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顧臻（四）

  明知只要回了赤南侯府，一切便會暫時相安。

  

  可顧臻還是尋了一間客棧，住了進去。

  不知到底是何人要殺這姑娘，他怎麼能貿然帶她回赤南侯府。

  他救她，不過是個紈絝公子的一人所為，與赤南侯府，無半分關係，可一旦這姑娘踏進赤南侯府的大門，一切就不同了。

  留了這姑娘在客棧住下，顧臻大搖大擺，直奔四皇子府邸。

  他紈絝多年，這些個皇子，唯有皇后親出的四皇子，同他最為親近，四皇子雖不同他一起胡作非為，卻是總在他惹禍之後，給他擦屁股善後。

  旁人都說，皇后母家勢力微弱，欲要依仗赤南侯府，四皇子才如此親近顧臻。

  也有人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四皇子看著道貌岸然端端君子，骨子裡定是和顧臻一樣，是個天字第一號的紈絝。

  不管如何，顧臻和這位四皇子的友情，卻是在顧臻不斷惹禍，四皇子不斷為他求情善後中，日益加深。

  及至顧臻從四皇子的府邸出來，早已經是星子寥落，蒼穹見黑。

  急急趕回客棧，卻是見客棧門前，里里外外圍了無數人，嘈嘈切切，議論不停。

  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顧臻正要撲上前去，客棧掌柜就跌跌撞撞撲到他面前，一把扯住他的袖子，將他拽到無人處。

  磕磕巴巴，眼淚都要飈出來了，那掌柜仰著頭看顧臻，「世子爺，您帶來的那位姑娘，被人一劍刺穿咽喉，當場斃命。不是我們照看不周，實在是那姑娘武功太高，我們……」

  搓著手，掌柜心急如焚。

  誰不知道，這位世子爺，天不怕地不怕，什麼混帳事都做得出來。

  萬一惹的他大怒，一把火點了他這客棧，可如何是好！

  顧臻一把抓住那掌柜的衣領，「你說，殺人的，是什麼人？」

  掌柜被顧臻嚇得渾身一個激靈，「什麼人我不知道，就知道，是個眉清目秀的姑娘。」

  眉清目秀的姑娘……姑娘……

  顧臻心痛如焚。

  姑蘇彥……

  鬆了掌柜的衣領，顧臻握拳，一拳砸到那掌柜身後的廊柱之上，廊柱頓時幾顫，掌柜嚇得腿軟，撲通癱坐在地。

  顧臻跌跌撞撞回了赤南侯府。

  赤南侯府的書房，赤南侯端坐在書案後，顧臻立在他面前，滿眼疲憊，「父親，清泉寺的確是有地下密道，密道入口，就在方丈禪房之中。」

  顧臻當然不是人人知道的那種紈絝，赤南侯一怒之下送他去清泉寺當然也不是真的讓他去代發修行。

  當今陛下的江山，得來陰詭。

  對於手握重兵的赤南侯府，一直頗為忌憚，無奈，赤南侯才讓顧臻做出無賴之態，日日廝混於市井，以此來減弱皇上對赤南侯府的忌憚。

  他就這麼一個兒子，還這樣不成器，赤南侯府可謂後繼無人，如此，皇上大可不必此時對赤南侯府動手，只要等著他一死，赤南侯府落到不成氣候的顧臻手中，如此赤南大軍對皇權的威脅，自然就徹底解除。

  這一招，的確是有效的。

  可顧臻，也不能就真的一事無成下去，本就是虎，如何做犬！

  對於新任皇權，祁北姑蘇家，一直力挺皇后之子，四皇子，赤南侯府同祁北姑蘇家，有著不為人知的淵源，祁北姑蘇家力挺的，必然也是赤南侯府支持的。

  更何況，顧臻本就同四皇子感情深厚。

  此次前往清泉寺，就是為了替四皇子查清清泉寺方丈的暗中實力。

  這個方丈，可是七皇子的頭等心腹。

  「地下密室，你可是去看了？」赤南侯問道。

  顧臻點頭，「只在密道口略略看過一眼，裡面有暗衛死士守著，除了方丈本人帶著進入，否則，必死。」

  赤南侯點頭，沉沉嘆出一口氣，「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顧臻一臉倦色，行禮告退。

  才走不過兩步，赤南侯又將他喚住，「你當真是瞧上姑蘇彥了？」

  顧臻聞言，身子驟然大顫。

  若是在今日前，他必定毫不猶豫的點頭，然後用盡一切手段讓父親到祁北去提親，可今日……

  他不確定。

  看著兒子，赤南侯一嘆，「你自己的事，你還是要自己想清楚，凡事切莫急著下決定，否則，一輩子後悔。」

  顧臻捏捏拳頭，沒有說話，提腳離開。

  月朗星稀，顧臻踱步回到自己的院子，才進院，一個黑影便從頭頂樹上落下，直直跌倒他面前。

  顧臻一驚，略略後退一步，定睛就看到面色蒼白胸口流血不止的姑蘇彥，當即大駭，上前將她扶起，「怎麼回事？」

  姑蘇彥撐著顧臻立起身，月色下，她一張臉蒼白的沒有一點血色。

  「我記得，你原先總說，要娶我，現在，你還娶我嗎？」雙眼灼灼，看著顧臻，姑蘇彥開口問道。

  她聲音有些力氣不足，想來是受傷嚴重……亦或，是一個姑娘問出這樣的話，心頭羞怯。

  顧臻愣住，盯著姑蘇彥，看著她精緻嬌俏的眉眼，「是你殺了她？」

  姑蘇彥渾身一僵，轉而漸漸放鬆，點頭，「是我。」

  縱然心裡早就有了答案，顧臻依舊難掩滿目失望，不願再看姑蘇彥，將頭撇至一旁，「那你此時，為何還要來找我？」

  姑蘇彥伸手去拉顧臻的手，「有人在追殺我，我大不過他們，清泉寺又關了寺門，我回不去。」

  顧臻冷笑，「所以，你就來找我？」

  姑蘇彥牽著顧臻冰涼的指尖，「你說過，能保護我。」

  顧臻心口劇烈一顫。

  姑蘇彥又道：「好在，別處去不得，我還能來尋你，你會保護我的，是嗎？」

  顧臻回眸，看向姑蘇彥，淡淡的笑，「不會，我之前說會保護你，不過是句玩笑，我不曾傾慕於你，又為何要保護你，你被人追殺，躲到赤南侯府，萬一給赤南侯府惹來災禍，我不就成了赤南侯府的罪人。」

  姑蘇彥聞言一怔，艱難的開口，聲音艱澀，「真的嗎？」

  顧臻一把甩開姑蘇彥牽著他的手，死死捏拳，轉頭不再看姑蘇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