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亦圓

  耀新國使者到達寧都城，著實引起了一陣小小的轟動。兩國雖未正式開戰，但劍拔弩張，形勢逼人。此時耀新國突然派了使者前來，不知他們究竟是何用意，文武百官都議論紛紛。

  游自鋒一身紅衣，大搖大擺進了寧西王府，他臉上帶笑，眼角卻冰冷。管周將他領到捲雲閣安置，他坐在廳前喝茶，神色如常。就快要見到他了，可是為什麼此刻他的心裡卻一點兒也不激動呢？為什麼他能這麼冷靜這麼平淡呢？他皺了皺眉，卻聽管周進來道：「游公子，王爺說了，現正忙著，不來招呼公子了。今夜王爺在香菱州設宴，款待公子與夫人。」

  游自鋒嗯了聲，站起來問道：「夫人呢？」

  管周道：「夫人已安置在暖閣，公子要過去嗎？」

  游自鋒冷冷道：「不必。你讓她過來，我有話要說。」

  管周應聲去了，不一會兒就見君亦圓慢慢地走了進來，她如今華服在身，一頭金飾，臉上的表情平靜而疏離，早已經不再是以前的君家三小姐了。

  游自鋒打量了她一眼，笑道：「很不錯啊，我游自鋒的夫人，好歹也算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兒，不比這寧西王的差！」

  君亦圓平板道：「你到底什麼意思？」

  游自鋒陰冷地笑道：「我什麼意思？我以為來之前已經跟你講得很清楚！怎麼，需要我再講一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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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亦圓的眼中閃現出一絲恐慌，隨即又被憤怒所替代，她恨恨道：「你到底想怎麼樣？你要如何才肯放了我爹爹？！我當初真是瞎了眼，竟然會以為你是個好人……」

  游自鋒倏忽閃到她跟前，一伸手，扼住了她細長的脖子，陰惻惻道：「說話小心點，這裡是寧西王府！」

  君亦圓一口氣憋在喉嚨，臉色漲得通紅，卻仍然憤恨地瞪著他，幾乎快要把眼珠子都瞪出來。游自鋒詭笑著鬆了手，輕輕地在她臉頰上撫摸，冷冷道：「哎呀，瞧我真是不夠憐香惜玉，嚇到你了吧？不過我可從來沒說過我是什麼好人，是你自己蠢，送上門來讓我利用！」

  君亦圓禁不住眼眶微紅，倔強道：「我是蠢，蠢得竟然會相信你要替我照顧爹爹！」

  游自鋒誇張地笑了幾聲，說道：「咦，你什麼時候成了孝女了？你不是恨你爹要你嫁人嗎？還有你那個姐姐，你也恨得要命，只為了讓她不舒服，就隨便找男人嫁了！怎麼，現在又開始裝好人了？君家三小姐不是出名的厲害嗎？」

  君亦圓掩住了臉，哭叫道：「別說了！」

  游自鋒冷哼一聲，譏笑道：「做得出還怕人說？！你放心，只要你聽話，我是不會虧待你的。」說著，他故意用力在她腰上捏了一把，君亦圓嚇了一跳，立刻後退三步，警惕地瞪著他，說道：「你想怎樣？如果你還想讓我去……去替你勾引男人，我寧願去死！」

  游自鋒冷笑道：「好啊，就讓你們一家子去地下團聚，這主意也不錯！」

  君亦圓刷白了臉，瞪著他只是喘氣，卻說不出話來。在耀新國自她嫁了他，就覺得事情有些不對。新婚之夜他不見人影，此後數日僅不碰她，還千方百計將她的家人接來同住。父親一到國都，他就露出了真面目，為了拉攏朝中勢力，他以她家人的命相要挾，以她的美色為餌，要她……去做那些妓女才做的勾當！她不肯，就將她和父親折磨得死去活來！她自小嬌生慣養，雖然平日任性慣了，但終究還是個小女兒家，看著父親一頭白髮，還要為自己受苦，君亦圓悔恨難當，只恨自己當初為何不肯聽姐姐的話，輕易許諾終身，沒有看清楚這個魔鬼的真面目！

  游自鋒慢慢地回到軟椅上坐了，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說道：「想死容易，不過想清楚，你就這樣死了，黃泉路上做伴的親人也不少，也挺好的。」

  君亦圓喘了幾口氣，叫道：「你，你……你到底要怎樣才肯放了爹爹？」

  游自鋒笑道：「只要你聽話，我保你父親活得好好的。」

  君亦圓沉默地低下了頭，眼淚卻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游自鋒冷冷地看著她，面無表情地說道：「人前人後，你還是我的夫人，做樣子也要做足。這次來寧西王府，你要確認你姐姐的病情，但不許告訴任何人！還有……替我去除掉一個人……」

  「誰？」君亦圓膽戰心驚，聲音不由自主地發顫，問道：「除掉一個人？你……要我去殺人？」

  游自鋒瞥了她一眼，說道：「怕什麼？現在就這幅樣子，以後怎麼辦事？總之你照我的吩咐去辦事，我自然不為難你的家人！」

  君亦圓低頭喘氣，半晌方困難道：「姐姐……的病連無花師太都治不了，她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你為何不……放過她？」

  游自鋒冷笑道：「放過她？我對她沒興趣。只不過，她有可能會是我挾制某個人的一顆棋子罷了！你廢話少說，總之我讓你做什麼你就照做！」

  君亦圓眼中浮出淚來，狠狠地瞪著他道：「你不怕我告訴寧西王？就算他對姐姐沒有什麼情意，好歹也是他的人，不會允許你胡來！」

  「好啊！」游自鋒冷笑著，慢慢地移到她身後，君亦圓不禁打了個冷戰，他哼了一聲，又道：「有本事你儘管去說，看看那個寧西王會不會在意一個要死的人！我看他要是知道了，你姐姐會死得更快。而你爹，也可能少只手或者是腿……」

  「你別說了！」君亦圓大力捂住了耳朵，哭道：「你要我做什麼，我照做就是。求你，別傷害他們……」

  游自鋒拍了拍她的肩，笑道：「這才乖……」突然，他將她大力摟進懷裡，在她耳邊輕語道：「別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正說著，就聽見一人驚喜的聲音：「圓兒！你來了嗎？」

  君亦圓一驚，連忙從游自鋒懷裡掙脫開來，抬頭見君亦休正走進門來。她連忙浮出個笑容，說道：「嗯，姐姐，好久不見了。」

  君亦休眼見他二人似乎親密得很，臉上頓時有一絲尷尬，不由笑道：「我來得不是時候，只是聽管周說你來，我心急，就過來瞧瞧。游公子，失禮了。」

  游自鋒淡淡笑道：「哪裡的事，君夫人請坐。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多禮。」說著，他瞟了君亦圓一眼，又道：「圓兒老早就說想來看你，可是總不得機會。好不容易今天總算是相聚了，你們姐妹也好好說說話罷。圓兒……」

  君亦圓連忙道：「好，你有事就去忙，我跟姐姐說。」

  游自鋒沉默著走了出去，君亦休上前握住妹妹的手，欣喜道：「讓我看看，圓兒可是瘦了？」

  君亦圓嘴唇動了動，卻沒發出聲音。君亦休腹部已經隆起，比之從前似乎沉重了些。她略有不安，拉著她道：「姐姐坐著說話吧，你身子重，別累著。」

  君亦休拉著妹妹在一旁坐了，感動道：「好。圓兒不再怪我了？」

  君亦圓心頭一酸，卻笑道：「怪什麼怪？你是我姐姐，難道我還真恨你不成？以前的事，是妹妹不知好歹，任性妄為了。」

  君亦休驚訝地看著她，頓時覺得妹妹似乎一下子就成熟懂事了。她哪裡知道亦圓一夜之間從天堂到地獄的感覺，已經將她從一個天真任性的少女，變成了憂患叢生的婦人！君亦圓迴避著姐姐探究的目光，說道：「人總會長大的，你也說了，我如今嫁了人，總不能再跟從前一樣！」

  君亦休見妹妹眼光閃躲，眉間輕愁難掩，似乎心事頗重，不免疑慮叢生。試探道：「圓兒這些日子可好？那游自鋒，待你如何？」

  君亦圓淡笑道：「都好，你呢？我聽爹爹說……」她猶豫著，狠心道：「爹爹說你患有絕症，可是真事？」

  君亦休一愣，旋即低下頭嘆道：「爹告訴你了？我這病是從娘胎裡帶來，治不好，也是天命如此。圓兒不必憂心。姐姐早已經看透了，能活多久，已經無所謂了。如今，我只擔心這個孩子，不知將來他能否好好長大。」

  君亦圓忍不住又浮出淚來，連忙低下眼，別過頭笑道：「姐姐這是什麼話！凡事都要往好處想。爹說，無花師太曾說過，找到會大波羅功的人，你的病未必就一定治不了。」

  君亦休淡淡笑道：「大波羅功！傳言早已失傳！人海茫茫，到哪裡去尋它的傳人？就算找到了，人家也未必肯治我！好了，不說這個了，說說你，游公子是否把爹爹他們接過去了？」

  君亦圓忍住悲傷，點頭道：「是。他們……都好，姐姐不必擔心。圓兒會照顧他們的。」

  君亦休舒了一口氣，笑道：「如此就好，將來哪天我若真的不在了，也安了心。」

  君亦圓一聽這話，終於忍不住，掉下淚來。眼淚滴在手背上，君亦休吃了一驚，連忙道：「圓兒何故如此？可是有什麼傷心事？」

  君亦圓抬起頭看著她，那麼焦急，那麼關切，忍不住抱住她，哭出聲來，君亦休輕撫著她的背，連聲道：「傻丫頭別哭啊，到底怎麼了？」

  君亦圓哽咽道：「沒什麼，姐姐不會這麼短命，一定會找到能治你的人！將來……將來我們一家，還能再享天倫之樂！」

  君亦休笑道：「好，圓兒有這個心，姐姐就是立時死了，也無憾的。我這病就聽天由命吧，即使治不了，只要圓兒和爹爹過得好，我也就安心了。」

  姐妹倆坐著抹了一會淚，君亦圓方笑道：「不說這些了，姐姐現如今最重要的是保重身體！你為何會嫁來王府，爹爹都告訴我了，只是不知那寧西王……待姐姐如何？還有盍泚公子，我知道，他對姐姐一往情深……」她用眼光詢問她，心想，如果那寧西王待她有一分情意，就算是拼了命，也要讓他想辦法救姐姐。如果不是，就只能厚著臉皮去求盍泚了。

  君亦休黯了神色，苦笑道：「他待我，能如何？當初費盡心機來接近我，只是因為一個賭注。後來娶我妾，只不過是想利用我，他從頭到尾，都不曾有過半分情意，只是我太笨，以為愛了，便要愛到無怨無悔，即使他不是我想要的人，我也很難再愛別人。四絕公子是個正人君子，只可惜，與我們姐妹無緣。」

  君亦圓聞言，從頭涼到腳。原來那寧西王竟是個如此無情無義的人！她該怎麼辦？為何她們姐妹二人，都如此命苦，始終不能得到最心愛之人的情意？！

  君亦休見她低頭語，以為她心頭仍在為盍泚之事難過，不由得笑道：「圓兒別想太多，過去的事，已經不能再回頭。如今想想將來才是正理。」

  君亦圓渾身一震，望著她喃喃道：「將來，我還有將來嗎……」

  君亦休見她神色恍惚，不免嘆道：「好妹妹，你還年輕，身體也好，將來的日子長著呢，千萬別因為眼前的不快，而放棄將來的日子。你和我不同，你還有爹爹要照顧。大哥十年來杳無音訊，我又沒有多少日子了，以後爹爹就全靠你了。」

  君亦圓吸了一口氣，說道：「對。我還有爹爹。姐姐放心，我不再是以前的圓兒了，我會做我應該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