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盧氏

  鎮遠候家兩個小娘子，在京內都有些名聲，一則是她們父母間的故事是美談，男有義女有節，哪家不誇讚，二則也是小娘子教養良好。

  固然季氏因著頗受了一番辛苦，使得容貌受損，後來再也沒養回去，瞧著就是個尋常的中年婦人，董雲清倒是個叫人不得不多看眼的秀麗佳人。

  因著季氏多病，董雲清多半是跟在盧氏身邊的，養得一身的好氣度。盧氏所出的二娘雲秀年紀要比她姐姐小上幾歲，雖生得面目秀美，因在懵懂年紀，也沒甚長處可誇耀，就叫董雲清壓得全無聲息。

  這庶出女兒養得勝過了自家親生，盧氏如何不叫人夸聲賢良慈愛。

  也是為著這樣，董雲清的婚事倒是做了難，依著她的品行教養容貌，就是宗婦也做得的，卻礙在了身份上，不上不下的叫人為難。

  這樣的人品叫她做庶子媳婦，豈不是委屈。可真要娶來做嫡子媳婦，嫡長子之妻是侯門庶出，後頭的弟妹們身份若是壓過她去，怕不要家宅不寧；可要尋身份不如她的，自然也不願意。要次子季子少子幼子也就罷了，偏在差不多的人家中，年紀合適身份合適的嫡子竟是沒有。

  要向下尋，倒是有了，可盧氏又不願意，含淚說是大娘即喚她一聲阿娘，她就不能叫大娘受委屈。董繼宗原有意動，叫盧氏哭得心軟，只得罷了。

  

  季氏倒是願意，只她再與董繼宗有婚約在先，可在律法上不過是個妾，哪裡做得小娘子婚事的主，想求董繼宗，可董繼宗又叫盧氏哄住了，季氏徒喚奈何。

  這回魏國公府請宴，盧氏也曉得是為著相看雲清。

  依著身份，魏國公府是國公府，便是梁家大郎君是庶長子，如今已立了功勞，一個官身是走不脫的，哪個嫁了他，一封花誥總走不脫，這樣出息的兒郎要真要尋個嫡女也有人家願意，如今看上雲清，倒是她的福分，想來季氏也要欣慰。

  盧氏臉上露些微笑，拉著董雲清的手拍上一拍，柔聲道：「她們家幾個小娘子都是好性兒，你只管拿著平常的樣子待她們就是了。」轉頭又看小女兒董雲秀，道是，「她家的三娘子好勝哩，你比她大，讓著她些就是。」

  卻是蔣苓那回在鎮國公府投壺時壓過幾個年紀大她許多的小娘子。那些小娘子們叫個較她們小許多的孩子勝了，臉上過不去，當面不好說甚，回頭卻在言笑間說了魏國公府三娘友愛姐妹，肯替姐姐出頭的話。

  這要是自家孩子，這般氣盛，手上還來得，倒是好事，可要是人家孩子，就為不美，哪個做父母的肯叫自家孩子的臉面叫別人家的孩子踩了，董雲秀又和蔣苓年歲差這不多，盧氏唯恐兩個起爭執，蔣家三娘發起脾氣來，自家女兒吃虧，少不得關照幾句。

  可平平都是勛貴家的女孩子，年紀相差又不大，董雲秀和蔣苓也是舊識，她倒是喜歡蔣苓的脾氣，是甚就是甚，再不作偽的，聽著自家阿娘那些話倒像是蔣苓會得欺負人一般，正想說三娘不是那樣的人，才要張口，袖子叫阿姐一扯，轉頭再看董雲清看她微微搖頭，只得嘟了嘟唇，點頭答應。

  一時車馬到了魏國公府，停在側門，下了馬車換轎，一路進了內院。

  垂花門前立定個十二三歲的小娘子，秀眉朱唇，看著盧氏進來，向前兩步，端端正正行了一禮：「蔣氏大娘奉母命迎接鎮遠候夫人。」卻是蔣芳。

  也是魏國公在京一脈人丁單薄，府中只得岑氏一個主婦，平日倒是清淨，可宴客時就顯出不便來，總不能叫趙氏個妾室出面接待那些夫人娘子。

  是以從前魏國公府宴客極少，也虧得如今蔣芳即將長成，能代母迎客，待得日後大郎二郎娶了妻，由著她們出面，更是方便。

  盧氏不待蔣芳拜倒，已笑吟吟地伸手扶住，又使自家兩個女兒上來與蔣芳廝見。

  董雲清與蔣芳原就認得，這時相見自是親親熱熱，跟在董雲清身後的董雲秀，卻是將眼光一閃，往蔣芳身後看過去，卻不見蔣家其餘幾個小娘子，心下略有失望，只礙著盧氏不敢問。

  不想盧氏倒是問了如果不見二娘三娘她們，蔣芳因笑說：「勞夫人動問，二娘三娘她們正與秦家羅家幾個小娘子做耍呢。」

  盧氏點頭，又與蔣芳笑：「倒是生受你了。」蔣芳含笑答：「為母分憂，應當的，不敢當辛苦。」

  說話間，已到魏國公府宴客的延祿廳，果然廳內已有幾家夫人，大伙兒都是舊相識，都不用引見，親親熱熱見過。盧氏又使董雲清攜妹來見諸夫人

  岑氏著意將董雲清看幾眼，看她容顏秀麗，行止有度，心上也滿意，又含笑說：「小娘子們都在一處做耍呢，你們也去罷。」又叫蔣芳引她們去。

  董雲清答應一聲，斂袖告退，行止間鎮定自如，叫人禁不住多瞧幾眼。看著小娘子們出去，座中一夫人笑說：「阿盧真是好涵養。」說話卻的是鎮國公夫人林氏。

  看著丫鬟奉上茶來又靜靜退下，盧氏才道：「總是叫我一聲阿娘。」

  林氏又笑：「通身的教養氣派，真是做冢婦也使得了。」這話似貶似褒的，叫人難辯其意。

  林氏下手的一個容長臉面的夫人接口笑說：「可不是，董夫人心正，將個小娘子養得一身的氣派，若是人家尋常了，倒是委屈了孩子，總要有個身份的來配才好。」

  盧氏聽說，抬頭瞧了那夫人一眼，是出身定遠伯府的永靖候夫人平氏。

  見是她，盧氏倒也恍然。年前這位平氏夫人曾為她家家哥哥的庶子求親。

  伯府庶子，董繼宗心上先不喜歡，且那兒郎雖是庶出，卻是打小養在太夫人身邊，性子頗為驕傲，因此董繼宗連問也不問盧氏一聲就回絕了，平氏發難想來是為著這個。

  因此便笑說：「平夫人這話說得我愧。」旁的竟是一字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