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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三) 幽禁之人

2024-05-26 02:05:52 作者: 善妒

  這座豎琴小閣已經被陛下封鎖十年之久了。

  守園人巴寇輕輕嘆息著,將手裡護理花草的工具放到一邊,摘下自己的草帽,坐在花壇邊一下下地扇著自己灼熱的脖子。

  禱紫陵園也正好修建滿十年,而自己……做守園人剛好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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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同豎琴小閣里的幽禁之人相比,巴寇覺得他們沒什麼區別,唯一存在差異的,就是自己的清閒、她的痛苦。他想,十年來一直陪著這個幽禁之人的自己,恐怕是最了解那個白髮女子的人之一。

  相傳豎琴小閣里的白髮女子是十年前與英雄千焰心在遺忘之地對抗的邪魔之一,奸詐歹毒、狠戾異常。還有流言說這個女人是當年的光翼大祭司,想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吧?那位聖潔的奧黛麗早就死在了那場雅諾德聖殿的大火里。

  據說在最終之日,這魔女悔悟,只可惜為時已晚:已鑄之錯、無可妄辯,亡羊之災、後補須臾。她的悔恨讓她無意其他身外事,皇帝念其悔改之心,於是免去了魔女死罪,將她囚禁在禱紫陵園中,這座豎琴小閣便是為她修建的。

  魔女清秀漂亮,身形若仙。

  巴寇記得非常清楚。

  她每天七點鐘準時起床,在窗前點一支蠟燭,捧著本不知名的書籍開始讀起來。

  看書到九點鐘,魔女便會換下睡袍,走到陽台上,巴寇每天都會對她微笑地打招呼,她會靜靜地看著巴寇向園子裡的花草澆水,為墳墓除草。

  午餐由巴寇去送,魔女似乎是啞巴,她只會將門打開一半,從其中伸出一隻蒼白瘦長的手臂。接過巴寇做的的午餐,藍色眸子裡帶著些許感激,她從來不說、巴寇從來不問。

  下午的時光總是比上午漫長,巴寇也許整個下午也看不見魔女,因為魔女總是將洗衣服、打理房間、編織過冬毛織品放在下午進行。於是巴寇就趁著下午這段時間將自己的極劍術練起來。

  晚上,巴寇照料園中的植物,時常能感覺到小閣那邊看過來的目光,他在等待蓄水時會與那道目光交接,窗簾立馬放下。

  深夜,他完成巡夜,回到破敗的小木屋裡,在旁邊豎琴小閣的暖光下安然入睡。這日子周而復始,不知不覺已經持續十年了。

  幾乎每年克里斯蒂安陛下都會來這裡,巴寇總共看到他十次一瘸一拐的身影,但他作為利維索隆人絕不會嘲笑皇帝。如果當年叛逆英雄蘭伊塔摧毀的不是克里斯蒂安皇帝的一條腿,而是他的生命,那麼很可能現在利維索隆已經快亡國了。

  魔女與皇帝究竟有什麼淵源呢?

  巴寇有很多猜想,從每年魔女不出門與他打招呼的時間裡,從克里斯蒂安皇帝一次次高深莫測的表情里,然而沒有一種猜想是成立的。

  今天,巴寇目送皇帝在神秘護衛的擁簇下離開陵園,那時陵園的白色花瓣才開始掉落,在秋季的風中,守園人鎖上了一年才會打開一次的大門。

  鐵鎖發出「嘩啦嘩啦」的響動,驚擾了林中的飛鳥走獸。

  巴寇將長劍放在手中轉了個圈,看了看午後的太陽,算算時間,今年皇帝算是呆得長的了,這都中午過後了……

  他臉色一僵,對了,她還沒吃飯呢。

  #

  靴子急促地踏上樓梯,將木板踩得「咚咚」作響,巴寇慌張地端著趕急現做的午餐,氣喘吁吁地在魔女的門前停下。

  他修習極劍術已有十幾個年頭,調息的功夫還算熟練。

  巴寇將氣喘勻,正了正衣冠,抬手敲門。

  「女士,請接受我的道歉。」巴寇臉頰微紅,這麼多年來,他是第一次將餐食送遲,這下信譽可要一落千丈了吧?「我沒料到陛下會停留那麼久,不過請放心,是您最愛吃的羊排,雙倍檸檬汁。」

  半晌後,木門內也沒有傳出回應。

  巴寇咽著口水,雖然他是守園人,但服裝卻是皇帝欽定的皇家護衛。端著餐盤,站在門口,那感覺如同是在服侍一個皇族。

  「吱呀……」木門輕輕打開。

  白髮的魔女離他近在咫尺,同樣的,木門打開一半,她露出柔和的藍色雙眸,平靜地注視著巴寇。和十年間的無數次一樣,巴寇第無數次近距離地看著她,他忽然覺得,時間一直停滯著。

  「不好意思。」巴寇摸著腦門,笑道,「一定餓壞了吧?」

  魔女搖了搖頭,她在門後微微一笑,柔美至深。

  她接過餐盤,巴寇知道這位女士的習慣,待會兒他會再來一趟,將門前整齊擺放的餐具收拾掉。這位女士擁有的良好素養與尋常王室無異,一開始,巴寇都快懷疑她是不是什麼皇族的遺孤。

  「哈,沒什麼事……我先走了。」

  巴寇哈哈一笑,點頭轉身,但視線仍流連在魔女銀白髮絲間的玉容。

  終於,木門緩緩敞開一些。

  他呆住了,只見永遠把自己關在小閣里的魔女向他伸出手來,似是有什麼事想要告知巴寇。她的表情像是石子打落在湖面上,泛起淡淡的波瀾。

  「怎麼了?女士?」

  銀髮女子不言,只是微微轉身,從門邊的柜子上拿起了什麼東西。

  巴寇眼神一動,手上的綿軟讓他感到此刻的真實,他難以置信地問:「這……這是給我的?」

  銀髮女子輕輕點了點頭,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他戴上去剛剛好,這條深黑條紋的圍巾很好的為守園人驅散風寒,而其上的魔法編織令尋常刀劍都無法傷及巴寇的脖子。下次再有不速之客襲擊陵園,巴寇就能更加輕鬆地應敵了。

  「謝謝您……女士……」

  巴寇笑意深切,低聲向銀髮女子表達了謝意,秋風無法觸及他脖子上的皮膚。

  「很合適。」

  她蒼白的臉上也有了笑容,兩人對視片刻,銀髮女子緩緩推門,木門發出一聲輕響,巴寇眼中失去了對這道倩影的捕捉,霎時間失了神。

  #

  明早七點,她準時在窗邊晨讀,鬱金香晶瑩剔透的光澤映亮了沾滿露珠的窗欞。

  巴寇戴著昨日她親手贈送的圍巾,拿著把清掃落葉的掃帚含笑凝望。

  天氣轉涼,可得多加些衣服,若是舊了,便找我來換就是。

  春夏之時我會曬洗的……而且,我很喜歡這條圍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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