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開襟

  這答非所問的，蔣茜就有些急躁，又問：「哪個不知道先生教你念書，阿姐問的是你念的是什麼書。」

  蔣苓嘟一嘟口兒，又笑：「你們又不喜歡哩，二姐你好好練琴呀。以後要有人難我，你好替我出頭。」

  蔣茜氣惱地點點蔣苓的頭，到底端出阿姐的架勢來：「哪個敢難你，我替你打回去。」說了又笑，「你竟也有不能的。」

  蔣苓似模似樣地嘆：「我要都能了，叫人可怎麼活呢。」

  這話說得蔣芳蔣茜先是一怔，轉而就想明白蔣苓那話連她們都編排進去了，又氣又笑：「三娘，你這是討打呢！」說了都撲過來抓她，要撓她痒痒。

  這要真叫她們撓著了也就罷了，偏蔣苓腳下一轉，從兩個人身前逃開，還神氣活現地說：「抓不著。」得意的模樣，只差在身後裝個尾巴了。

  蔣茜細眉挑了起來：「阿姐，你堵後頭去！我就不信抓不著這孩子！」說了一挽袖子，又朝蔣苓撲過來。

  蔣苓笑著往後躲，不想蔣芳果然來抄她後路，一前一後的叫堵了個正著，忙笑著討饒。

  蔣茜啐了口說：「現在知道求饒了？剛才的得意勁兒去哪裡了？！」說著自家也笑了，在蔣苓臉上扭了下也就罷了。

  

  掛在廊下的翠羽咯咯幾聲：「討饒，討饒。」叫得正開心，看蔣苓把手指一指，聲音戛然收住，兩隻翅膀一遮，連頭帶身子蒙住，只將尾巴露在外頭，引得姐妹三人笑做一團。

  這一番嬉鬧，三個人頭髮都亂了，索性用蔣苓的妝奩重又整了妝。因著自家姐妹，也不分賓主，只按長幼坐了。

  又有丫鬟奉上清茶細點，蔣芳掂了塊桂花蜜棗糕，掰開了去餵翠羽，一行說：「過幾日是建康大長公主壽誕，我們一家子都要去的。三娘就跟著二娘罷，四娘由我帶著，阿娘那裡就不要叫她操心了。」

  蔣芳說了這話，蔣茜和蔣苓都收了臉上笑容，恭聲應答。卻是蔣茉自痘症痊癒之後，因臉上留了痘疤，這些日子來都少有笑容，與她說話也是反應木訥，叫人看著心裡不安。

  建康大長公主是先帝一母同胞的妹妹，在先帝朝就有體面，到了天興帝這一朝，自然更是格外有身份，她的壽誕，能接著帖子的就沒不去的，一時建康大長公主府前車馬往來如流水。

  岑氏帶了四個女兒隨公主府知客進得大殿，就看建康大長公主端坐在寶座上，忙帶了女兒們過去磕頭道賀。

  建康大長公主笑說免禮，自有宮人過來領著她們母女往一邊去。

  到底自家位次，蔣苓在岑氏身後將將坐定，忽然袖子叫人扯了扯，回頭看時，一張帶笑的鵝蛋臉，口角帶著笑渦，正是董雲秀，卻是魏國公府與鎮遠候府的座次正好相連。

  因著兩家彼此有意，只待蔣璋那頭來信，就好換庚帖下定的，是以平日也有走動，只礙著沒下定，不好向外張揚。

  董雲秀與蔣苓年紀仿佛，一個大方，一個活潑，剛好說到一起去。董雲秀來得早，正坐得寂寞，看著蔣苓過來心中喜歡，悄悄出聲招呼：「大長公主這裡好桂花，一會子去看呀。」

  蔣苓瞥一眼正與她下手晉王妃說話的大長公主，點了點頭。

  這倆一說話，也沒怎麼避著人，就叫蔣茉聽個正著，怯生生地瞥一眼蔣芳，細聲細氣地問：「三姐，我也能來麼？」

  蔣苓臉上笑容略淡，到底點了頭。

  倒是一邊的董雲秀氣性兒高，很看不上蔣茉這一副膽怯模樣，看著蔣苓答應了，也不好出聲，只把眼來剜了剜蔣茉，蔣茉把頭低得更深。

  公主、王妃、夫人們說話，也沒有長久拘著小娘子們的道理，建康大長公主便使自家孫女兒清平縣主出來做個主人，引著小娘子們往花園裡散心。

  清平縣主今年將將十三歲，引著生得肖似祖母建康大長公主，格外得著寵愛，是以才額外得著縣主這個爵位，因此行止之間頗有些兒驕傲，尋常小娘子，都入不了她的眼。不想今日對董雲清，頗為另眼相看，拉了她的手說了好一會子話才放。

  董雲清再是鎮遠候夫人盧氏親自教養，嫡母生母又都有美名，可一個庶字是跑不了的。平日裡有幾家夫人在自家女兒面前誇她有氣度就罷了，今日在大長公主府還要出風頭，有些性子急躁些的小娘子就不大能忍。

  清平縣主在時還好，清平縣主一走開，就有性急的要生事，說的是：「到底是鎮國公夫人親自養大的，這氣派真真的招人愛。」

  董雲清抬頭一看，倒認得是永靖候長女楊玳娘，知道是為了上回在魏國公府自家阿娘與她阿娘有了齟齬的事，臉上笑一笑，轉身走開。

  楊玳娘看著董雲清不接話，心中愈發惱怒，又上來一步要攔她的去路，董雲清卻是溫聲道：「楊娘子，借過。」

  這等不溫不火，直叫楊玳娘一拳打在棉花上一般，竟是個無處著力，又羞又惱，正要再說幾句。就看著一隻手橫里伸過來挽住董雲清的胳膊，笑說：「阿董，你在這裡呢，倒叫我好找。」

  董雲清轉臉一看，倒也笑了：「阿蔣，我也找你呢。」兩個竟是手把手，親親熱熱好姐妹一般往一旁去了，哪個也沒多瞧楊玳娘一眼，直將她氣得臉上通紅。只她也曉得蔣芳脾性，算得上剛烈，又是魏國公嫡長女，自然不敢平白招惹她，只得強忍，自家轉身往回走。

  蔣芳與董雲清攜手走在一旁，看著人少了，這才放開，董雲清又謝蔣芳援手的恩情，蔣芳抿了嘴一笑：「你也是灑脫的人，怎麼這會子拘泥起來。」

  董雲清聽蔣芳這句，曉得她意指的是兩家正議婚的事，臉上立時漲紅，輕聲道：「是我著相了。」

  蔣芳四處看一看，又說：「我大兄這回立了功勞，回來必是有官職的。」

  董雲清雖在閨中，可蔣家大郎君初出茅廬就立下功勞的事，董繼宗回家也曾提起。董繼宗還一疊聲地說盧氏心慈心正，這才為董雲清選了這樣一個有出身，自家也肯爭氣的兒郎，所以董雲清也聽說了，這時聽蔣芳說這兩句，臉上更紅。

  董雲清原就是個秀麗佳人，臉上這一紅，直好說句艷若桃李。

  只不想這裡一番動靜，引得園中開襟樓中兩位郎君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