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滿月（三）

  玉嫻在姥娘懷裡呆著倒是挺舒服，可是她畢竟是個小嬰兒呢，這會兒有尿了。只能沖母親「啊啊」了兩聲，小腳丫也不閒著，使勁的踢了姥娘幾下。「小傢伙踢我呢。」姥娘笑了。

  「娘，把孩子給我吧，她可能是有尿了，要噓噓。」方氏接過女兒，下地走到旁邊的那間耳房裡，對著馬桶給女兒把尿。

  尿完回來，小玉嫻渾身舒爽，躺在炕上，兩隻小手揮呀揮的，嘴裡不住的「咿呀咿呀」的叫著。吳氏和碧蓮看著都覺得稀奇，「姐，小玉嫻尿尿都會弄出動靜來嗎？她才剛一個月呢。」

  「是啊，她生下來沒幾天就好像知道拉屎尿尿要弄出動靜似的，以前都是把馬桶放到炕跟前兒的，今天人多才拿到那屋。這孩子可省心了，餓了知道要吃的，拉尿也會叫人，從來也不哭。不像小四小五那會兒，我白天晚上的都睡不好覺，整天不是這個哭就是那個叫的。」提起女兒，方氏心裡說不出的滿足。

  「還是閨女疼娘，你小的時候也挺省心的，雖說比不上玉嫻，可也比別的孩子好帶多了。看來玉嫻是隨了你的性子了。」吳氏的眼睛裡是對以往的回憶。

  「對了娘，忘了問你，昕弟在幹什麼呢？今年秋闈中舉了我倒是知道，原本還以為你能辦酒席呢，後來也沒動靜了。」方氏想起了那個最讓她掛心的小弟。

  

  「他打算參加明年的春闈，夫子把他留在書院裡，讓他作助教，一方面是不讓他死讀書，另一方面也還能複習一下功課。」提起自己的兒子，老太太一臉的驕傲，兒子今年十八已經有舉人的功名了，明年若是能中，也算是不負孩子他爹的囑託了。

  母女三人在一起有說不完的話，外面又是一陣喧鬧，卻沒人再進西屋，應該是幾個大姑姐小姑子的回來了，果然，沒過多會兒，紫萱進屋回話：「少奶奶，是佟家的幾位姑奶奶回來了，佟家老太太說飯菜已經備齊了，一會兒就要開席了。還來了幾位街坊，聽說少奶奶和老太太在這屋就沒進來，佟家老太太說東間炕上開一桌，地上兩桌，正間屋開三桌，孩子們都在正間屋裡，地方大。」

  「嗯，她們怎麼安排都行，你和紫菱受些累，幫忙上上菜，今天是我外甥女的好日子，你倆乾的好了，回去給你們包紅包。對了，我那幾個外甥呢，來了這麼一會兒了，怎麼沒見著他們。」碧蓮才不管他們佟家怎麼安排呢！左右不過是一頓飯，倒是想外甥了。

  「幾個小小少爺在外邊幫著安排桌椅呢，一個個的都沒閒著，也沒搗亂，可乖呢！」

  「叫他們幾個進來，就說我想他們了，這么小的孩子幹什麼活？萬一有個磕碰怎麼了得？」回頭埋怨姐姐起來：「大姐你也真放心，大郎才九歲，兩個小的才三歲，就讓他們幫著幹活，怎麼了？佟家除了大房就沒男人了麼？你別告訴我平日裡也是讓孩子幹活，真是氣死我了。我家的三個小子哪一個不是調皮搗蛋的讓人頭疼的？這么小的孩子，玩才是他們該乾的。」碧蓮是個極疼孩子的，性子又暴，差點就要蹦起來了。

  「小妹，你消停會兒吧，男孩子不給他找點活干還不把天給你掀了？真不知道你這性子是怎麼做當家主母的。瑾瑜也能放心？」方氏不緊不慢地調侃著妹妹。

  玉嫻心裡也覺得母親說的對，男孩子就應該從小陪養責任感。像她老爹，因為是老大又不被親娘喜歡，所以事事都搶著干，也練就了一身的好能耐，不管哪樣都能拿的起來，現在沒分家還看不出來，等以後分家了就知道好處了。反之，自己的幾個叔叔，因為有個能幹的大哥在上面罩著，什麼事都不伸手，除了全家一起種地以外就不會別的。種地太沒效益了，這年頭土裡刨食，靠天吃飯永遠只能是吃不飽。越想就越佩服老爹，更佩服自己的娘，能把幾個哥哥教育的那麼好，將來哥哥們定然會有出息的。小玉嫻覺得未來的日子充滿希望。正想著呢，幾個哥哥就從外面進來了。

  「姥娘好，小姨好。」大郎帶著弟弟們，整齊的叫人。

  「好好好，都好。來，讓姥娘瞧瞧，又壯實了。」吳氏的臉上笑開了花。

  「來，看小姨給你們帶什麼來了？」碧蓮從一堆禮物中找出給孩子們的。「有糖果，有點心，還有紙筆和玩具。」方氏識字，幾個孩子雖然沒能進學堂念書，可跟著方氏也學了不少字，佟家沒有條件給孩子買紙筆，只能在沙子上用柳條寫字，所以孩子們見到紙筆都覺得很稀奇。那些糖果包在花花綠綠的紙里，小孩子哪能經得起糖果的誘惑，這個時候就能看出方氏對孩子們的教育很成功，幾個孩子雖然眼中都渴望的不行，可沒有一個伸手去拿的。小四小五看著哥哥，大郎看了看母親。

  「是小姨給你們的，拿著吧。」方氏發話。大郎這才伸手，給小四小五一人兩塊糖，然後給小二小三一人一塊，自己也拿了一塊。「娘，我們拿這些就夠了，剩下的你放起來吧。留著過年再吃。」孩子的話差點讓碧蓮掉出眼淚來。

  「大郎，你們可勁的吃，那還有。吃完了姨再給買.」說著，抓起一把糖就往幾個孩子的手裡塞。一邊又埋怨起自己的姐姐來，「大姐，你何苦把孩子管的這麼嚴。我那個姐夫也是太老實了，每年往家裡掙的錢也不少，怎麼就不知道留點給媳婦孩子買點好吃的，全都交給了他娘。」

  大郎幾個手裡被塞滿了糖，卻都老老實實的站在那，沒有一個急著吃的。大郎把手裡的糖放下，也把弟弟們的都放到了一起，轉身找了個葫蘆做成的小瓢，把糖都放了進去。「既是小姨給的，那大郎也就收了。只是老話也說少吃多美味，多吃多遭罪。這些糖我先放起來，等弟弟們饞了，再拿出來吃。甜的吃太多牙會疼的。」九歲的大郎自有一股穩重的氣質，說起話來和大人一樣，難怪能讓你哥弟弟那麼服他。

  方氏有些欣慰：「好兒子，把糖和那些紙筆玩具的都放到你們屋子裡吧。娘相信你們幾個能保管好的。」

  大郎領著弟弟們，拿著東西出去放好不提，孩子們的姥娘吳氏這時卻對正經的對碧蓮說了幾句話：「蓮兒，你自小有姐姐護著，長大了有嫁了個好丈夫。日子過得比你姐家好的多，可論起來教育孩子，比起你姐可差遠了。要知道，自古英雄出磨難，從來紈絝少偉男。孩子不懂日子艱難，不知愛物惜物。就算有個金山也早晚有敗光的一天的。你姐這麼教孩子是對的，將來這幾個小子會有出息的。」接著又回頭跟方氏說：「孩子們雖說跟著你能識些字，但還是要送去學堂為好，別把好苗子給耽誤了。」

  「嗯，年後我和婆婆提一下，是該送了。」方氏連忙答應。

  已經快要接近午時了，佟老太太看人來的也差不多了。本家的兩個大伯子，嫂子也都來了。還有和自己相熟的幾個婆子，和老大交好的村裡的幾個後生都來了。桌椅也都擺好了，就讓大家都上桌準備開席，她親自到西屋去叫親家。

  東屋炕上一桌，坐的是佟老爺子，老爺子的兩個堂兄，村長李福田，以及村里兩位年紀大的長者。地上兩桌，一桌坐的是佟家四個兒子，三個女婿，還有與佟雲松交好的栓子，虎子，石頭等人。另一桌坐的是佟老太太，親家吳氏，佟老爺子的兩個堂嫂，趙嬸子，村長的媳婦，還有兩個老太太，都是和佟老太太處得好的鄰居。

  外間就熱鬧了，都是些年輕的媳婦們帶著孩子，佟家的三位出嫁的姑娘，老大佟雲蓮嫁到了大營村的羅家，生了兩子兩女，大兒羅永福有十七了，老二是個姑娘曉娟十四，老三也是姑娘曉紅十一，最小的是兒子羅永祥也八歲了。老二佟雲荷嫁到了青嶺村趙家，生了一子兩女，大女兒趙月瑤十四了，二女兒趙月瑛十歲，最小的兒子趙子軒才五歲。老三佟雲芳年紀小，去年剛成親嫁到了鎮上的齊家，還沒有孩子。

  外間總共擺了三桌，佟家三位姑娘，在廚房裡忙活的的劉氏和周氏，柱子和春生媳婦，方氏和碧蓮這九個人一桌。這的規矩是滿月這天產婦要下地和大家一起吃飯，以後就和大家一起正常吃東西了。紫萱，紫菱帶著幾個女娃子坐一桌，薛平薛安帶著一堆男孩子坐了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