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 回家

2024-05-26 14:34:01 作者: 悠哉依然

  早上起來的時候床上就只有清妤一個人了,權璟霆這兩天不知道為什麼變得特別的忙,明明七點鐘就醒過來的清妤愣是沒見到他,連同他一塊不見的還有整齊掛在床邊的軍裝。

  權璟霆在和林楓談論這些事情的時候都沒有避諱過她,清妤也知道這男人心裡頭她的位置實際上還是挺重要的。

  清妤出門的時候看了眼蹲在門口朝著她喵喵叫的貓咪,沉思半響之後,還是伸手將旁邊嶄新的放貓的背箱拿了過來,將它裝到了包裡頭。

  就它一個在家裡頭也怪孤單的,權璟霆這邊也忙著,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夠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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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妤背著貓很快去到了花店,這段時間氣溫驟降,走在街上都是冷颼颼的,所以鮮花的銷路也不是很好,隔了大老遠她就看到站在蛋糕店裡頭忙活的溫妃。

  女人身上繫著圍裙,動作慢條斯理的,頭頭髮簡單的梳在腦後,額前落下了兩縷長發,整個人身上的氣質溫潤優雅,這樣的女人連同取蛋糕的動作都是優雅無比的。

  這蛋糕店裡頭的兩個女孩子身上的氣質似乎是兩個極端,熊妮更加的活潑,溫妃顯得安靜,這樣的兩人居然會是姐妹,想想也是好笑。

  溫妃整理好了玻璃櫃裡頭的糕點之後側目就見到了背著貓走過來的清妤,看著她掏出鑰匙打開花店的門,溫妃半個身子探出去對著她打了個招呼。

  「清小姐,來的挺早啊。」

  清妤點頭,「你們更早,這會兒已經都準備好了。」

  「我們就住在這附近,所以過來也不需要多長時間。」

  兩人簡單寒暄了兩句,清妤打開了店門進去將貓放好了,剛剛溫妃說,她們住在這附近。

  清妤點著收銀台裡頭的零錢,這附近的房子每個月的房租都是貴的嚇死人的,溫妃說她們是從外地來帝京創業的,好像創業的人,應該都不會選擇住這麼貴的房子的吧。

  花店裡頭的氣溫都調成了恆溫,適合花葉的生存生長,人在裡頭也是十分溫暖的,清妤簡單打掃了店裡頭之後就將門口的牌子換成了正在營業當中。

  想了想前段時間權璟霆說的話,清妤將列印好了的招聘啟事粘貼好了,她打算找個鐘點工,在她沒空照看花店的時候能夠看著的那種。

  這麼大的店她一個人的確兼顧不過來,找個人也是不錯的選擇。

  溫妃推開店門走進來的時候手上還拿著一盒東西,清妤抬頭就看到了她巧笑倩兮的樣子,放下了手上的活兒走了過去。

  「怎麼了?」

  「還沒吃早餐呢吧,這個送給你,這是我們店裡頭的新品,也是熊妮剛剛烤出來的想要找人試吃之後談談想法,你不嫌棄的話能幫我個忙嗎?」溫妃打開盒子,裡頭是四個蛋撻。

  聞著味道都是剛剛烤好的樣子,黏膩的甜味散發開來,十分誘人。

  「那我就不客氣了。」清妤接了過來。

  「另外還有這個,這是熊妮在你家穿的你的衣服,已經洗乾淨了。」

  清妤將衣服放在了收銀台上,嘗了口她們給的蛋撻,甜而不膩,十分好吃。

  「謝謝你們了,這味道我很喜歡。」

  這是由衷的誇讚,沒想到熊妮看上去是活潑過了頭,但是做出來的東西是真的挺好吃的。

  溫妃笑了笑,「你喜歡就好,我可以告訴熊妮了,她做的東西你很喜歡。」

  「喵喵......」

  旁邊的貓咪叫了聲,溫妃這才將視線轉到了那邊蹲著的貓身上,這背上少了一塊毛的貓,是怎麼回事。

  怎麼說呢,有點醜醜的。

  「這貓,是你養的?」

  「我撿了它,它倒是挺乖的,我挺喜歡。」清妤說道。

  溫妃點點頭,看到了她剛貼出去的招聘啟事,「你要找鐘點工啊?」

  這可是個好機會。

  「嗯,店裡也挺忙的,我忙不過來。」

  「這個星期六我和小妮打算去泡溫泉,你有沒有興趣一起去?」溫妃發出邀請。

  帝京最南邊的位置前些年開發了一個溫泉館,倒是挺不錯的,價格也十分的合理,不少白領階層的人都喜歡到那邊去泡溫泉,況且這樣的天氣泡溫泉是最適合的。

  清妤腦袋裡轉了轉,周六好像也沒什麼事情要她做的。

  「我碰巧看到了你店裡是有雙休的,所以就問問你,我們在帝京也沒什麼親戚朋友之類的,好像熟一點的也就是你了,不知道清小姐願不願意賞臉呢。」

  清妤點頭應下了,她平時性子淡薄,所以交際圈也挺小的,導致她好像從甦醒過來之後就一直沒什麼朋友在身邊,這會兒和人一塊兒出去,她還是挺樂意的。

  「那我先過去了,你忙吧,我們周六聯繫。」

  清妤將沒吃完的蛋撻蓋上蓋子放好了,轉身的時候卻不小心一下子撞在了架子上,發出的動靜也不小。

  「砰......」

  她捂著腦袋嘆了口氣,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遲鈍了,轉身都能把自己給撞在柜子上了,伸手揉了揉額頭。

  打死她,野孩子,沒有爸媽的野孩子......

  清妤瞳孔微微散開,恍惚間她腦袋裡頭出現了一副畫面。

  湛藍的天空和蔚藍的大海相連接在一起,金色柔軟的沙灘上,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站在海邊,她身上穿著髒兮兮的短衣短褲,腳上的拖鞋掉了一隻,只有一隻穿在腳上。

  小臉上和頭上帶著點點黃色的沙子,巴掌大的小臉上帶著倔強,眼睛死死的盯著對面的海平面,她的背後一群和她一樣年紀的孩子不斷的往她身上仍沙子。

  「沒有爸媽的孩子,野孩子......」

  他們嬉笑著嘲諷,一把一把的沙子打在她的身上。

  「她不會哭,沒有眼淚。」其中一個小男孩張口道。

  「不會哭,你再等下去你爸爸媽媽也不會回來了,沒有爸爸媽媽的野孩子.....」

  一群孩子圍著她轉圈圈,稚嫩的小臉上帶著笑意,卻說出這世界上最殘忍卻也最純真的話語。

  女孩子滿臉的倔強,就算已經被欺負的傷痕累累,也沒有掉一滴眼淚,髒兮兮的小臉上一雙黑色的眼睛圓潤好看,直直的盯著對面的大海不放。

  「你們在做什麼,都給我回去。」對面傳來了一聲嚴厲的呵斥,聽得出來是大人的聲音。

  孩子們聽到這樣的動靜,圍著小女孩的孩子也都四散跑開了,戴著斗笠的男人揪著其中一個男孩子的耳朵拎到了女孩子的面前。

  「讓你欺負人,你這個沒出息的傢伙,給老子道歉!」

  小男孩硬生生的是被揪著耳朵拎在半空中的,他抿著小嘴巴,硬生生額不出聲。

  「你不吭聲是吧,回去看我不好好收拾你。」男人說著就要動手。

  對面跑過來一個女人,手上還拿著編制漁網的梭子,急匆匆的將男孩子護在懷裡,「你做什麼呢,為了別人的孩子打你自己的孩子,你這樣的爸爸我還是第一次見!」

  「媽媽......」小男孩窩在女人懷中哼了聲,聽上去可憐兮兮的。

  「你放開他,小小年紀就知道欺負人了,長大了還得了了!」男人恨鐵不成鋼道。

  女人不撒手,看著一滴眼淚也沒有的小女孩,她眼睛裡的神色,看的人心底打怵。

  「我們對這孩子已經是仁至義盡了,誰家都不富裕都能夠餵養她這半年的時間了,可是這孩子的眼光有的時候是真的挺嚇人的!」

  男人臉色變了變,看了眼正在旁邊的女孩子,大聲呵斥女人,「你給我回去,別總是胡說八道的!」

  女人滿臉的不情願,抱著自己兒子往遠處的村子走過去。

  這女孩子的父母和他們一樣都是這漁村裡頭打魚的,世世代代都是打漁為生,日子過得倒是安靜,可是半年前突如其來的一場海上風暴讓外出打魚的村民都死裡逃生,但是卻也還是有例外的。

  她的父母就在其中,船隻被風浪從中間硬生生的斷開,夫妻倆也喪生海洋,再也沒能回來,他們膝下也就只有這麼一個獨生女兒,村里就只有十幾戶人家,誰家也都不富裕。

  所以這孩子也沒人接手,但是村里人的良心也不錯,每天都有不同的人家給她送飯,這半年女孩子倒是也好好的活下來了。

  可是時間長了大家就發現了,這孩子是從知道父母死去之後哭過之外,這半年被任何孩子欺負,都一滴眼淚都沒有掉過,就是每天到這裡坐著等,久而久之這村裡的女人也開始有了閒言碎語。

  說這孩子的命硬,硬生生的將父母給剋死了。

  閒言碎語也慢慢的傳開了,影響到了和她一樣的孩子,不過七歲的年級,這樣的孩子承受了失去至親的痛苦已經是很可憐的了,卻還要承受這些人的風言風語和語言諷刺。

  一家人離開之後,小女孩轉身看了眼他們的背影,一家三口,這樣的背影羨煞旁人。

  「媽媽,爸爸......」小女孩嘴唇蠕動,低聲叫了出來。

  遠處走過來一個穿著藍紫色碎花襯衫的老太太,看上去五六十歲左右的樣子,滿臉的皺紋卻笑得慈祥。

  「小玥,你看看奶奶給你帶什麼過來了,這是你最喜歡吃的茶糕,嘗嘗看味道怎麼樣?」老太太笑著從口袋裡頭掏了一塊淡黃色的糕點遞了過去。

  「李奶奶,我不想吃,您吃吧。」她抬頭說道,喊出來的聲音卻是脆生生的,很好聽。

  「喲,奶奶年紀大了,不喜歡吃這些東西,我們小玥快嘗嘗吧。」

  髒兮兮的小手伸了過來接過了那塊淡黃色的茶糕。

  李奶奶看著她張嘴,心疼的給她伸手拍了拍她身上的沙子,「這些冒頭小子,又欺負人,趕明兒我好好跟他們家裡頭的人說道說道,這些混小子。」

  小姑娘小口小口的嚼著嘴裡的東西,卻是一言不發,說過不知道多少遍了,可是也沒什麼用,那些小孩子總是會欺負她。

  她都習慣了。

  「我們小玥啊,是生的真的好看,長大以後不知道要迷倒多少的小伙子呢。」李奶奶掏了手絹給她小心翼翼的擦著臉。

  「奶奶,我爸爸媽媽什麼時候會回來?」小玥張口道。

  「他們啊,他們在天上看著你呢,奶奶教你寫字,上次教你寫的名字,你都記住了了嗎,再寫一遍吧。」李奶奶從一旁取了一根枯樹枝出來遞給她。

  小姑娘接過來,在沙灘上寫出了兩個周正的字體,連玥。

  「連玥......」清妤單手撐著收銀台的位置,嘴裡慢慢的吐出了這兩個字。

  清妤努力的搖晃腦袋,那些浮現的東西再也沒有退下去,反倒是如同潮水一樣慢慢的往上涌動,這個名字,為什麼變得這麼熟悉。

  就在清妤努力回想的時候,門口的風鈴響動起來,門打開的瞬間吹進來一股寒風,將她腦袋裡的那點記憶全部吹跑了,她低頭喘著氣,大口大口一點也不含糊。

  進來的女人裹了一身的寒氣,伸手從大衣口袋裡取了鈔票出來遞過去,清妤看了眼她的臉,伸手從貨架上取了兩支鳶尾花包好了遞給她。

  每個星期這女人都會過來買兩支鳶尾花,雷打不動,和她的相處一來二去的,清妤也知道了她的名字。

  童離。

  很好聽的名字,女人的氣質和涵養都是極好的,從和她的交往之中清妤知道了,她是附近醫院的醫生,她的丈夫去世了,所以她每周都會買回丈夫最喜歡的鳶尾花擺在家裡頭。

  是一份念想,也是一份動力。

  「你臉色不太好,生病了嗎?」童離看著她問道。

  清妤搖頭,「頭暈了一下,沒事的。」

  「你要注意些,女孩子身子總是金貴,累著了不好。」

  「謝謝關心。」

  童離拿著花走出了花店,合上門的時候門頭上的風鈴響的清脆。

  清妤按著眉心往後坐下,鼻翼間充斥的花香讓人心安下來,很多事情她心裡現在已經有了疑惑,慢慢的記憶應該也會甦醒過來了。

  她現在迫切的想要想起來那些事情,因為她總是覺得,她並不是清家的人,她對清家,沒有那種歸屬感和來自家人的認同感。

  清妤這麼想著,用力的敲了自己的腦袋一下。

  ......

  趙嬌的公司最總還是被審計機構給查封了,法院的動作挺快的,封條已經貼上了,這麼多年商場沉浮,趙嬌當初也是抱著本心去做一個良心商人的,但是卻抵不住手底下的人亂做弄。

  公司財務部被查出來偷稅漏稅,經過財務總監的手去的,那些被漏下來的錢都進了財務總監的口袋裡頭,趙嬌忙著,很多時候很多文件也看不過來,偏偏很多文件上都有她的簽字。

  這麼多年她都相信手底下的人,也不會對他們有過多的懷疑,導致了很多文件來不及看就直接簽了字,最終就導致了這樣的結果,也是她監管不力,法院要詳查,她自己也擇不開。

  也是她的疏忽大意導致的問題,因為蕭林的案子,公司的股票一直往下跌,導致最後已經跌停了,差不多已經算是破產的狀態了,等不到財務清算就已經沒什麼好說的了。

  趙嬌送走了檢查機構之後就坐在客廳沙發上發呆,肩上還帶著黑紗,臉色蒼白憔悴,卻沒有尋常人家破產那樣的歇斯底里。

  秘書坐在她身邊,將剩下的文件都遞了過去,「趙總,這些都是公司剩下的了,債務已經清算的差不多了,帳面上已經沒有錢了,您說的疏散公司里的人也已經將工資都清算給他們了。」

  短短一天的時間,公司已經不復存在了,誰能夠想到在連鎖產業闖出自己一片天的趙嬌,人到中年的時候卻沒能夠守住自己這份榮耀,樹倒猢猻散,不過趙總卻並沒有像其他人一樣拖欠工人工資,都將應該給的給了清楚,其餘的也都賣了名下的房產地產抵了債了。

  「現在只剩下罰款沒交了。」秘書看著她說道。

  現在已經是山窮水盡了,還哪裡有錢去交罰款,這不是要逼著人出事兒嗎。

  「我知道了,罰款我會想辦法的,你們都回去吧,也不用過來了,這幾年你們都勞累了,我現在也沒什麼能力能夠給你們更好的福利了。」趙嬌看著自己面前的司機和秘書。

  女秘書搖頭,眼眶泛紅,從自己的包裡頭取了卡出來,「趙總,我知道您將這房子給賣了,眼下你們要用錢的地方還很多,我這裡雖然錢不多,但是應該能夠幫您抵一陣子的。」

  看著她遞過來的卡,趙嬌伸手退了回去,「你不用擔心我,這點事情我還倒不下去,你放心吧。」

  企業申請破產原本可以規避很多風險,甚至債務清償也不會變的這麼的沉重,但是趙嬌也是有良心的商人,是她的疏忽造成了今天的局面,就應該去收拾。

  她咬著牙將那些違約金全部付了不說,還給了公司員工足夠的遣散費,只是這接下來的苦果就得趙總自己背負了。

  「可是趙總,您總這樣也不是辦法啊,這是我的一點心意。」秘書不鬆手。

  她跟在趙嬌身邊五年的時間,趙嬌對她是真的不錯,該教的也全部毫無保留的教給了她,從來不擺上下級的架子,對人也寬厚,她不能這麼忘恩負義的直接跑了。

  「這次沒被判刑就已經是我的幸運了,我很高興了,你走吧,我沒事的。」她說道。

  原本這樣的稅務漏洞不光光是中飽私囊的財務總監要進監獄,還有法人簽字的趙嬌也是沒辦法避免的,少說也是五年,只不過不知道為什麼,她卻沒被判刑,只不過需要一點罰款而已。

  其實趙嬌心裡頭隱隱約約的知道,可能是權璟霆的人做的,蕭林交出去那些東西也不是白給的,權璟霆也幫了她的忙處理了一些事情。

  在這點上她已經很滿足了。

  「您是無心之失,和他們不一樣。」秘書反駁道。

  「不管一樣不一樣,我是法人,總有監管不力的責任在裡頭。」趙嬌對著她張口,嘴角扯出一抹笑容,對著她伸出了手,「你以後去到別的公司要好好做,這幾年你也很努力,我看到了你的本事不小,以後肯定前途無量,相信你自己,要有信心。」

  「謝謝趙總,我會的,那您以後打算怎麼辦?」

  「我啊,找個好地方,過過清淨的日子,這裡的確繁華,但是卻也累人,這麼多年撐下來,我已經耗盡心血了,是該好好休息休息了。」她雲淡風輕的張口,仿佛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一朝風雲,這麼多年的風風雨雨都走過來了,也不差這個時候了。

  送走了秘書和司機,趙嬌轉身回了客廳,這房子今天早上已經賣出去了,這裡還有不少家人一同生活過的印記,趙嬌是及其捨不得的,但是無可奈何,公司真的要倒了,總得給職工們發夠了工資獎金才行,不能虧待了他們。

  趙嬌站在客廳內,隱約間好像看到了蕭林坐在沙發上,他帶著金絲邊眼睛,低頭看著手上的報紙,聽到腳步聲的時候抬頭,對著她扯出一抹笑容。

  回來了......

  現在一切都過去了,斯人已去,再也見不到的那張臉了。

  蕭曉拎著包包回來,剛才和公司財務部的人一起去交了罰款,事情都弄清楚了,也就回來了,看到趙嬌站在原地仰頭四看的樣子,她心裡一酸。

  「媽,我回來了。」她故作輕鬆的張口。

  趙嬌轉身,看到她進來笑了笑,「怎麼樣,都弄清楚了嗎?」

  「嗯,該給的一分也沒少,您放心吧。」

  蕭曉嘆了口氣,如果只是稅款和罰款,公司不會承擔不起,但是因為蕭林的負面新聞影響,公司的形象一落千丈,導致了最後合作廠商的一些違約金,最終變成了這樣。

  她原本也以為趙嬌可能會面臨入獄的風險,但是到最後能夠用罰款抵消了,她自然是樂意的,這些身外之物,遠遠沒有媽媽完好來的重要。

  「曉曉,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搬進這個房子裡的情景嗎?」趙嬌問道。

  蕭曉想了想,「當然記得,那天爸爸加班,我跟您一起和搬家公司過來的,後來連續三天爸爸都沒回來,甚至都忘記了我們搬了家,還回到了老房子去。」

  趙嬌扯出一抹笑容,帶著溫暖,這是蕭林死後,她第一次真心實意的笑出來,也許是想到了從前的事情了吧。

  一家人團團圓圓的,多好。

  「媽,我們也該收拾收拾準備走了。」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蕭曉名下還有一套公寓,在五環內,地段雖然不太好,但是卻也是個安身之處,蕭曉能為女兒考慮到的也只剩下這些了。

  「搬家公司已經將東西都送過去了,我們帶著爸爸的骨灰就能離開了。」蕭曉看向了放在案板上的骨灰盒。

  趙嬌拉著她的手往後面坐下,語重心長的開口,「我打算帶你和你爸爸回鄉下,那裡是我們的老家,也比這裡要安靜許多,雖然城市不繁華,人也不多,但是總歸是我們的家鄉。」

  蕭曉從懂事起就一直待在帝京,趙嬌是害怕她回去了不習慣那樣的鄉野生活。

  「我從前和你爸商量過,等到他退休了我們旅行完了,就回家鄉去養老,至於你,媽媽不想干涉你的思想,你有你自己的人生,你可以選擇你要走的路,所以我會尊重你的決定。」

  蕭曉看了眼父親的遺照,上面蕭林的臉顯得精神十足。

  「媽,我要留下來。」

  意料之中卻也是意外的答案,趙嬌原本以為,蕭曉會選擇和她一起回鄉下的。

  畢竟蕭家一夜破敗,在帝京這樣的地方,已經沒有蕭家做後盾支撐蕭曉的為所欲為了,回到鄉下,是很好的選擇,但是女孩子,骨子裡總是有點嚮往繁華的,所以她也在糾結。

  「爸沒了,我們家也沒了,但是那些人還好好的活著,他們過著令人嚮往的生活,遊走在每個奢靡的場所,卻是踩著我爸爸的屍骨鮮血的,我要留下來,看著他們最終的下場。」蕭曉定定的看著父親的遺照張口。

  「曉曉,你留下來要面對的會是很多事情,同齡人的嘲諷和從雲端掉下來的感受,媽媽不希望你承受這些。」

  「您放心吧,很多事情你和爸爸雖然沒有告訴過我,但是我也不是傻子,我看的出來,也能夠猜測的到,我爸爸的死不是偶然,我想要看著那些傷害我們的人最終的下場是什麼。」蕭曉握著母親的手,一字一句,「一直都是你和爸爸在戰鬥,在保護我,可是現在你們倒下來,所以,換我了。」

  「你不能去做哪些危險的事情,我捨棄了這麼多東西才換來的安寧,你懂的,你爸爸說過,讓我看著你平平安安的結婚生子,我不能將你留在這個地方而看著你以身犯險。」

  「媽,在你眼裡我是不是無頭無腦只知道往前沖嗎?」蕭曉笑了笑,「我不會做傻事的,我也知道我鬥不過那些人,可是一山還比一山高,這個帝京總有人能夠收拾他們,我只是想在帝京看著他們的下場而已,我不傻,您放心吧。」

  趙嬌看著她的眼中一片真誠的樣子,經過這些事情,女兒的確是長大了而不少,不會再去做哪些年少衝動的事情了。

  到底是自己生的,很多時候看一眼就能夠清楚清楚楚的。

  「可是我不能陪著你了,您回去了要好好的照顧自己,我會回去看你的。」蕭曉誠懇的看著母親。

  趙嬌點頭,最終還是鬆口她留下來了。

  蕭曉是個人,不是一件物品,不能夠因為她的主觀意識而強行帶走,她有權利選擇自己以後的人生怎麼過,強迫她跟著自己回去,也不是一件好事。

  孩子們長大了總是要走自己的路的,在他們成年的那一刻,父母的責任就已經完成了,未來的人生要怎麼過,是要看他們自己的。

  ......

  最終還是蕭曉送了趙嬌去的車站,當初她隨著蕭林調任來了帝京,就是懷著蕭曉坐著火車來的,這些年生意越做越大,出行也再沒乘坐過火車。

  她抱著蕭林的骨灰盒和照片,原本蕭曉是要送她回老家將她安頓好了再回來的,但是趙嬌卻不願意,硬生生的將女兒否了。

  她害怕自己如果和蕭曉一起回去了,就再也不願意讓她回來了。

  「媽,到了給我電話,在車上要小心些。」蕭曉囑咐道。

  火車站裡總是熙熙攘攘的,尖叫聲孩子的哭聲和各種味道摻雜在一起,不時的有人路過的時候肩膀撞到蕭曉,可是她臉上卻沒有半分的嫌棄厭惡,只是叮囑著母親要注意路上的各種事情。

  「你放心吧,你表舅會在那邊接我的,等我安頓好了,就給你打電話,你自己也小心些,以後一個熱,要靠你自己了。」趙嬌摸著女兒的臉,依依不捨。

  「您放心吧。」

  事情已經終結了,不會再有人在意她們母女倆了。

  趙嬌抱著骨灰盒坐在床邊的位置,側目看著窗外路過的風景,當初來的時候,她和蕭林滿心期許,後來有了蕭曉,一個家就那麼定下來了。

  她現在算是多多少少明白了柳葉當初的心情,為什麼選擇將女兒一起帶走,她是害怕,帝京,真的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對於他們這樣的人來說,稍不留情就是屍骨粉碎。

  「老蕭,我們回家了......」

  她垂頭,仔細的摸著手裡的骨灰盒,發間的銀絲微微閃現,和著女人眼角的魚尾紋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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