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百七十七，重歸凡人

  「阿嚏——！！！」

  為防止鼻涕掉入飯菜里，瑪利亞及時拿出紙巾給千焰心擦拭乾淨。不幸因為這一噴嚏嗆到的緋發男子重重的咳嗽起來，她一邊幫千焰心順氣，一邊將紙巾重新摺疊。

  「這老妖婆就是在整我。」千焰心裹著棉被，吸著鼻子，抖動的雙唇發紫，想不到前些日子才一場大病，現在又感冒了。他張嘴將瑪利亞餵來的湯匙抿下，溫熱的湯水為他稍微驅散些寒冷，「在雪泉里能有個屁用，搞半天我還是沒領悟到空間之力。」

  瑪利亞用湯匙勾了勾他嘴角的汁水，無奈地道:「那有什麼辦法，你都拜師了。」

  「阿嚏……你是不知道那泉水有多冷。」千焰心哭喪著臉，湊近了瑪利亞，「差點兒給我凍出問題來了。」

  「什麼問題？」瑪利亞睜著碧眸，認真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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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那方面的問題啊。」千焰心邪邪地笑了笑，鬼鬼祟祟伸出被窩的手就快得逞，卻又被一個噴嚏逼迫得轉離瑪利亞的方向，朝著無辜的小葡萄大大打出，「阿嚏！！！」

  小葡萄抹了抹滿臉的口水與鼻涕，嫌棄地看了眼千焰心，跳下床鋪去找能夠洗臉的地方了。

  「嗨，這臭小子，還敢嫌棄老子。老子可是你爸的把兄弟……啊啊啊……阿嚏！！！」

  「少說幾句吧。」瑪利亞輕輕拍了拍他的背，將被子給他攏好，將湯匙拿起，「喏，再喝點兒熱的吧，待會兒好好休息。」

  「不成。」千焰心喝乾了湯匙里的液體，賭氣地道，「我還不信我練不成這空間之力了，不就掌握魔力嗎，簡單！老子從小……阿嚏！！！」

  「你從小就喜歡噴得到處都是？」瑪利亞失笑，換了塊手巾讓千焰心解決好發癢的鼻子，「好啦，還是先把湯喝完吧。」

  「哈！瑪麗，你瞧好吧，明兒個我就能掌握空間，什麼天啟四騎士、什麼狗屁人形魔神，老子一揮手就把他們捏成碎渣。哈哈哈，空間之力而已……哈哈哈哈哈……」

  #

  「導師，我還是練不成。」

  第二天，千焰心向老嫗躬身行禮，決定不找回丟失的尊嚴了。

  老嫗站在雪泉旁，無奈地搖了搖頭。

  「你不是挺能的嗎？」

  「我發現，還是導師您思想遠大、善解人意、足智多謀、出神入化，好比日月之交輝，俯仰之高天，您這境界咱們這些做小輩的，哪能比得過您一絲毫毛啊……這不徒兒我誠心求教了嗎。」

  「少來這套！」老嫗嚴肅的臉色突然一樂，「不過說得倒是大實話，既然如此，為師就給你條好理解的捷徑走吧……乖徒兒。」

  千焰心眉開眼笑:「果然導師對徒兒是最……」

  老嫗走到千焰心身邊，只是一瞬間，千焰心看到了導師眼裡促狹的笑意，他隱約覺得熟悉，一時間竟沒有注意到老嫗已經挽起他的右手，正在凝聚著自己的魔力。

  一環環冰雪色彩的光環浮現在千焰心的右臂上，渾厚的魔力使雪泉沸騰，消融後的水花濺灑到雪地上，轉瞬間凝結成冰。

  千焰心驚異地看著這些冰環散發出越發耀眼的光芒，接著，那磅礴的魔力撲在自己身上，類似的事物同樣出現在其他肢體上。

  他只覺自己宛如被寒風穿透、陰冰洞開，血肉與骨骼暴露在寒霜下，逐漸凍結無用。

  等到認清這個術式後，千焰心大驚失色，慌忙想催動魔力反抗，但為時已晚。

  冰環通通扣住，在束縛住他的一瞬間消失，化於無形，但它們仍舊存在。只是說，這些本就不是用於束縛肉軀的封印術——千焰心之所以無法反抗，同樣歸功於正在竊笑的白衣老嫗。

  「啊啊啊……」

  身體搖晃，止不住地向後栽倒，寒冰鎖環已經徹底消失在他身上，不再接觸空氣。千焰心一屁股坐倒，一股寒氣從他的股間直躥而上，逼入他的尾椎，乃至他的整條脊柱。

  他多年來首次感受到沒有魔力在身時的自然寒冷。

  千焰心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雙手，立刻變作了張死人臉，驚慌地問道:「導師，你……你封印我魔力做什麼？沒有魔力……沒有魔力……」

  「現在你最需要丟開這些障礙！」老嫗的臉色嚴肅起來，指著千焰心說，「一直以來，你都被五花八門的法術搞得天花亂墜，是時候作出選擇了！因為你的天賦，沒有高到那種逆天的程度。」

  老嫗兇惡地逼近了他，眼神冷然:「接下來，才是我真正的授業，明白了嗎？雜耍笨蛋？」

  「明……明白了……」千焰心眼珠一轉，提議道，「那我能回去拿件大衣嗎？」

  「不能！你這個蠢貨，趕快給我滾進那汪泉水裡去，打坐坐好，深度冥想。好好把你之前的陋習給我改過來，你以前老師教給你的所有東西通通忘掉，現在只能按我說得做！」

  千焰心連滾帶爬地跳進雪泉，沒有魔力在身的他一進雪泉，頓時雙眼翻白，四肢抽搐。現在的[萬法紅袍]，只是個體能較好的普通人罷了，一切魔法都離他遠去，連向來鬧騰的莫伊雷德似乎都被老嫗的封印鎮住。

  泉水有多冷呢，千焰心以肉體進入，他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凝滯了一般，肌肉仿佛生了鏽，滴油不沾的死死扭動。

  他下意識想要催動鳳凰玄火來解除這種寒冷，但鳳凰玄火沒有回應。

  老嫗的封印術水平簡直深不可測，沒有留給千焰心追蹤術式的殘跡，他僅僅只知道自己的魔力被鎖起來，死死地鎖住，然而找不到鎖孔，更別提鑰匙了。

  「呼……」

  一道光鞭狠狠抽擊在千焰心的背上，力道沉重，只是這第一鞭，他背上的衣衫便瞬間開裂，露出了結實的背肌。

  「你還在等什麼？」老嫗冷厲地喝道，一揮袖，光鞭再起，「給我認真起來！」

  第二鞭的力道更加狠毒，千焰心一個沒收住，差點兒被抽暈在雪泉里。他悶哼著將身體放入泉水中，刺骨的冰涼仿佛噬咬著人類皮肉的小蟲，鑽進了千焰心的毛孔里，大肆凝固著他的筋肉。

  沒有魔力保護的他，此時如同一個暴風雨夜裡，失去槳的船夫。

  隨時都有支撐不住的時候。

  老嫗不留任何情面，嚴厲地將規則講開:「在我的鞭影下，進入深度冥想，感受與空間最自然的聯繫。你可能會凍死，也可能被我打死，但這關我屁事，死不死由你自己決定。」

  「是！——」千焰心大吼一聲，類似這樣的活動能讓他身體產生一會兒發熱的錯覺。

  「一邊適應一邊聽我說。」

  光鞭沒有停歇，有節奏地猛抽在千焰心裸露的上身上。

  「空間之力，在於不同單位的自成屬性，有種固有的可操控力量。即為自己的[概念自序]，在[概念自序]里，因為完全的掌控，而發起定義，該空間內的流向、構成都出於你的意願。區別於領域，它們的產生性質與應用實效都存在很大區別。」

  「當[概念自序]相互對撞時，根據強弱差異較小，將被各自抵消，若定義弱於對方，則會被同化，若強於對方，則將對方同化。你之所以對伊凡區區一道化身毫無還手之力，是因為他的[概念自序]太過強大，將你帶入同化其中，你被他給定義了。」

  ……

  千焰心的神志漸漸微弱，寒冷吞噬著他失去魔力保護的身軀，光鞭的抽擊對他而言逐漸麻木，同時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血正在一點點浸透著雪泉。

  隨著身軀墜入虛空，他的意識也進入了這一層次，無窮無盡的沉寂。