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百八十三，時間正好

  紫晶從皮膚上滋生爆發，而右側粗壯手臂的前端，同樣狂暴化的杜鵑劍變作了一截凝實的血紅劍刃，突出於紫晶巨物的爪中。

  紫晶人形展開雙臂，背後的巨大紫晶接二連三地響起爆裂聲，兩隻遮天蔽日的晶體巨翼從她背部的兩側鑽出。狂化的瑪利亞吼嘯著，不見其絲毫面容，只能看見層層疊疊的紫色晶體。

  身體被聖賢根源的能量體覆蓋、背後堆積出二三十米高的巨型能量、兩側展開不能飛行的翅膀——老嫗凝重地看著遠處那頭髮瘋的怪物。[聖賢根源]很可能是自動認主，不是因為肖的強行介入，是因為瑪利亞的身體與意志太過吸引這邪物。

  普通人狂化一次就必死無疑，而且效力低微，但瑪利亞實在不同凡人……真是可惜，要是瑪利亞擁有魔法天賦，甚至可以媲美千焰心。

  老嫗掃視向紫晶怪物旁堆積的鷂鷹屍體，魔獸鷂鷹已經全部死亡——是在瑪利亞狂化之前，被那招本不存在的極劍術全數殺滅、一隻不剩。

  那招極劍術對瑪利亞的負載太大，導致她的狂化加快，在老嫗的預計中提早了許多。

  她的教學計劃啊……老嫗嘆了口氣，又瞄了一眼毫無動靜的後山。

  紫晶怪物驅動如刀鋒般的雙翼砸向地面，被法術加持的雪地在一次次重疾下四分五裂，老嫗的法術在很短的時間裡被打破。狂化瑪利亞吼嘯，抱住腦袋，似乎在進行激烈的精神爭奪。

  憑藉最後那式極劍術的專注，絕對能抵抗住[聖賢根源]的蠱惑。

  老嫗緊緊關注著前方狂舞的紫影，巨大的晶體閃耀著沖天的光芒，遠遠看去如同一座輝耀的紫晶魔礦山，但其中的力量，不但比魔礦更加龐大，還更加危險。

  

  只需要一個鬆懈，瑪利亞就會被[聖賢根源]反噬奪舍，更恢復的概率小於千萬分之一。

  到時候，要麼將其永遠封印，這是她所擅長的，要麼讓千焰心將她殺死就是，這是她不擅長的。老嫗淡漠地想著， 抄起雙手，她的想法確實冷酷無情，但也真實有效。

  只是不通世故人情的她沒考慮過千焰心是不是也會想殺了自己。

  狂化瑪利亞尋覓著生命，不過老嫗早有準備，一聲咒語，一頭山丘巨大的水晶毒蠍從雪地的封印中擺脫，被老嫗封在此數十年，首次破開封印的萊頓毒蠍可謂憤怒不已。

  一眼瞅准了前方那座依稀是生命體的紫晶怪物，毒蠍砸了砸雙鉗，抬起自己的寒毒尾勾，向狂化瑪利亞衝去。

  這頭毒蠍的尾勾對聖賢根源的能量凝固體毫無作用，沒戳中紫晶體幾下，便被瑪利亞的雙翼插入中間的身體裡，來了個開膛破肚。

  老嫗搖了搖頭，咒語再起。

  這次從雪地里逃出封印的是一頭奇美拉，不知道它為什麼會被封印於此，老嫗也已經忘記了她當初有什麼閒心對付這隻異獸。

  當然這隻魔法生物也不知道為什麼有個紫晶怪物馱著巨大的紫晶山，扇動雙翼向它殺來。

  兩者纏鬥不過幾個回合，狂化瑪利亞的鋒利翼刃就切斷了奇美拉的長蛇尾巴，長蛇吐著蛇信，染血地癱倒在雪地。

  奇美拉吃痛，當即戰意全無，想要就此逃跑。

  但狂化瑪利亞輕而易舉地將其按住，將它另外的兩隻羊頭和獅頭都搗碎。奇美拉四肢一抖，被瑪利亞重重摔成兩截，殘暴地撕成了碎片。

  老嫗繼續念咒，大量的魔獸從雪地里破土而出，與狂化瑪利亞陷入混戰。

  狂化瑪利亞雖強悍，但畢竟受到圍攻，數次被打擊得倒下，但無論魔獸們再怎麼進攻，都無法真正傷及聖賢根源的能量體。

  她每次都重新站起，將產生懼意的魔獸分屍。

  [聖賢根源]的性能趨於凶暴，狂化後具有嗜殺的特性。老嫗點頭，將這些記在腦子裡。

  「吼——」

  將魔獸殺光的狂化瑪利亞發現了山坡上的老嫗，朝她狂暴地吼叫。

  難道真要自己動手嗎？老嫗再次看向後山的方向，猛然發現那裡已經有異彩煥發、直衝雲霄。她蒼老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微笑，欣慰之際不得不有些擔憂，關於千焰心，也關於旁邊這頭怪物。

  #

  晴空白日的天色突然換上了一片夜幕，並不是真正時間的流逝，而是某種存在將這片天空所影響。

  那個男人出現在夜空的雲端。

  長發散落地飄飛，月下的手掌修長有力，五指張開，散發出無形的空間之力。

  星空在他身邊復甦，盛放出一連數月被遮蔽的光彩，他無邊無際的力量影響著整個夜空，那輪真實的月亮雖然相比之下顯得醜陋，但此時的光華不知比往日強到哪兒去了。

  老嫗在側身躲避狂化瑪利亞的進攻時，不經意間瞥到了雲端處的身影。她感知到了境界完全不同的魔力，對這魔壓有些驚訝，這次她是真的訝然了。

  「小子！現在你知道怎麼救你女朋友了吧？」老嫗一閃身，脫離了狂化瑪利亞的視野，向雲端處喝道，「你已經學到家了，是時候該畢業考核。」

  雲端處挺立的男人微微頷首，身影緩緩從她的目光中消失。

  狂化瑪利亞摧殘著雪地，碎石滾滾，飛雪穿空。

  他再次現身，是在她的面前。

  緋發在陽光下絢麗，男子帶著七分笑意，眼中閃爍著得知救贖的歡愉。他知道他現在非常強大，老嫗也知道他非常強大，那種強者的自知，體現在他身上，有種難表的渾厚氣勢。

  也露鋒芒，他只消站在那裡，便震懾群魔，狂化瑪利亞為之停下破壞動作。

  千焰心成就了怎樣的偉業，取決於他在月中天裡看到了什麼。老嫗微笑著想到。現在看來，他大概真正在月中天裡，看到了自己的本質。

  「瑪麗……」

  他輕輕說道，接著那聲音逼近，瞬間出現在狂化瑪利亞的面前。

  周遭的大片空間模糊，狂化瑪利亞被壓迫性的空間之力一重重束縛，紫晶覆蓋的身軀不再顫動，巨大的雙翼停下的切割的動作。

  狂化的力量被凝固。

  那隻清光煥然的手掌撫住了瑪利亞被紫晶包裹的臉龐，接觸之際空間之力深入了她的體內，千焰心低聲道:「你想不想知道我在月中天裡，看到了什麼？」

  [概念自序]展開，將整個空間涵蓋在內。

  魔力快速蔓延，掌握了[概念自序]內所有的一切，雪地、土壤、還有瑪利亞。

  老嫗又是一驚，她看得出千焰心的[概念自序]有多麼強大，錯落的空間、強力的控制，絲毫不比當初那位差到哪去……

  雪地崩潰，從下陷落。

  地震反覆中，紫色晶片從她臉上滑落，露出來一隻恢復神志、含滿淚水的碧眸。貌似又是噩夢之後的慌張失措，她此時是那樣的脆弱不堪。

  「你不會再做噩夢了。」千焰心在她的頭頂一拂而過，紫發柔順散開，「它，已經不會再干涉你了……瑪麗，你自由了。」一塊古樸石片在千焰心掌心漂浮，看上去和幻詩碎片沒有兩樣，但散發的幻光會讓注目的人不知不覺地失去理智。

  淚水滑落，她在朦朧的眼淚中真實地笑了。

  美麗到不可方物的笑顏在千焰心寧靜的心湖裡投入了一塊小石，盪開的漣漪紛擾而傳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