去。卻看那兩個女郎面前已多了兩個小娘子，那個身量小些的不知說了甚，引得鎮遠候大娘掩唇而笑，明艷不可方物，一時心動，想了片刻，終於點了頭。

  晉王臉上一笑，又把頭轉了過去，扶著欄杆往下看，看的是小娘子們三三兩兩地坐一起說話，一眼看過去果然是鎮遠候府的大娘出色些，怨不得叫宋遼看住了。

  一時宴散，賓客們告辭，晉王與宋遼相攜來見建康大長公主。

  因著宋遼天生的殘疾，便是短的那條腿穿著高底鞋兒，行走時仍有些跛，建康大長公主看著就心疼，見他過來就喚大郎，又要宋遼坐到她身邊去。

  清平縣主原是坐在祖母身邊的，看著宋遼過來，立時起身想坐到一邊去，不想宋遼紅了臉道：「大娘先避一避，我有幾句話要與阿婆說。」

  清平縣主訝然，轉而又笑，斂袖道了聲是，連著晉王妃也得著晉王眼色跟著清平縣主一塊兒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建康大長公主笑說：「你這孩子有什麼話不能給你妹妹知道呢？倒要趕她走。」口中雖在責怪，臉上笑意卻深。

  叫建康大長公主說了這句，宋遼臉上越紅，囁囁嚅嚅的開不出口。還是晉王一撩袍子在建康大長公主下手坐了，笑吟吟地道：「侄孫恭喜姑祖母，表弟他瞧上了個小娘子。」

  建康大長公主聽著這話，眉梢就有些立起來，在她心上，自家孫兒一向是個靦腆的，又因著腿疾格外的內向，這會子自家跑過來提，別是叫哪家不知道尊重的小娘子給引誘了，這樣輕浮輕薄的人家，便是她再著急抱重孫兒也不能答應。

  晉王看著建康大長公主臉色，知道她誤會了，忙笑著將前因後果說了回，又道是：「侄孫遠遠也瞧了眼，仿佛是個穩重的，並不與人混坐一起說笑。」

  聽著這樣，建康大長公主臉色轉了回來，只說：「門戶倒是相當，偏又是個庶的。」

  宋遼心下發急，待要為董雲清辯解幾句，又怕惹著祖母更不喜歡，正是焦急為難的時候，就聽著晉王說：「鎮遠候府的故事，姑祖母可還記得？」

  叫晉王說了這句，建康大長公主就想了起來，點一點頭，道是：「她家也罷了。小娘子品性到底如何，還要打聽明白。」

  宋遼聽著自家祖母吐口，忙說：「大娘今兒是主人家，想必也和董家大娘交談過，阿婆不如問問大娘。」

  聽著宋遼說了這句，建康大長公主哈哈一笑，把手點一點孫兒，倒也不以為忤，轉頭向立在身邊的穆女官道：「叫大娘過來。」

  穆女官也是滿臉帶笑地應聲，腳下輕快地出去，不過片刻，隱約聽著有環珮聲，又過一息，清平縣主走了進來，臉上帶笑：「阿婆，您喚我是有什麼事要吩咐嗎？」

  建康大長公主因問：「今兒來的女郎里，你瞧著哪個人品人物更好些。」

  到底是大長公主，這話問得厲害，直叫宋遼心頭跳了幾條，唯恐清平縣主說出什麼對董雲清不利的話來。

  而叫建康大長公主問了這句，清平縣主也是一愣，片刻就笑：「阿婆，再是任性的小娘子往人家家裡做客，也大多都是是規規矩矩的，何況是您的大長公主府，這好不好，怕是不大准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